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如被烫了手,那火苗只在蒋弼之的香烟上舔了一下就被他撤回来。
烟,根本没有点着。
蒋弼之的电话还在继续,他却也没再讲话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唇间的香烟,站直了身子,沉默地看着陈星。
61、
陈星知道这是李总特意为贵客准备的火柴,比他们十六楼平时用的质量更好,橙黄的火苗生机勃勃,燃到现在都没有灭,依然跳得活泼。
而那跃动的火苗后面,是一双微微眯起的眼,正看向自己,里面含着的两点火光使那双黝黑的眼珠看上去颇为危险。
陈星心生警惕,想起这人从前生气时的作风,猜测他可能想亲手抓着自己的腕子来点烟。
谁知蒋弼之下一刻就移开了视线,他将香烟夹在指间,移到唇畔两三厘米的位置, 对电话那边说道:“先这样,明天说。”便收起手机。
他向陈星伸出手。
陈星立刻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火柴甩灭,将整个火柴盒子都给了他。
蒋弼之将香烟放回嘴里抿着,空着的那只手的中指在火柴盒上轻点,装着火柴的小抽屉应声滑了出来,食指与拇指灵活地一动,便从里面拈出一根火柴,同时手掌一收,小抽屉又被推了回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顶多花了一秒钟。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老烟枪,可是他身上并没有烟味,这也只是陈星第二次看到他抽烟而已。
蒋弼之嘴里叼着烟,垂眸划火柴,“嚓——”的一声,又是一团火苗跃起。
风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蒋弼之的手指离了香烟,只用唇抿着,用手掌给火苗挡风。他微微偏过些头,让火苗结结实实地舔舐着香烟,相比火苗快速的抖动,他的动作舒缓得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
而陈星也确实想起他在黄毛儿家看过的一部电影,是部特别老的香港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很会耍帅,点烟的时候就是蒋弼之这个样子。
陈星起初为自己竟由蒋弼之想到电影主角而忿忿,随即想到那个角色是个黑社会,后来还落魄了,心里便又平衡起来。
烟头几乎是立刻燃起火光,忽闪几下又迅速黯淡下去。蒋弼之甩灭火柴,扔进旁边圆桌上的烟灰缸里,另一只手则移回香烟上,复夹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硬朗瘦削的两腮微微紧缩,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火光重新明亮起来,点亮他微垂的黑眸。
陈星一直在他身侧冷眼旁观,此时不知为何,竟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两手攥紧了藏在身后,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蒋弼之将烟从嘴里拿开,并不是像多数人那样特意往外吐烟。他面上基本没什么变化,只在呼气时有灰白的烟雾从口鼻中缓慢地溢出来,轻而薄,在他脸前蒙了层雾。
等烟雾散去,那张淡漠而强势的面孔在陈星的视野中再度清晰起来。
蒋弼之转过脸看向陈星,“怕我?”
陈星立刻又退了一步。
蒋弼之低头似是笑了一下,陈星觉得可恶,心想,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因为那一晚?”他抬头看向陈星,眼神乌沉沉的,脸上再度没了表情。
伤疤被猝不及防地揭开,还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陈星怒不可遏,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简直想立刻扑过去和他拼命。
“你先别急。”蒋弼之夹着香烟的手在他面前压了压,像是要帮他压制怒火,然后将烟送回嘴里又吸了一口。
这一次他抽得很猛,吐出的烟雾迅速扩张成一大团,他的脸便隐在这一团灰白中,只有低沉的声音清晰冷静地传过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我认为那是一场意外。”推荐本书
陈星一怔。
“你觉得呢?”烟雾散去了,蒋弼之认真地询问他的意思。
陈星怔怔忡忡,几秒钟后,他猛得点了下头,强调似的大声说道:“是意外!”
蒋弼之有些诧异他的配合,或者说是妥协。但他怎能有切身体会,作为那场事件的两个当事人之一,陈星比他更迫切地希望那只是场意外。
借口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能活得轻松点就好。
“所以,那件事可以过去了吗?”蒋弼之问道。
陈星背在身后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以后不会再有那种、意外了吧。”
蒋弼之又吸了口烟,这一次,等烟雾完全散去后他才开口,措辞里有他自己才懂的斟词酌句:“如果你一直穿成今天这个样子,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