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眠中的纪征立刻就醒了,他还没睁开眼睛,意识先一步回笼。
他躺在躺椅上静止不动地缓了一会儿,才把卧在他胸口的小猫抱在怀里,然后慢慢坐起来,才说:“不是血,是红酒。”
听他这么说一说,吴阿姨才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酒味,而且他旁边的矮桌上摆了一瓶红酒和一只方形酒杯,红酒已经下去了一半,酒杯里也有红色液体残留。在她印象里,纪征一向烟酒不沾,更没有喝过一滴酒,今天他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纪征如此......狼狈的样子。
纪征总是被打理的干练又利落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几缕额发从两侧垂下来搭在他眉梢眼角,身上那件染了大片红酒污渍的白衬衫领口散乱着,一向只解到第二颗的衬衫扣子此时解到了第三颗,里面的皮肤也浸了红酒。他的脸色很疲惫,连嘴唇边缘都透着一层淡淡的虚白,眼镜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总是横平竖直的肩背此时向下塌了一些。若不是他还是这张脸,吴阿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纪征。
吴阿姨觉得他遇到了一件非常难,或者非常难过的事,但是他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所以他心里的那些难过就透过他的身体外化了出来。
他一定非常难。
吴阿姨还没酝酿出一句安慰他的说辞,就见边小蕖跑到阳台上来了。
“纪哥哥,你看我捡到的灵芝。”
边小蕖换了一件裙子,举着一根黑的油亮的十几公分长的野生灵芝跑向纪征身边,自然而然地贴在他身上。
纪征在她跑来的时候就腾出手扣上了一颗衬衫扣子,强打起精神露出笑容,看着她手中的灵芝笑道:“还真是灵芝,你捡到的?”
边小蕖讲起捡这颗灵芝的幸运经历,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衣服上有红酒污渍,且他身上有酒味,吃惊道:“纪哥哥,你喝酒了吗?”
纪征垂着温润的眸子看着她带回来的幼年灵芝,笑道:“没有,昨天晚上在这里见了一个朋友。”说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去洗漱吧,待会儿我们下楼吃早饭。”
边小蕖一走,吴阿姨紧接着也离开了,阳台上再次只剩下纪征一个人。
纪征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笑容消失了,他坐在躺椅上看着阳台下平静地闪着金色鳞光的海面,脸上空茫茫的一片,似乎连身在何所都不知道。
他在阳台坐了很久,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光线变得刺人,或许是吴阿姨对边小蕖说了什么,边小蕖没有再来打扰他,房间内外都静悄悄的。
在一片静谧中,他放在矮桌上的手机震动的声音变得很清晰。
他本不想接电话,当看到给他来电显示是‘夏冰洋’时,还是接了。
夏冰洋或许刚起床,声音还惫懒着,伴随着打开冰箱在冰箱里翻找东西的呼呼通通的声音。
“早啊。”
夏冰洋用肩膀夹着手机,拿起一盒牛奶查看底部的保质期,笑着对他说。
听到他的声音,纪征脸上坚硬又冰冷的皮肤忽然裂开一道纹路,能够让阳光浅浅的照进去的一道纹路。
他慢慢地吁出一口气,轻声道:“早。”
仅从一个字,夏冰洋就立刻察觉出纪征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冰箱门关上冰箱,然后把牛奶放在流理台上,弯下腰用手撑着琉璃台问:“你怎么了?”
他虽然看不到纪征的脸,但是能从纪征毫无生命感和立体感的声音中判断出纪征此时的状态一定是极度的疲惫,又有些无助。
纪征本来可以继续强撑下去,但是听到夏冰洋的声音,所有无力像潮水似的把他拖进了海里,身体在海水里慢慢地往下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