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漪紧紧地听他说完,片刻后,问:“你可知道那里有个青山寺?”
“青山……好像有这么个地方,挺小的,你要去那里做什么?”林晚舟话音刚落,他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心头一紧。
“年少时随父亲在凌州待过数月,父亲与那里的住持是好友,在那里遁入空门,很好。”
深山里自然没什么好饭菜,林晚舟这几天吃粗茶淡饭也习惯了,不知道这顿饭里的野菜是不是混进了什么杂Cao,苦涩得让人难受。
第六日
这两天林晚舟没再撩拨自己,辛无漪也没在意,又一次为他换完药后,对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林晚舟道:“伤口无碍,我也要动身去凌州了,你以后去城里随便找个医馆,再抓几副药,慢慢地就好了。”
“啊?”林晚舟如梦初醒般,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果然不痛了,想起刚才对方说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去凌州?去凌州当和尚吗?”
“嗯,若非你来,我早该动身了。”辛无漪点点头。
林晚舟嘴巴张了张,忽然想到,若非自己,辛无漪现在怕是已经在抄写一卷经书,或是在佛前敲木鱼了。他一拍脑袋,心想:对啊,这不自己还拖了他几天吗?不如送佛送到西,不对不对……不能送他送到西。
脑子里还没想明白理清楚,嘴里已经脱口而出:“爷送你去凌州吧,路上也有个照应,算是报恩。好不好。”
辛无漪正在床边把自己的一丁点家当收成一个小小的包袱,听到这句话,看了他一眼,不语。
林晚舟急急地下了床,两步迈到他面前,再次问道:“好不好?”
“萍水相逢,你若愿意伴我再走一程,当然好。”辛无漪点了点头。
林晚舟瞬间觉得心里一松,他伸出手,正想搭对方肩膀上哈哈大笑几句然后说些我就是讲义气陪你到底的话,但一想,这是对那些狐朋狗友的态度,他明明心里欢喜,却无法表达,只能尴尬地收回手,抓了抓后脑勺。
第2章 第 2 章
第七日
“爷特意早上来排队,买了两张大船的票,小船太飘,不扛风浪,如果坐不习惯容易晕,我买的还是单个船舱的,能清净些。”林晚舟炫耀着手里的船票。
辛无漪点头道:“想得周到。”
林晚舟一边踩着登船的模板,好让它不再乱晃,一边对辛无漪道:“你看起来不像喜欢出远门的,也不知道舟车劳顿习不习惯。”
辛无漪眼睛微微瞪大,又低下头去。
林晚舟眨眨眼,他好像看到辛无漪笑了一下,但笑得有点发苦。
船舱很小很窄,放下行李,林晚舟道:“恐怕晚上要辛苦你跟我挤一挤了。”
辛无漪点头,头靠在气窗边上,一束光透过气窗照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如天上的星子一般璀璨。
林晚舟把脸偏向一边,心想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唉,今晚睡觉时要是自己忍不住……能成功不?他看上去也不像个有力气反抗的。
“啪!”辛无漪从气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脸上一个红掌印的林晚舟。
“蚊子,水上蚊子多。”林晚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胡子长得慢了,脸皮够厚,而且还在不断变厚。
辛无漪又把脸转过去了。
这都秋天了哪来的蚊子?你就不能质疑一下吗?好歹能多说两句话啊……林晚舟心里咆哮。
船行了数里,两岸风景不断变化着,直到船一头扎进了芦苇荡。
芦苇荡里传来男女对唱的歌声,接着芦苇荡的掩饰,大家好像都忘记了世俗的目光,歌词轻佻而大胆,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让人想假装听不见都难。
辛无漪面不改色,林晚舟的手在袖子下拼命掐自己。
这XX的,本来都要睡不好了,还来这么一出……
这一路,想来不会太容易啊。
第八日
大船除了稳当,还有个好处就是船尾有固定的地方可以煎药,一大早,林晚舟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一手一把扇子扇风,给自己和辛无漪煎药。
“这药是讲究火候的,你可以吗?”辛无漪站在甲板上,看起来有些不放心。
“煎药有什么难的?让你见识下爷的双刀刀法。”林晚舟不太敢抬头看他,昨晚就因为在月色下看了一眼,整晚没睡着。他在那自顾自地舞起扇子,舞得人眼花缭乱。
辛无漪点头,往船舱走去,林晚舟知道,他又是去看隔壁客舱那个染风寒的孩子的病情了。
功德一件件积下去,他很快就是得道高僧了吧,不知道积满功德成佛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晚舟握着扇子的手收紧,全然没注意火势越来越大,忽然一股焦糊味传来。
“糟了!”林晚舟惊呼,为时已晚,只见药炉冒起了黑烟。
林晚舟愧疚地回到客舱,端着一锅黑糊糊的药,道:“还能喝吗?”
