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母亲是生是死。”巴赫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甚至不干让身边的德国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根纳西很想对他说,说不定你的母亲还活着。但他又清楚这样的希望还是不抱为妙。德国人会如何处置犹太人,他还是知道的,且不说死,就算还活着,在集中营也是受尽了各种痛苦。
巴赫说自己不知道她的生死,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也在纠结。
“所以,我不会抱希望的。”
巴赫小声的说道,又将根纳西搂得紧了些:“你最好也学我,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根纳西僵住了,瞳孔瞬间放大。
他咬着下嘴唇,但还是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不敢出声,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能连鼻子都变红了,模样一定不好看。本来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可他做不到。结果还是得让巴赫来替他擦脸。
“为什么……”根纳西哽咽道:“干嘛非要在现在?”
别在这个时候说,这明明应该是一段美好的牵绊刚刚开始的时候。
“因为我很清楚,等明天我们走出这里,恐怕就没机会再见了。”
“不会的。我们肯定还能再见到的,我发誓。”
巴赫掰过根纳西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孩子,你听着。就算你说的没错,我们有机会再见,但那也只是见见而已。这是你想要的吗?”
苏联男孩摇着头,想要甩开他的手,但德国人很坚持,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这才是事实,根纳西!你必须给我接受!”
根纳西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巴赫的脸就印在他那对清澈的眸子里。
“该死……”巴赫说不下去了。
去他妈的成年人,去他妈的克制自己。
他将根纳西按进怀里,力气用的很大,少年的泪水弄s-hi了他的胸口。
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很清楚一件事,就算他和巴赫都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未来的人生里,他每个晚上都会怀念起今夜的此时。
几个星期后。
在第二突击小队的营地。队员们正清点着刚发下来的武器弹药,他们接到了新的命令,马上就要参与到名为天王星行动的反击战中。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次全面反击,生还率很低。
下一次回到这里的兄弟能有一半还活着大概已经就是老天在眷顾他们了吧?
根纳西早早打点好武器和行李,十一月底的清晨寒冷刺骨,他呼出的水气全在他自己的睫毛上结了冰。
少年找到了他的老队长阿加夫诺维奇,将手中的一纸文书递交到了第二突击队队长的手里。
那是他的转调令,昨天晚上就传达了下来了,但转调期限是今天。根纳西舍不得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友,到了临出发前,才将调令拿给阿加夫诺维奇看。
“坦克连吗?”
老队长倒是能理解的为什么将他单独调走。他伸出手,揉了揉根纳西的头发。
“你终于可以回到你最擅长的岗位上了,孩子。”
根纳西本来就是因为坦克开不进城才被临时调到第二突击小队的,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在这些老兵的照顾下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步兵。
但是这些人清楚,无论这个小鬼变得多么优秀,都还有一个更适合他的战场在等着他。
“队长。”根纳西行了一个军礼,他的表情已经和刚刚成为志愿兵那会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连声音也比几个月前更加低沉。
尤其是从他上一次走散又回来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我必须走了。”他说道:“原谅我,我不想让大伙花时间给我送别。”
跟那些在战场上牺牲掉的兄弟们相比,自己只是被调往其他部队。他不是小孩子,无论离开哪儿都依依不舍。他还在自己的祖国,还是一名军人,只要迈开腿,无论上哪儿他都可以为了保卫这块土地而战斗。
阿加夫诺维奇原本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各种各样准备好用来嘱咐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男孩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已经不需要这些嘱托了。
老队长最后也只是给予了根纳西一个属于父亲的拥抱。阿加夫诺维奇在一战中失去了他自己的儿子,正如根纳西的父亲也在同一场战争里牺牲。也许是精神上的需求,根纳西常常亲昵的喊他叫做老爹,队友们也跟着起哄这么喊他。
他们之间渐渐产生了这样的父子情谊。
有那么一些时候,他有种在和死去的儿子并肩作战的错觉。
少年放开他的队长,将行李甩到了肩上,头也不回的奔赴向他的战场。
逆光下,那个比很多士兵要瘦弱的背影,突然被衬得的那么真实。
