可是邢水东没感觉到那时路泽的手在颤抖,差一点他就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放在身边,慢慢想念。
江梵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接过了盒子,晚上下了雨,开着窗户,他回了房间,站在窗前,看着手里的盒子沉默。
良久,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盒子扔了出去,在盒子离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于是坐在客厅里的江正强和邢水东亲眼看着江梵像是疯了一样地打开门冲进了雨里。
下雨了吗?
嗯,下了,特别大。
仿佛是天上的乌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让月亮出来。
江梵一脚踩进水里,水花溅到了他的脸上,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他脸上,砸的生疼。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朝着盒子飞去的方向跑去。
他坐在水里,盒子里的东西散落在雨里,他想用盒子再次把它们装起来,可是盒子已经被他摔坏了,于是他脱掉身上的衣服,铺到地上,将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服里。
他捡到了手机、手机壳、日记本、辅导书、衣服、牙刷、牙膏、水杯、毛巾、耳机、充电器、mp3……
还有黏土娃娃。
这些东西仿佛都在证明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一起生活过。
黏土娃娃碎了,日记本被雨水淋s-hi了。
他还看到了手表和戒指。
那是去年情人节的时候他送给他的。
他送给他的,他还给了他。
好像很可笑。
江梵抱着东西在雨里哭,而闻声赶来的邢水东和江正强脚步渐渐放慢,直到在雨里僵硬。
江正强从来没有见过江梵那种心如死灰的表情,空洞无神的眼睛让他害怕。
……
路泽对新地方一直是以习惯的态度去对待的。
搬到新家以后,他也只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
该有的东西都有,唯一多出来的是两个鱼缸。
一个里面养着乌龟,一个里面养着金鱼。
路小宝哭闹着要见二狗子。
他厉声喝道:“你姓路不姓江!”
那是路小宝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冲他发火。
从那以后路小宝再问没问过江梵。
路小宝还小。
路爷爷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失去过妻子,失去过儿子和儿媳。
他和两个孙子相依为命。
他看得出来路泽有多痛苦。
路泽是个孤独的人,孤独到十多年只有一个好兄弟。
他早就看出来了,无论是江梵对路泽,还是路泽对江梵,他们对彼此的好都已经超过了朋友和兄弟的界限。
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从高二到高中毕业,江梵一直住在他们家里,就算路爷爷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什么不一样,更何况他是个能看透世事的人呢。
他有过不理解,有过困惑,可是一旦想通一些事,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于是他也学着接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路泽开心,高兴,他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年轻人有自己的选择,他没必要去约束路泽。
路泽已经很不幸了,路爷爷不想让他更不幸。
他没有让他为难,他们却还是分开了。
明明很痛苦,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路爷爷不明白路泽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路泽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放弃了跟江梵在一起的机会,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他活该吗?
可他没做什么啊!
他不是想放弃。
只是江正强的话字字玑珠,戳到了他的心里。
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几乎天天晚上做噩梦,在梦里哭醒。
他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心却一点点冰凉。
他想过去找江梵。
他实在太想他了。
想见他。
想听他说话。
可他只能想想。
他不见得比江梵好到哪里去。
有时候他能一个人在沙发上坐整整一天,一句话也不说。
像个没有感情的泥娃娃,他看起来很脆弱,好像轻轻碰一下他,他就会碎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他找到了一份工作,甚至比以前边上学边打工还要忙碌。
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江梵的影子,可哪里都没有江梵。
直到晏东找他的时候,他还是失魂的状态。
晏东说江梵找他快找疯了,路泽淡淡一笑:“时间长了他就忘了。”
晏东问他:“为什么?”
路泽回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认识,为什么他是江梵,为什么我们会互相喜欢,会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分开?谁来告诉我答案啊?!我他妈就是个滚蛋!”路泽声嘶力竭地吼着。
吼完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们哪里不一样了吗?你告诉我我应该拿什么去坚持啊?”
晏东无法回答。
拿什么去坚持?
用钱?
用感情?
还是用那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心?
没人理解他有多痛苦,就算是江梵也不会理解压在路泽心头上的y-in霾。
他什么都没有。
江梵什么都有。
他以为有了江梵,可其实江梵不是他的。
从江正强找他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
人不是私有财产,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他们一个抽烟,一个喝酒。
一个学着另一个抽烟,一个学着另一个喝酒,他们做着只有对方才做的事儿,擅长的不擅长的,把一个人活成了两个人。
这一活,就是整整六年。
六年的时间是很长的,它能改变许多人许多事,它能使一个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能让学校改头换面,能让人逝去,能让人归来,也能让熟悉的人变得陌生。
第68章 离开的终归再见
“哥哥,咱们明天就回去吗?”
“嗯。”
“回去干嘛啊?”
“去看看爸妈。”
“那爷爷呢?”
路泽手里拿着烟,用手支着下巴,白色的烟雾穿过他的头发,他陷入了沉默。
到底要不要把他爸妈的骨灰起出来葬在这边?
他离开了那么多年也没回去看过。
这次回去也是因为A市的签售会,他必须得去。
路宁把一盘炒饭放到路泽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动一动嘴。
路宁笑嘻嘻的说:“再尝尝味道。”
路泽皱着眉头一脸不愿意:“你不适合做饭就别做了,一个炒饭做了五六盘,你自己怎么不吃?”
路宁撇嘴:“以前二狗子做饭那么难吃你都吃了,我的炒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我不是那意思,对不起哥……”
路泽一脸不悦的反问:“你这口不择言的病是跟谁学的?”
路宁险些脱口而出“二狗子”,可他思考了一下,说了句:“不知道,可能是朋友吧。”
路泽把烟掐灭,拿起勺子开始吃炒饭,路宁从书房里退了出去,临走时看了他一眼,舍不得就直说嘛,这么多年到底是谁为难谁呢。
路宁已经十五岁了,该明白事都能明白。
他是故意问那句话的,回去干嘛呢,他想见二狗子,不光想见他,还想见其他的哥哥姐姐们,比如江铭,比如苏伟沈波……
他们一离开就是六年,而且跟他们都没联系过。
他知道其实路泽也特别想回去见见老朋友。
路宁很高兴,收拾着他和路泽回去时要带的东西,装好行李箱之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就站在卧室门口朝着书房的方向大声问:“哥哥,咱们在那边待多长时间啊?”
路泽应声回答:“签售会完。”
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路宁又出去开了门,门口是路泽的助理安然,正抱着一堆文件准备进来,路宁接过她手中的文件把人请了进来。
“安然姐你又来了,我算是知道我哥为啥要躲着你了。”路宁把一杯水放在安然面前。
安然翻了翻白眼:“他还躲我?我这么劳心劳力,回头还得安排他的行程,我容易嘛我,你个臭小子到底帮谁啊?”
路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帮我哥。”
安然差点跳起来给路宁一个爆栗,“滚滚滚,他人呢?”
路宁赶紧抱头躲开,“在书房,你自己进去吧!”他都被安然敲过好几次头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躲完全不行。
说罢安然扫起桌上的文件夹气冲冲的进了书房,没多久路宁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互怼的声音。
路泽安然的日常撕逼,路宁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他继续整理出行要带的东西去了。
路泽放下画笔后,安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从路泽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他刚刚完成的画稿,满意的拍了拍路泽的肩膀,“这次做的不错,自从跟了你我都快成怨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