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康桥一把挥开,歪着嘴:“陪喝我好吧?”
“你醉了。”
“没醉!一点都没醉,”康桥眯着眼,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又往杯子里倒酒:“你才喝醉了呢,你们全家人都喝醉了呢。嗯!喝醉了你也得陪我喝!”康桥把刚满上的酒杯往阿Bei的手里塞:“我说了,等我忙完了要请你喝一杯的,你怎么都不喝呢?你怎么都不喝呢。我都不能喜欢你,让你陪我喝一杯咋啦?我都不能喜欢你,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怎么就能这么喜欢你,怎么就能喜欢你。”康桥说着,一把钩过阿Bei的脖子,怔住,又是痴痴地看着,泪水潸然而下:“怎么就能喜欢你,就能爱上你?”
有些心疼,阿Bei呆呆地看着康桥。
康桥吸了一口气,想努力地控制自己,却又在片刻之后紧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阿Bei把手搭在康桥的肩上,心弦触动,也随着康桥的颤抖而颤抖。却还是沉默。
康桥点了一支烟,倒了一杯酒,一杯接着一杯,那泪水也是源源不断地淌下。
“嗨,这不是康大队长吗?”有三五个男人从不远处走来。领头的一个径直地在康桥对面坐下:“呦,哭啦?咋地哭啦?”
康桥抹了抹泪,没有理会,又埋下头。
“别这样嘛,这哭哭啼啼跟个小娘们似得,啧啧,这要是说出去,多丢刑警队的脸啊。那是刑警队啊,可不是反扒队。”阿Bei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印象,可随行的另一个男人倒是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就是在机场高速下看到的其中一个,他也冲着康桥一顿拳打脚踢。男人继续说着:“是刑警队不好混吧?受委屈了?告诉哥几个,哥替你出头。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对不?哎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有多久没见了?快三年了吧,哦,都三年多了。哎呀呀,今天的康警官不比昨天的康警官啊,立功了,升官了,发财了,有专车开了,都不坐公交车了。这么多年没打过照面,可把哥儿几个想得啊,都没人逗着玩了。”说着,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滚。”康桥有气无力地说着,依旧是埋着头。
“别介啊!”
阿Bei:“叫你们滚,听到没有!”
“呦,这谁啊?这是女朋友呢还是男朋友。看不出来康警官的口味这么重啊,还记不记得97路公交车上的那个女人,胸很大的那个?哎呦哎呦,那种摸着才够劲嘛……”又是一阵哄笑。
“滚!”阿Bei瞪了一眼,刚要拉起康桥又被男人们拦住。“别走啊,我不说你耍流氓的事了,咱喝一杯?”
“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康桥大吼了一声,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男人。
男人们还是哄笑,笑得前俯后仰:“毙了我们?我们出来吃个宵夜你要毙了我们,哎呦呦,我们好怕怕啊。”说着,又挥动双臂招呼更多的群众围观康桥:“哎大家看看啊,大家评评理啊,这有个警察,就市刑警队的康大队长说要毙了我们。我们做什么事了他要毙了我们?哎呀呀,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们就是出来吃宵夜的啊,他就说要毙了我们,这个社会还有没有王法啊?”
又有同伙帮着搭腔:“哥儿,不就说你前几年在公交车上甩流氓的事儿了吗?至于不,都过去多少年了,提一下你就要毙了我们。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呢?”
尽管是凌晨三点,但大排档的生意依旧火爆。那临近桌的老百姓也都看出了这一伙人的地痞流氓本性,但显然,围观也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本性。有人只是好奇地竖起了耳朵,有人纷纷侧目,有人指指点点,更有人在起哄声中围了上来。老刘也来了,他就在附近执勤,同来的还有小李,以及另外一个执勤点里的小警察。
康桥早就是烂醉如泥,愤怒让他从塑料椅上炸起,横眉怒视了三秒,又摇摇晃晃起来。警察们连同阿Bei七手八脚地拉住康桥,又死命地往外拖。不说谁对谁错,谁先挑的事,单康桥刚说的那一句“老子一枪毙了你”,这也会让康桥摊上大事。环境一片嘈杂,熙熙攘攘,骂骂咧咧,又听到警察们不停地劝说:“算了,算了,算了。”可扒手们没有闭嘴,继续挑衅着。康桥在片刻的冷静之后挣脱束缚,也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少他妈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反扒的时候没把你们逮着算老子没本事,今天你们是撞枪口了,老子还就要一枪毙了你们,别以为老子不敢,老子,老子……”康桥往自己的腰上一通乱摸,显然,他没有带枪。却又麻利地从老刘的腰间拔出手枪。一抬手,就听到挑事的扒手,围观的群众,应接不暇的警察们都“啊啊”地叫着,阿Bei的心脏也在康桥出其不意地拔抢、抬手间提到了嗓子眼:“别!”警察们更是吓出了一声的冷汗,蜂拥而上,卡着康桥的手腕,又一股脑的把康桥压在身下。
“放开我,放开我,老子要毙了他们,放开我!”
那几个扒手显然也是吓坏了,毕竟是扒手,又不是杀手。那领头的两脚一软,瘫坐在地上。余下的几个也是踉踉跄跄的连退了几步。一扭头,不见了踪影。
“别跑!老子要毙了你们,老子要毙了你们!”康桥趴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着。
老刘从康桥的手里抢回配枪,颤颤巍巍地忙卸了子弹。那同样带着枪的小警察也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片刻的松动,又让疯子一般的康桥找到了机会。康桥一把推开小李,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那被吓瘫了的扒手头子见状,也是连滚带爬,摇摇摆摆地站起,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别过来啊,别过来啊!”
