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之前来找你的那个人吧?”何烁费力地想着他的名字,“姓尹是不是?”
“是他。”
“噢。”何烁看起来倒不算很惊讶,最多有点费解,“其实他总是来找你我就觉得有点那个意思了,但是你又说他有女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他应该是双性恋。”
看何烁的表情,他应该是有别的话想说,但最终憋了回去。
“反正是你们的事,你自己把握就好。”虽然他就差要把不赞同的写在脸上。
“不过他应该是很看重你的,你们……你很喜欢他?”
看萧恒半天都没有回答,他以为是不好的意思,连忙讲了个冷笑话把话题岔过去。
结账时,何烁先一步递出了信用卡,“收了你送的礼物,就当是我请客。”
他今天没有开车来,结完账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
“你开我的车回去吧。”萧恒将车钥匙递给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借车给他,“我过几天去找你拿。”
“那你呢?”何烁接过钥匙,再三保证不会给他刮了蹭了,“他来接你?”
“差不多。”他没说在此处偶遇尹时京的事情,也没什么说的必要,“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何烁去底下一楼停车场,于是两人在一楼分手。
十分钟前他收到尹时京的信息,说是他们那边已经散了,人在外面等他。他走到马路对岸,很轻松就找到了那辆黑色的宝马,敲了敲车窗。
上车后车灯未开,只有外头微微亮的街灯和霓虹灯照射进来。
那蒙昧影绰的淡蓝色灯光里掺了些薄红,五光十色的,投映在尹时京脸上,将他的表情照得分毫毕现。他正看向萧恒,眼神无比专注。萧恒注意到那里头一点愉快而满足的笑意,像是很轻松,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模样,昨夜究竟是如何一起“过夜”的细节便自然而然地从深色海面里翻涌上来。可能是喝了点酒的关系,他脸颊有些发烫起来。
“走了。”
昨天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过匆忙,没有给人落到实处的感觉。直到这一瞬间,他终于确确实实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和这个人交往,而不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今年的秋老虎不算凶猛,又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气温彻底降下来,称得上凉爽。
如果说昨天太快,太急,那么今天就又是一种节奏,缓慢而深入,要人心里痒痒的。
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等萧恒从浴室里出来,见尹时京靠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半湿的头发垂下来,稍稍带一些卷,而浴袍带子系得很随意,衣襟敞得很开,露出大片胸膛,模样看起来很是惬意。
电影里很多这样的场景,男主角靠在旅馆床头抽事后烟,多是些公路片——有段时间他痴迷公路电影。虽然此刻也是事后,但他不觉得自己和那些美艳绝伦的女主角有半分相似。
“一屋子烟味。”他躺在另一半床上,拒绝了尹时京递过来的烟盒,“暂时不用。”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等尹时京看完了手机,大概又是些工作上的事情,就要轮到他了。
“我一直在等。”
“说什么?”萧恒瞥他,想不到这是哪一出,或者说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不是真的怎么都不敢确定,“你要不要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不太喜欢和人猜哑谜。”有时候两人之间猜谜是情趣,可这套在他这里行不通。太过曲折,反而容易失了兴趣。
“我知道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是你总得有点表示。”尹时京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语气里有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戏谑,“‘我走了’这种表示当然不算,太敷衍。”
“那你要如何表示?”对白天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萧恒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看你诚意如何了。”诚意二字还稍稍着重了语气。
暗示到这个份上,再听不懂就有点装模作样了。萧恒无奈地凑过去,在他的唇边擦过一个亲吻,权当是他要的诚意——倒不是说他做错了什么,他没错,即使是在一起有些事也是秘密,但他那时的表示是真的生疏,难怪尹时京要有反应。
好在他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为什么。
“你十月有安排没有?”
