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深深,负伤的柏舟带着随同的侍从匆匆而行。
他心中郁怒,不得不忍气吞声,一边走一边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回敬邓九五,因此等他发现周围的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停下脚步,柏舟警惕地四处张望,“是谁?”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轻盈脚步声,沙沙地踩过落叶——树林中有位红衣姑娘,静静走来。
姑娘秀雅端庄,一股书卷气,看起来十分纤弱。
柏舟一见到她,忽然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穆姑娘,怎么不随你主人四处逃窜,还敢到我面前?”
穆仙凤看着柏舟夸张地笑,不去拆穿他话里暗藏的心虚,只是微笑道:“少使令大人,仙凤奉命来送你一程。”
柏舟的笑声戛然而止,打量着孤身一人的仙凤,“就凭你?”他话中浓浓的轻蔑之意。
仙凤款款行了一礼,“还请赐教。”语罢,身若一片红云轻巧飞起,手中袖底剑已出鞘,寒光凛凛,尽是杀意。
柏舟先前虽已受伤,但是自忖功力远胜于穆仙凤这个小丫头,也不惧怕,又想到她难缠的主子,心头火起,想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就是一剑杀了龙宿也没话好说,顿时杀心大盛,拔剑出招就带着狠辣杀意。
剑,霎时出鞘,惊起林中寒鸦无数。
剑刃锐光四射,割裂风声,照出柏舟阴鸷的眼睛。
血气乍然横飞,“噗”,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柏舟瞪大了眼睛,费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自己背后的人,“你……”
他的侍从——那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侍从,手中的剑,穿透了柏舟的后心。
看准时机,一击必中,直击要害。
伤口带着迟来的剧痛,大量失血,让柏舟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努力睁开眼,只看见方才虚晃一招的穆仙凤,此时缓步走近,对着沉默的侍从颔首道:“应无忧,按照计划,将他送回儒门,说是邓九五气愤之下动的手。”
沉默的侍从点点头,再看向将死的柏舟的时候,眼中冷酷不带一丝感情,猛然抽回剑,溅起一串血花。
“为什……”倒在血泊中的儒生狼狈不堪,弥留之际,想开口却已经发不出一个字,眼中透出厉鬼般的恨意。
为什么!他费尽心机,苦苦打拼,到现在离坐上儒门最高之位,不过只隔着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为什么!他本该青史留名,为人称颂,却这样被暗算死在荒野。
为什么……他死死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侍从,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临死前最后一个眼神被应无忧捕捉到,寡言的剑客拿出布巾仔细擦干剑上的血迹,朝他摇摇头,“从未效忠,何来背叛。”
地上的人喘出最后一口气,死亡的羽翼终于落下,满怀再多的怨怼不甘,也终究变成一具渐渐冷却的尸体。
第二十五章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传来的水声,在一片寂静到极点的漆黑中分外明显。
剑子在黑暗中缓步前行,在这片目力所不能穿透的黑暗中,这点水声是唯一的指引。
渐渐地,水声越来越大,哗啦啦如湍急的流水,他听出来,那来自自己足下。冰冷的水浸没鞋履,暗流在脚边打着漩涡,他涉水而行,毫不动摇亦不畏惧。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似有徐缓的气息贴近,呼吸打在颈后,就像夏季雷雨之前的风,湿热中隐含着不安的躁动。
剑子顿住脚步,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微凉的手在黑暗中覆上剑子的眼睛,细腻冰冷如大理石的触感。
在一片黑暗中,有人从后面揽住剑子,一手挽住剑子的腰,一手掰过他的肩膀,靠了过来——身体贴近得密密实实的同时,那人偏头舔过剑子的唇纹。
极尽温柔的缠吻,在寂静中响起暧昧的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
纤尘不染的白衣被刀刃刺破,又被汹涌的血濡湿。血滴滴答答落下,在脚下的积水中溅起无数涟漪。
“汝不躲么?”那人停下,握着匕首一寸寸深入,含笑问道。
仍是春光和煦满含柔情的语调。推荐本书
眼前豁然开朗,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剑子终于看清,他们站在一片汤汤奔流的水域中央,龙宿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忽然一笑,又放开剑子,“吾懂了,这就是汝想要的?”
龙宿退后一步,匕首倏忽抽出,剑子捂住伤处,却看见眼前人的心口同样被鲜血染成一片紫红。
一样的伤口,一样的血迹,连衣角的血珠滚落都在同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