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人员听完他的描述,停下动作,仔细回忆,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摇头:“没有,一上午,都没见到有老人进出。大雪天的,地这么滑,谁家的老人还出来啊,安全要紧啊。”
原璟坤失望地和物业人员道了谢,停滞的思维再也想不出井建业还会去哪里。
别墅,公寓和医院,能想到的地方,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他还能去哪儿呢?他这样的身体,能走到哪儿去呢?
辗转三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原璟坤不禁沮丧,耐心和信心都大减,绝望之际,他又想起一个地方——龚熙诺的公司。
井建业跟着龚熙诺那么久,肯定知道公司的地址。
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徘徊在门口呢。
原璟坤来不及多想,打辆车又直奔龚熙诺的公司。
天气不好,司机把车停在天桥边,不打算掉头开过去,这样可以顺路回家,和原璟坤商量,得到他善解人意的同意。
正值下班高峰,天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原璟坤一抬脚跨过两个台阶,蹭蹭地迈步前进,小腹处传来一阵刺痛使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越来越重的疼痛让他停下来,不敢再移动脚步。
原璟坤的手紧紧地抓着衣摆,手腕抵住下腹,止不住的疼痛绵延不绝地传遍全身。额上瞬间冒出冷汗,他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地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害怕会伤到孩子。
疼痛似乎有所好转,原璟坤死死地抓着布满细微雪花的栏杆,如同抓着救命稻Cao般,不敢轻易松手。
身边嗖地窜出的人不经意间推搡了原璟坤一下,力度不算大。
不过原璟坤正迈开脚步要上台阶,被他一撞,脚下不稳,重重地摔跪在s-hi滑的台阶上。
小腹部传来的猛烈坠痛让他意识到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原璟坤咬紧嘴唇,环视四周嘈杂的环境,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他大口地喘着气,企图减轻些痛楚,手扶栏杆,费力地站起来。
起身的刹那,□□迅速地流出粘稠的液体,是血。
原璟坤夹紧双腿,害怕液体会顺着裤子流出来。
忍着巨大的痛意,艰难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无人的桥柱旁,无力地倚着冰凉的水泥柱子,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的意识越来越微弱。
原璟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着,瘫坐在地上,他的手用力地按住小腹,毫无效果地抵御着似乎没完没了的疼痛。
大颗大颗的汗滴在地上,和化为水的雪混合在一起。
还好,原璟坤尚存理智,他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调出夏乐凡的电话号码,被疼痛折磨到连触碰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攒足劲儿按下通话键,电话那边传来夏乐凡爽朗的声音:“原先生,你好,有事吗?”
“夏医生,我……我在风华桥……我,我……孩子好像保不住了……你能……能过来吗?”原璟坤疼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情况。
等不及夏乐凡回话,猛然而至的巨大疼痛让他禁不住□□出声,仍在通话的手机滑落到地上:“啊……”
原璟坤最后的一点意识是透过模糊的视线,依稀见到有两个人急急地向他走来,好像在叫他的名字,然后陷入一片到漆黑里。
夏乐凡和耿鑫超乎寻常地迅速赶到风华桥,他们恰巧在附近办事。
办好事,两人边往停车场走边商量去哪里解决晚饭,一个想吃烤鸭,一个要涮羊r_ou_,正肆无忌惮地吵得火热朝天,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清亮的声音,充满浓浓爱意的拌嘴斗气是每时每刻必定上演的戏码。
“帅哥,来电话啦……帅哥,来电话啦……”直到夏乐凡的手机响起好玩的铃声,俩人才闭嘴,暂时告一段落,并没有结束的打算,权当是中场休息。
“原先生,原先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喂,喂,喂……原……”在这么深的钢筋水泥铸成的地下室里,手机的信号相当不稳定,夏乐凡听不清原璟坤说话,加之他本身的声音便很低弱。
夏乐凡竖起耳朵,从原璟坤时断时续的话语里吃透他的意思,他以吼叫的嗓音连连呼唤着原璟坤的名字,结果听筒里传来啪地一声响动,继而是嘟嘟的忙音。
夏乐凡预感到大事不妙,拉起耿鑫的手跑向停车位,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快点去风华桥!”
耿鑫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跑,奇怪地咕噜一句:“怎么了这是?”
