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把他的下巴捏得喀喀作响,怫怒地死瞪着他。
“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你去招惹他的?”
“陈烬,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他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看着陈烬讲,“我表舅即便是同性恋,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不去招惹他,他绝对不会跟你厮混在一起。”
说着,他低下头去,压着声音问陈烬:“陈烬,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陈烬失言地抽搐着,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他与贺前在福音广场第一次见面的对话。
“先生,你是同性恋吗?”
“先生,我们做|爱吧。”
“你放心,我很健康,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没有红字。”
“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对,你说得对。
是我招惹他的。
殷野笑了,看着面上浮起愧色的陈烬笑了。
他对着陈烬说:“陈烬,你爸缠着我爸,你去招惹我表舅,你们俩不愧为父子,都是一路货色。”
他微微笑讲:“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到处都是闲言碎语和有色目光,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感情有多坚固。”
笑着笑着,他又停了下来,阴郁渗透了他的筋肉,爬进了他的眼眶。
“他爱你,是不是?”
陈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他爱你。”
殷野的嘴角捺着两道向下的摆弧,像中华田字格里的正楷“八”字,一个力透纸背的“八”字。
“从那些照片我就看出来了。”
陈烬失禁一样的抽搐随着时间渐而缓静,意识的河床流水依旧湍急,岿然不动的是贺前的吻和不规则的记忆河石。
贺前这个骗子,明明答应过绝不会对他说谎的。
那次失败求婚过后的某个下午,贺前躺在落地窗前的双人沙发上,背靠着软垫扶手。陈烬整个人倾伏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背,闭眼含掉他唇上的蜂蜜味护唇膏。
贺前紧抱他,带有目的性地朝下按着他的肩,让他把所有的重量统统压向自己。
这个蜂蜜味道,打了结再解结的吻结束于塞在靠枕下那本《巴黎的忧郁》掉出来的时候。
陈烬脖子后仰,捧起贺前的脸,抚摩他柔软的发根。
“你怎么总让我这样坐在身上啊,”他近近望着贺前,一脸认真地问,“不会觉得很重吗?”
贺前轻轻捏他的耳轮,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跟你说笑噢,”他用手指帮贺前梳着发,皱着鼻子说,“别还没到四十就坐轮椅了。”
贺前像被他逗乐了,喘出一口气,把他的手捉了下来,指腹摸着他光滑的手腕说:“你不知道……”
“这样,可以营造一种被爱……”他轻咳了下,胸膛跟着挺了挺,继续往后说,“被喜欢的人主动拥吻的错觉。”
陈烬把指尖放到他的唇上,变成两个在玩跷跷板的小人,抿起唇问:“为什么是错觉?”
他抬眼看贺前,又问:“为什么是喜欢,而不是爱的人?”
倏忽间,他望见贺前眼底有什么横着过去了,快得像是复印机透明稿台上划过的光源,只是什么都没有出来,没有热烘的油墨味,也没有精准的文字复刻。
“我刚才,可是听见了噢。”
他的眼角闪着无所谓,问贺前:“你不爱我,只是喜欢我对不对?”推荐本书
贺前已经欠他三个答案了。
陈烬垂下脸去,快要对眼地注视他,鼓起颊,笑得圆扁扁的:“你为什么不爱我?”
贺前躲开他的眼睛,转脸的动作很快,像小女孩的裙摆一样掀起来又落下的头发弄得陈烬鼻子有些痒。
他说:“我才不要爱你。”
陈烬扪着他的面颊,几秒后隔着手背亲了亲他,尔后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合起了眼皮。
他慢吞吞地答:“这样最好了,你就跟我一样,没有负担,敢进敢退地喜欢吧。”
贺前安静得像一面偃卧的方旗,连心律的节拍都听不太见。过了一阵,才把他的手放到陈烬的脸上,盖住他的耳朵,掩住他的眼睑。
学生宿舍里,陈烬缓过来后,嘴唇微微张合。
“为什么?”
他看着殷野问:“为什么只挑看不见我的脸的照片?”
殷野两颊的肌肉随着他的笑弧堆高到眼眶上,弯折了两眉。
“因为,我想看你难受啊。”
他的嘴唇慢慢地张开,又轻轻地合上。
“我知道,这是折磨你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