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下一刻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1章 Chapter 71
龚熙诺在医务人员的指点和陪同下跑前跑后上来下去好几趟,总算办齐住院需要的各种手续,井建业被安排住进走廊尽头的特级病房,龚熙诺故意挑选位置相对靠后的病房,远离出入不断的电梯和隔断门,可以减少噪音带来的吵闹。
独立的卫生间,必备的沙发、电视、微波炉、空调,还人x_ing化地多出一个床位,用于解决陪护人员的休息问题。
护士站推荐一位受过专业培训有过照顾此类病患经验的二十四小时陪护。
龚熙诺又和沈恒关于今后的治疗谈了谈,折回病房,井建业已换好病号服,没精打采地躺着,他现在的身体禁不住折腾,护士把输液瓶挂在架杆上,正准备消毒扎针。
原璟坤站在床尾,环视四周,手里握着笔,架台上摆着纸,把需要采买的东西列个清单。
龚熙诺在病房里走一圈,对病房的布置和条件还算满意。
下午他要回公司上班,不能久留,原璟坤送他至医院门口,龚熙诺想了想:“你问问他的想法,不要说太多。”
原璟坤自有分寸,领会他的意思,明白里面的利害轻重,当然不能把沈恒和他们话完全转述给井建业,点头:“我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晚间,原璟坤把询问井建业的结果告诉龚熙诺,身为当事人的井建业心里乱得很,因龚熙诺拒绝接受他而产生的一死了之的想法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他求生意识强烈,他甚至侥幸地幻想能够完全康复,他想为龚熙诺做些补偿,他需要时间,需要健康的身体。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龚熙诺再为他花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资格接受龚熙诺对他的付出,情感也罢金钱也好,他都没脸接受,都受之有愧,都良心难安。
井建业沉默许久,笼统地给出一个含糊的回答:“我听你们的。”
“他就是不愿意你为他花钱,其实他挺想快点好起来的,真的,他挺想活下去的。”剩下的话原璟坤没说出口,他不必多说,父子连心,龚熙诺肯定能琢磨透井建业的心理。
井建业的回应等于是把最终的选择权完全交付给龚熙诺,是被动等死还是主动求生,全都要由龚熙诺去决策,龚熙诺成为主宰他命运的人。
龚熙诺心里也乱,乱了方寸!
龚熙诺彻底乱了,没了主张!
少顷,原璟坤站起来离开房间,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杯温热的白水,他轻轻地把透明的杯子放在玻璃台面上,尽力不发出一丝响动,怕影响龚熙诺的思绪。
尽管,他知道龚熙诺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原璟坤忐忑不安地看着龚熙诺的脸色,希望能够从他端正英俊却略显僵滞的五官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安静的房间,除了他们微乎其微的呼吸,仅剩下时钟发出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龚熙诺低沉的表情引起原璟坤的担忧,他害怕龚熙诺在最后时刻会放弃井建业,不知怎地,在这件事上,原璟坤对龚熙诺的信心不足,没有把握。
龚熙诺最不忍心见到原璟坤这样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那种讨好又不安的眼神让他心疼死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无条件地妥协,无条件地迁就,无条件地付出,客观地讲,井建业和龚玺跟他可以称得上毫无关联,是龚熙诺让他和他们之间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是他的父亲,因为是他曾经倾心的人的孩子,所以原璟坤把他们当做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孩子来照顾来爱护。
因为原璟坤深爱龚熙诺,所以他才能真正地做到爱屋及乌,所以龚熙诺即使做得再不对,原璟坤都不会怨他怪他责难他,因为他舍不得。
原璟坤对待感情单纯到一根筋儿,他要是认准谁,那他这辈子肯定会踏踏实实地守着谁,哪怕过着平淡无奇柴米油盐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他保证不会觉得腻烦,不会觉得无聊,不会觉得没劲;相反,早晨送你上班,晚上等你回家,一起下厨,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哄孩子,一起聊天天,然后上床云雨恩爱……
给你穿衣,给你铺床叠被,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过日子嘛,不就这点事,还能过出什么新鲜的来?!
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龚熙诺能不知足吗。
龚熙诺暗暗地在心中发誓,他绝不能再让原璟坤受委屈,哪怕一星儿半点,都绝对不会!
