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孝存笑着坐下。而桂如雪则趁此机会,无声无息的出了屋子,快步下楼。
第16章
金世陵到家后便听到了父亲身陷囹圄的恶信,然而因为一直同哥哥们在一起议论思虑着,所以还没有怎样心焦。及至到了温公馆,做这几十分钟的等待了,才安静下来把这事情从头到尾的思忖了一遍。这一想之下,他开始害怕起来,不由得那脸色也同金世流一样,化为惨白了。
他在小客厅门口来回走了许多趟,因不见人,便又转身回了厅内坐下,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来,就听门口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桂如雪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是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如今略等的久了点,就觉着心中很受折磨了。此刻见正主儿总算出了场,他便是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耐,蹙着眉头开口就是埋怨:“你怎么才下来?”
桂如雪冲他一笑,随手关了房门,然后走过去拉了他的手坐下:“你等了多久了?刚才老温告诉我你来了,我立刻就扔了牌跑下来,怎么,还是晚了?”
金世陵听了这话,就深信是那个听差偷懒,也不再纠缠,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爸爸的事?”
桂如雪抬手搂了他的肩膀,又扭头嗅了嗅他的脸,这才答道:“我略微听到了一点消息,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我没有问过桂如冰,所以也不大清楚。”
金世陵扭头躲了躲,没有心思同他动手动脚,只急切的说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猜也猜得出几分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就开诚布公了的提请求了,你和桂如冰是兄弟,可不可以替我家去他那里疏通疏通?我家里现在是一切都好商量,只要能把爸爸救出来就行。”说到这里他转向桂如雪,双手按在他的腿上连推了几推:“我家里的情形你也是晓得的,如果没了爸爸,那就全完了!”
桂如雪听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完全退去,若有所思的低了头,只望着按在自己腿上的那双白手。待到金世陵把话说完了,他才又抬了头,严肃了表情道:“世陵,我同桂如冰,虽然是顶着个兄弟的名分,但是实际关系如何,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你现在要我去他那里活动,我实在是很有些为难。不过你不是旁人,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不能见死不救。只是有一点: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拘禁令尊的就是桂如冰呢?如果没有证据,我平白无故的去了,可怎么开口呢?”
他这话倒是问住了金世陵。证据自然是没有的,政界中大幕一遮,前面的观众怎知后台情形呢?可是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真是在台后把条件谈妥了,台前的剧情自然也就可以随时变化。金世陵不是个懂事的,可这点道理他倒明白,所以就又推了桂如雪的大腿,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还要什么证据呢?横竖你就探探他的口气,问他到底是要什么?我们现在是什么都好说——如果事情不能这样快,那至少让我知道爸爸在哪里,能去看他一眼也好。”
桂如雪任他摇着自己的腿,感觉他此刻的举止很是有点姨太太气,这不就是在撒娇吗?可是看那表情,倒是认真急切的,显见又不是在故意的矫情。便心想他还是年纪小,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天天同那些个欢场女子泡在一起,就养出了一些不伦不类的做派。亏他生的漂亮,态度又是活泼坦诚的,就算是按着人家大腿推来推去了,也可以算作是孩子气,不是那种可厌的娘娘腔。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你尽管晃着我有什么用呢?这样,我答应你,去桂如冰那里打探打探消息,不过我只负责问,问出问不出,我就管不得了。”
金世陵见他松了口,便心里一亮,说的那话也就愈发老实坦白。只见他又抓住了桂如雪的一条胳膊乱晃一气:“你千万要帮我这个忙……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大大的谢你!”
桂如雪让他晃的浑身乱颤,抬眼见房门是关着的,就向金世陵转过身子,双手捧了他的脸笑道:“你怎么大大的谢我?先给我个谱儿,好激着我给你卖力气!”
金世陵平常是最能开玩笑的,可是今天因为心神不定,所以那幽默的神经暂停了工作。听了桂如雪的话,他眨着眼睛想了想,随即肯定的说道:“你说个数儿就是了,只要是我家里能拿出来,就绝没有问题。”
桂如雪看他神情很认真,便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笑道:“你倒大方的很!只是我并不缺钱,你这个好处打动不了我。”
金世陵愣了一下:“那你要什么?房产?庄子?那还不如钱呢!”
桂如雪摇摇头,凝视了他的眼睛答道:“我要个人。”
“谁?”
