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压下,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大雨,好不容易干透的山路又变得泥泞起来。回去不容易,掉头更不容易。阿Bei躲在车里,吃过最后一块饼干,抽了最后一支烟,又用空矿泉水瓶接了些雨水,润了润已经干裂的嘴唇。就着雨声,又在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一个下午。
再等阿Bei一身狼狈地回到画廊,郑老师的眉头已经打成了结:“这几天去哪了?”
晶晶也赶忙上前,指了指隔断后的茶座:“那有个女孩,都等了你四天。”
阿Bei没有回答,抖了抖被雨水淋湿的外套,也似乎是抖搂了一下精神:她不想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旁人,哪怕是装出来的。
茶座里的女孩是严晓婷,却不是前几日的非主流打扮。头发拉直了,扎成了一个马尾,穿着普普通通的套头衫,普普通通的牛仔裤。跟一般的中学生没有两样,又与严晓娉多了几份神似。
“你不走了吗?”
“我不想走了。”严晓婷歪着脑袋,嘟了嘟嘴。尽管等了四五天,可严晓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丝毫的焦虑。又张开双臂,把自己展示在阿Bei的面前:“这样可以吗?”
阿Bei笑了笑:“可以。”
阿Bei带严晓婷去吃饭,自己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了一顿,再抬起头,就见到严晓婷正傻傻地看着自己。
“你干嘛不吃?”
“看你吃啊。”严晓婷托着腮帮子,又凑上前:“你前几天去哪了?”
“你住哪儿?一会儿送你。”
严晓婷摇了摇头:“住你哪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行,我今天晚上可能睡车站,可能睡公园,也可能是睡网吧,要不就找个网友,睡人家里去。”
阿Bei搁下筷子:“你威胁我?”
“不是啊,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头两天晚上都是在网吧通宵,等你们画廊开门了,就在画廊桌子上趴着睡。到第三天的时候实在是困得不行,有个刚认识的网友给我开了间宾馆,还想跟我那什么来着,就我没同意。前天是在客运站的候车室,但还不到12点呢,我就被赶了出来。”
“你没钱了吗?”
“嗯,没有了。你知道我最后的三百块钱都干嘛了吗?”
“干嘛?”
“我用一百块钱把头发拉直了,还染黑了;一百块钱买了这身衣服,闻闻,都穿了四五天了,馊了有没有;还有一百块钱就是上网。”
“为什么要换造型?”
“因为你喜欢这样,不是吗?”
“那你吃饭怎么办?”
“让网友请啊,今天这个请,明天请,反正饿不死,没事。”
严晓婷这么说的时候,阿Bei倒也不由得回忆起自己最叛逆的那几年,差不了太多。也就在是蹭吃蹭喝的过程中蹭到了摇头w。“今晚上睡我那,明天回家,你就是不好好上课,也给我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别乱跑了。”
“我不!”
“听话!”
“我知道姐姐不回来了,我也知道哥哥心里不好受。我想陪着你。”
那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坚强在严晓婷的只言片语间化成了灰烬,眼睛略涩,鼻子略酸,心里又是那隐隐地痛楚。阿Bei深吸了一口气,却又淡淡地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难掩的酸涩。
“就一天。”
“我不!”
“就一天!”阿Bei强调着,又瞪着眼:“就一天,明天我送你上车,乖乖的回家去好吗?”
严晓婷嘟着嘴,心有不甘:“那你可以送我一副画吗?”
“可以。”
“我要你画的。”
“可以。”
“是画我的。”
阿Bei愣了片刻,又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严晓婷洗过澡,出来的时候就裹了一条大浴巾,脖子又细又长,有一对溜肩,锁骨窝深陷。看了一眼左右,严晓娉在画室的西南角坐下,就坐在地板上。四周凌乱,瓶瓶罐罐全是绘画用的东西,身后又是横七竖八的画架,那画上的女孩无一例额外都是严晓娉:“这可以吗?”说这,又解开浴巾(此处省略31字)。
“盖着点。”阿Bei说着。
严晓婷拉回丢在一旁的浴巾,又把浴巾盖在脚背上。
无可奈何,阿Bei叹了口气。炭笔在素描本上迅速划过,留下一道一道明暗变化的粗细线条,又渐渐勾勒出轮廓,勾勒出一张青春不羁的美丽面孔,一具青涩稚嫩的少女身体。阿Bei看了一眼严晓婷,低头画上三五笔,再抬头,再低头。画着画着,严晓婷竟在不知不觉中走上前,抓过素描本搁在一旁,又抬腿坐在阿Bei大腿上,往前挪了挪,紧紧贴着。
阿Bei有片刻的出神,似乎大腿上不是严晓婷,而是那日思夜想,恨不得,爱不得的严晓娉。严晓婷把阿Bei另一只手上的炭笔拿开,也丢在一旁,这又拉过阿Bei的两条胳膊,环在腰后,自己则是一手搂过阿Bei的脖子,一手轻轻抬起阿Bei的下巴,吻上,探入,唇齿交融。
只是片刻的出神,阿Bei知道,那是严晓婷,仅有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女,但她没有拒绝,又缓缓闭上双眼,细心感受着严晓婷的吻,严晓婷的爱抚。
(此处省略五六百字)
哐当一声,像是有画板推倒。声音是从三五米外传来。阿Bei停住手,抬头看着。严晓婷不依,搂过阿Bei的脖子又是忘乎所以的爱抚,忘乎所以的激吻。几近窒息的快感席卷了全身。
又是哗啦啦的一阵,阿Bei猛然抬起头:“有人进来了。”
阿Bei穿了衣服,蹑手蹑脚地下楼,二楼没人,一楼也没人,但大门开着。阿Bei把门关上,又打开所有的灯,还是见不到半个人影,也没有半点被翻动过的痕迹。只是收银台上多了一大袋东西:两只真空包装的全聚德烤鸭,果脯蜜饯,豌豆黄,艾窝窝,驴打滚。
是康桥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一样的康桥
阿Bei给手机充上电,在床边坐着,点了一支烟。想想之前的动静,应该是被康桥撞见了。他应该是来还车的,顺带也给在北京生活了八九年的自己送些北京特产。车钥匙上还挂着店门钥匙。应该就是他。
阿Bei想象着那一刻康桥的表情,大概是震惊,错愕,无所适从,又慌里慌张地撞倒了身旁的画板。而自己呢,没有羞愧,没有内疚。
严晓婷赤露着身体,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脑袋枕在阿Bei的腿上,仰头看着,又抬高了胳膊轻轻拨弄着阿Bei的下巴颏。
有些痒,阿Bei扭了一下头。
“你不喜欢啊?”