夏乐凡和耿鑫在风华桥下的柱子旁找到原璟坤,他被噬骨的疼痛折磨得苦不堪言,倚着桥柱蹲坐在s-hi凉的地上,双膝紧闭,公文包挡在小腿前,头抵着膝盖,双臂环绕,两手叠加护着小腹。
夏乐凡箭步来到他身边,抬起他的胳膊,待看清他如雪一般白的脸色和挂在额上的滴滴汗水时,倒吸一口凉气,使劲地咽下唾液,声音发颤:“原先生,原先生……”
原璟坤神情恍惚,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想要回答,可是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嗓子眼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夏乐凡微微用力地拍拍他的脸颊,希望可以唤起他的意识,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镇定许多:“原先生,原先生……”
原璟坤吃力地抬头,对上夏乐凡焦灼的目光,眼中镀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里面隐隐地透出丝丝希冀,沾血的手抓住夏乐凡的衣服,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孩子……”
“乐凡,你看,好多血!”耿鑫被从原璟坤身下源源不断地渗出的鲜血吓得慌张,抖抖地指着一滩仿佛流动的血,叫着。
夏乐凡到底是医者,这会儿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稳住情绪,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应对的方法。
时间紧迫,容不得夏乐凡过多考虑,他脱下外套裹在原璟坤寒气逼人的身上,打横抱起他,突然的移动带来更为剧烈的痛楚,原璟坤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偏过头。
夏乐凡手下尽s-hi,血的腥味儿遮不住地窜入鼻中,胳膊的异样触感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凉透。
耿鑫提着公文包紧随他身后,又忍不住地回头望去,淡灰色的水泥柱底部被血浸泡,淡红色的血慢慢地渗入柱缝里,染红的雪花逐渐地化为血水,顺着纹络流进泥砖里。
他咬咬嘴唇,很害怕还很担心。
夏乐凡小心翼翼地把原璟坤放在后座上,白色的毛衣染上点点褐红的血迹,分外扎眼。
耿鑫驾车,他打开副驾驶座一边的车门:“去别墅。”
原璟坤的情况不能去医院大张旗鼓地救治,他坐稳后掏出手机,思索片刻,拨通宋叶阳的电话,没时间细谈,说个大概其的意思,主要是想让他去接龚玺,并且代为照顾一晚。
宋叶阳二话没说痛快地答应下来,并且三言两语极其简单地告诉夏乐凡最近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原璟坤。
夏乐凡没废话,匆匆挂掉电话,没心思消化那些事。
后面传来原璟坤低低的呻|吟声,夏乐凡扭过身体,血越流越多,再不止血,恐怕连大人的生命都难保。
下班高峰时段,又是繁华地带,遇到堵车如同家常便饭。
夏乐凡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耿鑫快点。
心烦意乱的耿鑫噘嘴:“你没看见堵车么,我倒想快,怎么快?!”
车子缓慢地移动,在耿鑫努力并道下,终于以最短的时间突出重围,一路飞奔至别墅。
夏乐凡抱着原璟坤下车几步来到门前,耿鑫慌慌张张地在公文包里摸索钥匙,好不容易找到钥匙,一紧张,掉在地上,暗骂自己笨,赶紧捡起来打开房门。
夏乐凡直奔二楼的卧室,将几近晕厥的原璟坤放在床上,吩咐耿鑫:“去烧点热水来,拿毛巾,越大的越好,把车里的急救箱拿过来,快点。”
“噢噢噢噢!”耿鑫一叠声地应着,扔下钥匙,按照夏乐凡的要求去准备。
疼痛不断,血流不止,原璟坤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胸前,拉住夏乐凡的手,喃喃:“伯父,伯父在哪里……找他……找他……”
夏乐凡重重地叹气,由外到里脱掉原璟坤的衣服,贴身的保暖内衣都被血浸透,s-hi漉漉地与肌肤相粘。
耿鑫把急救箱送进来便被夏乐凡轰出房间,他不愿耿鑫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怕他留下y-in影。
血染的条条毛巾和件件衣服凌乱地堆积在床边,跪在原璟坤下|体面前的夏乐凡身体缓缓地瘫软下去,衣袖抹掉额头的汗水,长吐口气,还好,血能止住。
双手全是血,夏乐凡用胳膊肘撑着床垫站起来,两腿发软,端起盛满分不清是血还是水的液体,倒进马桶,拧开水龙头,清水洗刷着双手,血顺着手缝流进水盆,直至不见。
夏乐凡的心怦怦跳不停,捧起清澈的凉水打s-hi脸庞,平复心情,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
原璟坤怎么会独自一人去风华桥?
他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龚熙诺怎么会生病住院?
他也不知道原璟坤已经怀孕了吗?
突然出现的井建业竟然会是龚熙诺的父亲!
那他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夏乐凡拿起仅剩的一条毛巾擦干脸,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昏睡的原璟坤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出奇得白,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夏乐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最清楚原璟坤对孩子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