说话间,便被康桥一手拽住手腕,抛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水果刀应声落地,扒手也被重重地摔在了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啊!”
康桥用膝盖顶住扒手的肚子,二话不说,甩手就是一巴掌。又听着哇的一声,那刚喝进去、吃进去的东西哗啦啦全吐在扒手的脸上……
人群里爆发一声惊呼:咦……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能让我不去爱你
安置好康桥,天已经蒙蒙亮,浓浓困意席卷而来,看一地狼藉,阿Bei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去收拾。正准备出门回画廊,康桥又迷迷糊糊叫着:“水,水……”
阿Bei端过一壶凉白开,扶着康桥的后背小心喂下。喵喵在阿Bei脚腕处蹭了又蹭,跐溜地跳上了沙发,又喵喵地叫着。似乎是在告诉阿Bei:不要走,你可以睡沙发。那沙发正是从阿Bei家里搬来的。恍惚间,阿Bei又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严晓娉——终究是放不下忘不了。
阿Bei从康桥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大外套,也蜷缩在沙发上。隐隐约约,似乎真能从沙发上嗅出一点严晓娉的味道,又像是严晓娉从身后拥住她。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画廊里打来电话,用的是座机,说话的人却是严晓婷。严晓婷撒着娇,问阿Bei什么时候回来。
“你旁边还有人吗?”
“有,一个戴眼镜的帅哥。”严晓婷多半是指小刀。阿Bei又让小刀接电话,嘱咐小刀先带严晓婷去吃些东西,自己一会儿就回。
“水,水……”
眯了一觉,精神头好了很多。阿Bei给康桥喂了水,又收拾起那些七倒八歪的桌椅板凳。书架倒了,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一地,阿Bei一一捡起,一一归位。看到一本相册,翻了几页。里面都是康桥从小到大的照片,高中时候的照片,在部队的照片,他出游的照片,他作训的照片,有穿便衣的,也有穿警服的。他拿着冲锋枪,穿着防弹背心戴着头盔的样子最帅,英气逼人。往后翻,又看到了几张初中时候的照片。其中一张还有自己。大概是课间十分钟,自己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露出半张脸,美好的像是那初开的桃花一般。及腰的长发扎成了一股马尾,从侧边垂落。而后排的康桥呢,正半拱着身子冲着镜头挤眉弄眼,往阿Bei的头发上做了一个弹鼻屎的动作。
“混蛋!”阿Bei噗地一笑,继续收拾。康桥的书多是玄幻小说,除书籍之外,地上还散落着一大堆的旧磁带。智能手机大行其道,MP4都已经过时,这年头也就是爱收藏的人才会留着那些被时代淘汰的东西。回过头,果然见到电视机下还搁着一台80年代的双卡录音机。而那些旧磁带也多是□□十年代的老歌。
康桥睡得正香,阿Bei把音量调到最低,一首首老歌娓娓道来,在耳边萦绕。时光倒流,似乎真回到了□□十年代。她没有打破康桥的脑袋,她没有离家出走,她没有偷窥王萌萌和张春晓的□□,哥哥没有跟踪她,王萌萌也没有跳楼……如果时光真能倒流,那该多好,或许,她也不会遇见严晓娉;或许,她已经结婚,有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有一双可爱调皮的儿女……
阿Bei这样想的时候,温暖柔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康桥。会是他吗?康桥还在睡,没有前一晚的丑态百出,安详宁静。
录音机里又传来李宗盛的那一首《鬼迷心窍》: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往事如烟,同歌声一道在心头萦绕。那一天的那一幕在阿Bei的脑海里烙了印,就在严晓娉唱过那一首《鬼迷心窍》之后,她彻彻底底地放弃了,放弃了抗拒,放弃了压抑,放弃了掩饰,又告诉自己说:就这么爱下去吧。即便种种迹象都告诉阿Bei说:严晓娉在骗你,一直都在骗你。但她还是希望能在此时此刻拥她入怀,告诉她: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泪水滑落。
“你在哭?”康桥冷不丁地问道。
阿Bei忙抹去眼泪,转过头,看康桥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笑了笑:“你醒了?”
“你在为她哭吗?为你女朋友?”
阿Bei深吸了一口气,关了录音机。
“别关!”康桥说着:“听这首歌的时候我也会想到你。他们都不理解,你有什么好的,我怎么能喜欢上你。连我自己也是,我也不能理解。喜欢上你,跟喜欢上一个男人有什么区别。可能……就像是歌里唱的那样: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他们没有见过你笑的样子,没有见过你长头发的样子,也没有见过你默默掉眼泪的样子。好美。”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康桥摇了摇头:“几点了?”
“快12点半了。”
“我不想吃东西,我就想跟你说会儿话。可能这些话我昨天上已经说了,但我也不知道昨晚上说的是什么。总之,”康桥顿了顿,紧紧抿了一下嘴唇:“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蓓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其实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是说后来,在机场高速下面,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男人。走进了,听你说话,又觉得你是个拉拉。然后,知道你是陈蓓蓓,我又有一点不敢相信。在我的印象中,你虽然自闭,虽然沉默寡言,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个特能激发我保护欲的小女孩。”
“是作弄,上学的时候你哪一次有保护过我?”
“是作弄,”康桥咧嘴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保护你。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老作弄你。”康桥说着,又忽然抬起头:“你刚才没有生气?”
“生什么气?”
康桥一愣,兴奋地昂起身子,大概是前一晚有摔伤,啊地叫了一声,又赶忙躺下,保持前一秒的姿势,那脸上的笑又变得更加灿烂:“你刚才没有生气,我在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