“没有,”阿Bei摇了摇头,抬腿上床,又转过身,把严晓婷搂在怀里。(此处省略五六十字)看严晓婷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恍惚间,阿Bei似乎又看到是严晓娉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精疲力尽,两个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也是搂着睡,就跟和严晓娉的一样。又似乎,那搂在怀里的女孩就是严晓娉,严晓娉微微抬头,轻轻吻过阿Bei的双唇。大概是梦,只是个梦。
手机铃声响起,阿Bei从严晓婷的脖子下抽出胳膊,摸着手机。
电话是康桥打来的,环境嘈杂,没听见康桥说话却又听得见康桥近乎哽咽的呼吸声。
“说话你。”沉默了好一会儿,阿Bei终于说到。
“我想你,我想你蓓蓓,我想你,我想你你知道吗?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我想你……”
“你喝酒了?”严晓婷也醒了,支起脖子,好奇地看着阿Bei。阿Bei又把胳膊挽向严晓婷的脑后,搂着,轻轻拨弄着严晓婷耳边的长发。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康桥反反复复地说着“我想你”,同一句,却是一声比一声悲凉。声音有些颤抖,他在哭。
“你在哪儿?”
“我想你,我想你,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严晓婷:“告诉我你在哪儿?”(此处省略36字)。
阿Bei抓过严晓婷的手,挪开,又找了件外套披上,起身下床。
“我想你,我想你蓓蓓,我想你……”还是那几句。阿Bei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次。很快,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争吵声,又听到另一个男人抢过手机:“陈蓓蓓吧?哦,我老刘啊。这个傻逼已经疯了,我们也快疯了,你要方便能过来一趟不”
阿Bei没有犹豫,一口答应。床上的严晓婷露出一脸的不情愿,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阿Bei穿了衣服,转过身,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严晓婷的面颊:“你先睡,别等我。”
“先吻一个再走。”
阿Bei允诺,俯下身,却被严晓婷一把锁住脖子,又是一场天翻地覆般的激吻。吻过五六分钟,阿Bei喘着气,从严晓婷的禁锢中抽出,又顺手拍了一下严晓婷的额头:“别闹了。”
两个人做爱,大概是11点钟;康桥打来电话,大概是凌晨2点,等阿Bei赶到夜排档的时候,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隔着人群,阿Bei最先看到的是小张和小李。小张瞟了一眼阿Bei,鼻子哼哼着:“都这样了还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真有你的!”
桌子上下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康桥趴在桌子上,埋着脑袋,身子因为哽咽而抽搐着。看阿Bei来了,老刘站起身:“你来了就好,我还上着班呢。走走走,你们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小李也摇了摇头:“疯了,我还不是明天要上班。”康桥和小张小李都是穿着便衣,老刘是警服。说着,两个人又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张离开。
阿Bei在一旁坐下,也不知道说什么。
康桥还趴着,没有抬头,却又含糊不清地说着:“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我怎么可以喜欢上你……”康桥叹了一口气,便连叹气声都在颤抖:“我怎么可以喜欢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康桥侧过脸,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此刻,却像足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眼睛又红又肿,带着满脸的泪痕,又是那一句:“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阿Bei沉默,心里也是那说不上的感觉,隐隐作痛:你怎么能喜欢上我,我又怎么会喜欢上严晓娉。阿Bei深吸了一口气,一一提过搁在桌子上的啤酒瓶,多数是空的,好不容易找到剩下的半瓶酒,刚要往杯子里倒,又被康桥抢了去,仰着脖子一口灌下。
“老板!”康桥大吼一声,又忽然放低了嗓门:“酒呢,酒呢?”康桥的身子微微晃荡,眼神也是恍恍惚惚:“酒呢,酒呢?”
“来了来了,”老板拎着六瓶啤酒小跑着过来,又顺道把空酒瓶收了。康桥又是一声大吼:“放下!”声嘶力竭的吼过,张开手,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收进怀里,又迷迷糊糊地说着:“我还没喝呢你就收了!收你妹啊!我还没喝呢!”
老板:“行行行,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康桥心满意足地呵了一声,歪过脑袋,又半睁着一只眼睛,傻傻地笑着:“我们喝,我们接着喝。”
一分钟前,阿Bei也想着要借酒消愁,可再看康桥这傻里傻气的摸样,阿Bei全然没了兴致,又拉着康桥的胳膊:“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