夜半时分,龚熙诺猛地坐起来,克制不住地急促喘息,显然是被噩梦所惊醒,梦中景象模糊不清,醒来后已忘记大半。
身后的原璟坤被动静带醒,微微睁眼,满目是龚熙诺不甚清楚的脊背,他也坐起来,拉住龚熙诺的胳膊,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显然恐惧感尚未彻底消失。
“怎么了,熙诺?”原璟坤拧开床头灯,借助昏暗的橘色灯光,他才看清龚熙诺发白的脸色,还有额上的密密细汗。
原璟坤意识到龚熙诺做了噩梦,翻身下床,淘一条温s-hi的毛巾,与他对面而坐,为他擦净虚汗。
柔软的毛巾滑过额头、眉毛、鼻尖,把粘人的汗水全部吸收进去,擦着擦着,龚熙诺垂搭在膝盖上的手背有水滑过皮肤的感觉。
龚熙诺抬起眼皮看原璟坤,他不看不要紧,他一看他,原璟坤的泪水收不住似的,大颗大颗地滴下来,纷纷落落地撒在被面上和他手指缝隙里。
看得出来,原璟坤其实不想哭,起码不想像这般放肆地流泪,但他控制不住,越想收敛泪越汹涌。
为自己最亲的人做出生死攸关的抉择,这是多么残酷的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何况无论怎样选择,到头来都避免不了生命逝去的结果。
上天太不公平,龚熙诺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已经够多的了,原璟坤觉得人生之不幸几乎龚熙诺都已遭遇到,怎么能再让他承受更多的不幸呢?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能够再次享受失去多年的亲情,还非要逼他做出这么残忍的选择呢?
他的熙诺,多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得不到命运的善待呢?
他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啊!
原璟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减轻龚熙诺的痛苦,既然他们选择生活在一起,那么欢乐同享,伤悲也要共担。
“不要哭了,人都要经历这些的,很正常。”龚熙诺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的心思,拿过毛巾,擦着他的泪水,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嗯。”本来龚熙诺已经够心烦意乱的,原璟坤不想加重他的心理负担,自己动手擦干泪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很伤心,真的,特别的难过……”
龚熙诺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着把他拥进怀里:“我的傻媳妇儿!”
相拥而睡,原璟坤翻个身,觉出枕边无人。披上睡衣在侧厅找到龚熙诺,位于角落的侧厅面积不大,房顶吊得很低,深蓝色的墙面,檀木的地板,三组褐色单人沙发,一套组合音响,一个日式地灯,旁边立着造型独特的CD架。
龚熙诺有时候喜欢独自在相对隐秘的侧厅欣赏音乐,他喜欢舒缓的乐曲,一杯白水或一杯红酒,能消磨一个晚上的时光。
原璟坤离开他的那段日子,他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度过了无数个因思念而不成眠的夜晚。
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照在龚熙诺身上,投s_h_è 出一个耀眼的迷乱人心的光圈,多么完美的轮廓。
龚熙诺侧目望外,对面高层大厦顶端的避雷针闪着小红点,时亮时暗,时有时无。
他仰起头,漆黑的天空群星闪烁,像极母亲和妹妹的眼睛,她们在天上一定无时无刻地在看着他,保佑着他。
他的母亲,他的妹妹,都是善良的人,所以她们肯定能理解他的做法。
甚至,他敢肯定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还有感情,她从来没当着龚熙诺的面说过半句井建业的坏话,甚至埋怨他的话。
她一定不希望他去恨他的父亲,毕竟他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他的恩始终大于他的过。
龚熙诺想他的母亲,想问问她,到底该如何选择,想听听她的意见。
他努力地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的内容。
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梦见妈妈,不确定他的妈妈到底帮没帮他出主意做决定。
龚熙诺拿不定主意的根由在于他不愿不想井建业承受太多因治疗而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痛苦,保守治疗确实能够少受罪,但等于是被动地接受死亡的降临,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的过程;手术治疗的风险虽大,可延长生命的几率也大,按照沈恒的意见,接受手术,术后辅助放化疗和精心护理,痊愈的希望不是完全没有,他的话带给龚熙诺很大的信心。
龚熙诺不能忽视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万一手术失败,或承受不住放化疗的副作用,那么结果要比保守治疗还糟糕。
十字路口,向左往右,龚熙诺失去方向感,甚至直觉都已失灵。
原璟坤默默地注视着他,很想上前抱住他,但他知道,龚熙诺需要一个人安静地不受打搅地思索,他把一杯热牛n_ai放到他身边,希望可以帮助他舒缓紧绷的神经。
经过彻夜不眠的深度考虑,龚熙诺决定让井建业接受手术治疗,哪怕有一线希望,他要与命运一搏,他要对井建业有信心,要对沈恒有信心,要对他自己有信心。
不管最后结果何如,是好是坏,他都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因为他已尽最大的努力,无怨无悔。
沈恒得知他们的决定后,着手准备手术。
春节临近,沈恒本打算安排节后手术,毕竟大多数家属都忌讳正月里往医院跑,但他又说最好尽快实施手术,防止病情产生不可预计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