苏联军队的坦克T-34在x_ing能上不如德国正在服役的虎式坦克,虎式前侧和两侧的装甲非常坚固,T-34必须在200~500米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击穿德国坦克的装甲。然而虎式可以做到在1000多米外就击毁一架T-34。
武器配置的悬殊还不足以让苏联人就此退却。针对不利的情况,朱可夫司令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德军的坦克一般是由三台虎式组队,成三角攻击形态前进的。武器虽然高端,但过于精锐也需要花费更多的周期去制造。德国人拥有强如虎式这样的坦克,只不过可以投入到战场上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三台一组便是其稀有的证明。
为了有效打击虎式坦克的进军,T-34的阵列更为庞大,一组有4~6台机子,每一台T-34配有一名炮手和驾驶员、三名装弹员和一名后备队员。
根纳西看着眼前的这帮士兵。
刚接到调令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想到是要他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兵来当队长,而且他们将会是这场战役里首批遭遇德军大部队的前线军人之一。
男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军衔一下子就升到了士兵长。
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根纳西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任务,是提前将T-34藏在德军坦克必经之路的两侧。这对你们来说会更好瞄准,因为你们要cao作的不再是移动中的坦克。当然,相对的也没有什么机会临阵改变方向逃走。不过大家放心,第一坦克小队和步兵会完成诱饵的任务,他们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当德国人转向来攻击我们的时候,第一小队就会跟我们打配合战夹击这帮老虎了。”
“西多罗夫队长。”一个年轻的队员举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进攻的时机怎么确定?”
“由我来打第一炮,你们接着马上开炮。”根纳西回答:“我可以计算出最佳的攻击距离和时间,在此之前,你们要做的就是瞄准目标,以及一定要耐住x_ing子,等我开启第一炮的时候再攻击。”
老实说,根纳西心里对这个战术的成功率没底。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他在斯大林格勒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看似可行的战斗,身边的兄弟还是一个又一个的付出了生命。
这是他第一次当队长,他甚至在这三十几个人里年纪可以说是最小的。根纳西可以看到一些人用露骨的不信任的眼神看待他,从神情上他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是这个月刚到达前线的志愿兵。
只有老兵们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与他讨论战术细节。
但他们同样也是不安的。
总不能没完没了的在这里说话,这个任务必须连夜布置完毕。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按我刚刚分的小组行动,步兵队已经帮我挖好可以容纳坦克的战壕了,各自将自己组的坦克开到相应的位置,用泥土进行掩埋伪装,然后就等德国人打过来了。各位一定要牢记,不可以使用无线电,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离开战斗位置,就算想上厕所,也必须由尿壶解决!直到等我发出信号,才可以行动。”
“是!”
三十多个人同时回答。
根纳西和自己的另外四个组员钻进属于他们的T-34坦克中。
他们这组当然也是专门配备的驾驶员,但这个看着不比根纳西大多少的年轻人进入坦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每台装置先认了一遍。大概是见到大部分功能自己都认识cao作过,这个年轻人兴匆匆的便要去摸方向盘。
根纳西在他的手接触到方向盘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之前有没有实际驾驶坦克的经验?还记得开了多少公里数吗?”
“我开过两次了。”年轻人不服气的回答,但毕竟不敢撒谎,这些记录都是可以查到的。
根纳西没再跟他多说废话,摆着手做了个让开道的姿势。有件事他得承认,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摸到cao作盘了,跟一个新手抢经验是挺丢人的,但他需要热身。
男孩将标注着预计地点的地图贴到了冰冷的铁块上,然后cao作着坦克走了起来。
其余的坦克们也纷纷启动,开向各自预定地点。
这些士兵必须将坦克开进步兵队挖好的地坑里,然后自己用泥土盖住暴露在水平线上部分的掩埋。这一步尤其重要,如果看起来不自然,坦克的掩藏点就会暴露给德军的侦察兵。
为了掩人耳目,这些工作必须在黎明前完成。接下来就必须等待虎式开进T-34的s_h_è 程了。
战役打响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德军也许是想求得一个好视野。担任第一波佯攻任务的步兵队和坦克连是的的确确退的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