尹时京这样问,就是说十月国庆长假想约他出去。
“已经有了。”
虽说有些遗憾,但他筹备好久,机票签证还有别的许多东西都早已备好,不可能临时取消,“是去阿拉斯加看极光,下周二出发。”
“那没事了。”下周五就是假期,尹时京会这样问也是抱着侥幸,万一没有约。
想到些事情,萧恒心里一动,又继续说:“我五号晚上回来,你要还是想的话,六七号都能陪你。” 他之前从未和人谈过恋爱,或者说维持过长久的关系,既然是在一起,那么就不该太过生疏,免得到提分开的时候翻起旧账平添怨恨。
“到时候再约,免得有什么变动。”
“好,记得给我发消息。”
接下来,尹时京说了一些他妈妈和Mendès先生的事:订婚仪式在十一月,要请亲朋好友约莫六七十个人一起来庆祝。
他是一定要出席的,随即问起萧恒要不要一起去。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萧恒有些愣住。
“我……”
“她和我提起过你,叮嘱我一定要邀请你。”
萧恒想起自己母亲生前和尹琼关系还算不错,尹琼会邀请他也不算多么奇怪。
虽然担忧他和尹时京之间的关系,可拒绝更显得不合情理。
“我去,不过选礼物要参考你的意见。”
“你随便买,她什么都收,只在乎数量,有专门的房间给她放收到的礼物。”尹时京啧了一声说,像是有些忿忿,“我上次进去,前年给她买的圣诞礼物还在里面没有拆封。”
萧恒被他逗笑,“饶了我吧,我要是真的随便选,她万一当场拆开,还是太尴尬。”
“你可以排在中间送。”尹琼一般只拆最前和最后几个,尹时京说这话时,好�Ů�ɢ�有心得。
“还是不了。你让我好好思考一下送什么好,不管她看不看,总是一份心意。”
尹时京那些话只能当玩笑听。随便买或者空手去参加长辈的订婚仪式,他是绝对做不出来。
“反正我也要买——就算不拆她也迷恋收礼物的感觉,每到节日提前一星期就要反复暗示。到时候一起去逛一下好了。”
尹时京和尹琼的母子关系一直不错。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展露过对自己生父的好奇。
或者说,那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说完尹时京就关了灯,要睡觉了,再不睡只怕明天起不来。
萧恒闭上眼睛,不管睡不睡得着总该尝试。
刚刚有一瞬间,他想和尹时京讲何烁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忍住了。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就是没来由的一阵冲动,但难得这么愉快,何必要讲一些扫兴的话题。
万一哪天激情褪去,尹时京想清楚对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到头来还是回到原点。
不是说他不信任尹时京,他当然知道他们都做不出来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只是感情太过虚无缥缈,他说不准以后的事情,可只要当下是快乐的,就能继续自欺欺人。
“不要想太多。”
忽然有人说话,他连忙尝试调整呼吸。
“别装睡了,呼吸声那么重。”语气无奈到了极点。
“参加个订婚仪式而已,想太多又要失眠。”应该是想岔了的尹时京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点,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就当是去玩一趟散散心,想那么多做什么?她是很开明的人,你不要担心。”
第11章
“最近睡眠怎么样?”
戴金丝边�Ů�ɕ�的中年女性草草浏览完萧恒的病历和检查结果,问了几个常规问题。
“还好吧,吃了您开的药大部分时候都能睡着。”
“那心情呢?还有没有出现你之前说的那种情况?”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比如难过、焦虑、痛苦、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你一定跟我说实话,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况。问题出现了我们一起解决,没什么的,不要有心理压力。”
“还是有。”他省略掉当中细节,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白天好一点,到了深夜……我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好像有人在我的耳朵边上这样说。”
“还在做那份的工作?”
“已经离职了。”之前建议他换份工作或者休假的人也是她。
她扶了下�Ů�ɕ�框,叹气道:“你说自己停药这几年一直控制得很好,也能顺利毕业,那这一年里病情突然加重肯定和高压工作环境有关系。你这几年还有梦游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