辛无漪打开闻了闻,摇头,道:“毁了。”他抬头望着满脸歉意的林晚舟道:“罢了,你本也不用天天喝。至于我,少一碗,无妨。”
林晚舟抬起头,小心问道:“我能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辛无漪接过药碗的手一滞,低声道:“安神,只是安神。”
林晚舟想问,那少了它,可还能睡得安稳,终究没问。
他也很快得到了答案。是夜,辛无漪忽然悄悄起了身,向外走去。
林晚舟半睁开眼,心想之前从未见过他起夜,伸手打了个哈欠,却摸见尚有余温的被褥上,唯有枕边一片冰凉,他心中一凛,坐直了身体。
船行峡谷中,夜风特别强劲,林晚舟无声觅去,只见辛无漪站在船头,一动不动,他心中明白,不再上前,默默地立在风口,替对方挡住一些风。
辛无漪许是察觉风小了些,猛然回头,他的脸藏在黑暗中,却能看出一点点反光,声音难得出现些许惊慌:“你……”
“呐,隔壁的那个胖子呼噜声确实有点大,你这么讲究,一定睡不好,那也没办法,忍着点吧。”林晚舟往船舱一努下巴。
微光映出辛无漪的一点下巴,林晚舟看到,他嘴角轻轻抬了一下。
“我睡这边,给你挡着,声音兴许能小一点。”回到客舱,林晚舟装模作样地抱怨着,毫不介意地枕在还带着些许潮气的枕巾上。
辛无漪背对着他躺着,没说话。
“我说,这胖子可真能打呼。”隔壁忽然鼾声大作,辛无漪动了一下,林晚舟皱眉,伸手捂在对方的耳朵上。辛无漪身体一僵,却没有拨开他的手,须臾,放松下来,似乎正在入睡。
辛无漪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林晚舟脸边,虽然在船上不便洗漱,但是辛无漪的头发却没有半点异味,反而和他随身的香囊一样散发着一股奇楠香。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去出家呢?”林晚舟想着,这三千青丝如果都剪了,剩一个发亮的光头,再烫上几个戒疤,还能凭背影也撩得人心痒痒吗?多可惜啊。
隔壁的胖子似乎翻了个身,鼾声一下子消失了,林晚舟从辛无漪的耳上撤下手掌,搂到了对方腰上。
说来奇怪,这样近的搂着,林晚舟觉得除了心疼对方的瘦弱,竟无半分龌蹉的欲望。
第十日
昨天下船后,两人换了马车,继续往凌州方向走。
辛无漪又变回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似乎那一夜的一抹笑,一滴泪,都只是梦境而已,林晚舟心里大叹可惜,这样自己都没理由去亲近他了。
转眼已到午后,再往前走小半个时辰,傍晚前就能到落脚的小镇,林晚舟叼着一根Cao,闷闷不乐地赶着车,车厢里面静悄悄的,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马车沿着山路缓缓走着,林晚舟心里盘算着到青山寺的时间,十根手指就能数得出来,他数得焦躁无比,忍不住一口咬断了嘴里的Cao茎。
路边忽然扑出一个庞然大物,林晚舟紧张地一勒马绳,马受了惊,前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落下砸到突然出现的胖老汉身上。林晚舟飞身跃起,抓着老汉向一旁闪去,不料因脚上还有伤,老汉又很胖很沉,身子一歪,两人摔了个狗啃泥。
车的帘子动了动,一只手掀开了布帘。
“别别!等一下。”林晚舟赶紧把胖老汉扶起来,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状况,因为有他挡在下面,老汉无大碍,林晚舟赶紧将衣摆上的土灰拍紧,整了整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以了吗?”马车厢里辛无漪低声问。
“可以了。”把最后一块土灰拍干净,林晚舟道。
辛无漪掀帘下车,对老汉道:“老汉家,怪我们赶路太急,没伤到吧?”
胖老汉不语,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忽然一回头,往林晚舟肩膀上一拍,压低嗓子道:“果然好眼光。”
“啊?”林晚舟一脸愕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胖老汉已经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肩膀,挂着他,将他扯到一边。
“好眼光,原来刘姑娘这么漂亮。都乘你车了,有戏,有戏。”老汉挤眉弄眼,笑得满脸皱纹皱成个核桃样。
林晚舟还没明白过来,老汉又掏出一张纸,拍到他手里,低声道:“这戏票,本来是明天要带我家媳妇儿一起去看的,便宜你了,快,请人家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