“你啊!”桂如雪把手渐渐的向下移去,最后合在了他的颈部:“我要你给我做个小老婆,天天陪着我,你愿不愿意?”
金世陵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拿我当女人来玩笑!我和你讲正经事呢!你什么时候去找桂如冰?”
桂如雪略有点扫兴,放开手看了看表,见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就答道:“今天是不成了,明天吧!”
“为什么不成?你可以去他家里嘛!”
桂如雪摇摇头:“明天去!”
他说这三个字时,语气堪称斩钉截铁。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强硬。金世陵见了,也就不敢再逼他,只得点了头:“那你明天上午就去,好不好?”
桂如雪听到这里,又对他笑起来:“这么急?不过再怎么急,也都是明天的事情了。你既然老远的来一趟,就别忙着回去,留下来玩一会儿如何?”
金世陵摇摇头:“不成!我哪还有心思玩。大哥和二哥还等着我的信儿呢,我得马上回家。”
桂如雪目光自然垂下,状似无意的问道:“令长兄现在情形如何?大概也查出些眉目了吧?”
金世陵站起来:“哪有眉目!但凡有一点眉目,也不会让我这个寄生虫出来奔波了!我走了,看在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上,你可千万替我用心去办。我可等着你的消息了!”
金世陵开着汽车,又是东扭西拐的回了家。这次他一进门,就听见客厅内有人哭喊着想念老爷,又见两名仆妇懒洋洋的坐在大门旁边嗑瓜子,见他来了才赶忙起身问安,就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天下大乱了。
金世泽依旧是在楼上书房中吸烟打电话叹气。见三弟回来了,便询问情况。金世陵如实说了,倒让金世泽感到惊奇,没想到这个糊里糊涂的老三还真能办点事情出来,就很激动的搓着双手站起来来回走了两趟,同时说道:“好,好,不管他桂二是不是敷衍,这总算是个指望,明天你还是去盯着他——反正你年纪小,也不怕失什么身份,索x_ing就缠上他,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总之要让他给弄出个准信来!”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手扶住旁边的写字台,一手按住胸口,不言不动的皱了眉头。金世陵见了,赶忙上来搀住他:“大哥,你又心口疼了?药呢?”
金世泽直了目光,僵硬着姿态并不回答,一张白脸眼见着渐渐铁青起来。金世陵便腾出一只手去摸他衬衫胸前的口袋,掏出个小药瓶拧开,倒出一粒药片送进他的嘴里。金世泽当即咽下,然后扶着金世陵,慢慢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又停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呼吸恢复了正常,此刻再开口,他那音量就明显降低了许多:“我现在的身体真是糟透了,略忙乱了几天,就又开始闹心脏病。”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向后靠去:“老三,你趁着年轻,要爱惜身体,不要任x_ing胡闹,否则等到了大哥这个年纪,七灾八病的就都找上来了。”
金世陵坐在他身边,掏出手帕给他擦冷汗:“你平时身体也是好的,大概是这些天压力太大,才把这心脏病又发作了起来。你别担心,我这些天哪儿也不去,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金世泽很虚弱的点点头:“紧急关头,你倒还是个好样的,比老二强。老二又跑出去找那个话剧明星去了,这个时候,还去谈恋爱。”
说到谈恋爱,金世陵倒忽然想起了一桩事情。不过他不动声色,离了金世泽后,他回房打开自己那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支票本子,开了张三千元的支票。
杜文仲就站在他身后,见状问道:“三爷,你又要买什么?今天那些钱都花光了?”
金世陵摇摇头,随随便便的关了保险箱:“文仲,我刚想起来,我走的这两个月里,竟把曼丽的月钱给忘记了——这可是太不仗义,不晓得她又在如何骂我呢!我现在也不方便出去,你跑一趟,把这支票给她,顺便告诉她,家里的事情一旦好转了,我就去瞧她!明白了?”
杜文仲接过支票,一看上面的数额正是三千整,下面写了陵记,又盖着金世陵的印章。便仔细揣好了,前去长乐路送生活费。
杜文仲从长乐路回来时,乃是三个小时之后。他饿着肚子到金世陵那里复命:“曼丽小姐听说你回来了,又拿了钱,高兴的了不得,倒是没说什么别的。不过回来的路上,我好像见着二爷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只是我人在洋车上,也没法下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