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徐坤看向王子异通红的双眼,扶住他颤抖的手臂,接过了那两本薄薄的笔记本,却感觉重逾千钧。他走向书桌后的李教授,用了恳求的语气,“老师,拜托了。”
(三)
蔡徐坤在火车站等了半小时,才收到失踪了半天的王子异的短信。“坤坤,对不起,我想再请一天假。”
蔡徐坤对此早有预料,淡定地去购票窗口退了动车票,走出车站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南山墓园。”
前一天在李教授家,看过三本日记的李教授仍然下了与遗书属于同一人笔迹的结论。那时他以为身边人会就此崩溃,却意外地发现那人扶着椅子起身时,脚步虽然虚浮,但目光已沉静如寒潭,接过母亲的日记本和遗书,向李教授鞠了一个90度的躬便转身离去。门前的小路积雪未融,那人脚步一滑,又及时稳住了自己,慢慢地走进车水马龙。
找到坐在墓碑前的王子异时,蔡徐坤先被墓碑前盛放的一捧红玫瑰吸引了视线。黑色的大理石衬着一片娇艳欲滴的红色,仿佛杜鹃泣血般壮丽凄美。
王子异抬头看向来人,有少许的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从山顶上看,J市的形状像一朵玫瑰花。”
王子异无奈地苦笑,“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是啊,南山是J市唯一的山,山顶又只有个墓园。没来过墓园的人,不会知道俯瞰J市会是什么样子。”
蔡徐坤向墓碑鞠了三个躬,缓缓在王子异身边坐下。
良久的沉默后,王子异突兀地开口, “我当警察,是为了抓我父亲。这理由很奇怪是不是?”
蔡徐坤却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于是惊讶的便是王子异,“你又知道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那么不愿意相信令堂是自杀,除了母子情深之外,一定有别的原因。”
王子异没有接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沉默很久,久到铅灰色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蔡徐坤才指了指墓前的红玫瑰道,“玫瑰很美。”
“先母最爱红玫瑰,家里总养着几瓶红玫瑰,不用佣人操劳,她自己剪枝、换水,自得其乐。她出事以后,我回到家里时,她生前买来摆放的红玫瑰还没枯萎。”
王子异顿了顿,接着道,“局里的传闻都是我和家里闹翻了,其实我父亲这几年是想讨好我的,每个月都给我一大笔生活费。我拿其中的一部分,雇了这里的人,照顾母亲的墓碑,时常清洁。最关键的是,供给的红玫瑰不能断,枯萎了就拿新的去替换。剩下的钱,我都原封不动地打回去了。”推荐本书
蔡徐坤端详着遗像上宛若春风的微笑,“令堂也很美。”
“可惜了,我长得不像她,反而像那个我恨的人。”
蔡徐坤小心斟酌着词句,“你一直没有原谅他?”
王子异的眸子暗了下去,缓缓开口,“我初中的时候,已经跟着我爸去各种场合应酬了。那时我虽然小,也渐渐察觉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我一开始以为我妈不知道,后来发现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装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已经装了多久。直到我高一的时候她查出抑郁症,我明白连她也装不下去了。”
“那时我在一所国际学校,是寄宿制的。我想转学,至少放学能回家陪着她。我爸不同意,她也不愿意,她希望我好好读书,去国外上大学。我可以跟我爸吵架,却不能辜负了我妈的心意。她说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我才同意回去读书。”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有天我没接到妈妈的电话,却接到我爸的。这很奇怪,因为我爸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他跟我说我妈出事了,只说是意外。我已经给她准备了40岁的生日礼物,她却没等到那一天。我回家后跪在灵堂里,无意间听到旁人闲话,才知道我妈妈是自杀。我冲去问我爸,他才把妈妈的遗书给我,还有那三本日记本。”
“我一直不信她是自杀,直觉告诉我,是我爸策划的谋杀,是他伪造的遗书。那时他已经很久不回家,做出一切否认我母亲身份的事,想在自己的生活里抹去她的存在。我相信他很有可能想直接抹去我母亲的生命。”
“可我没有证据。母亲去世的现场我都没有看过,我只有一封遗书和三本日记。但是我不能看着夺走我母亲生命的人逍遥法外,我下了当警察的决心,要靠自己查明真相。五年来,我一直等着有一天能把我父亲绳之以法。然而这五年的心血,终究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