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引起儒教上下哗然,曾有年高权重的长老震怒,指责其“数典忘祖”“竖子无礼”,据说这话传到龙宿耳边的时候,他正和到访的月才子在西风亭手谈,龙宿听了不过是笑笑,不以为意,随口道:“信吾者,自效其命。不信吾者,自求其生。”
这话传开,惹得更多的老儒生跳脚,但禁不住越来越多的年轻气盛踌躇满志的学子奔赴龙首麾下。
儒门天下,西风亭。
飞鸽扑腾着落下,正在侍弄花草的仙凤摘下鸽子腿上的信笺,略略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急匆匆走进内庭汇报,“主人,有消息说魔龙祭天去往豁然之境的方向,先生他恐怕有危险!”
冰弦随着手指泠泠作响,曲声悠扬洒脱,如潮平岸阔中登楼远眺山水,抚琴之人端坐着,看也不看侍女,淡淡开口:“下去吧,一个魔龙祭天奈何不了他。”
“主人,先生他的旧伤……”仙凤咬着唇,想说下去,瞥见龙宿的脸色,又蓦地噤声,只是满脸的恳求之意显而易见。
“退下。”龙宿眉间凝着郁怒,再次冷冷命令。
仙凤便不再出声,躬身行礼后离开。
曲调从容不迫,抚琴之人独坐空亭,琴音一转,如水中漩涡暗涌,斧钺争鸣,刀戟陨折,无尽肃杀。
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独夜人的来访让剑子又惊又喜。
数年前一别之后,他就失去独夜人的消息,江湖人来去匆匆,聚散无常,有缘能再见,足以令人开怀。
独夜人一边打量着豁然之境崭新的装扮,一边朝剑子走近,笑道:“真是大变样了。”
不知为何,他笑起来,却让剑子油然而生一股陌生感。
——独夜人丧妻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剑子本能地提起警觉,仙姬已经提着茶壶热情地迎了上去,独夜人接过茶杯的那一瞬间,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
“小心!”剑子来不及出声提醒,一掌将仙姬推开,自己却不可避免地落入独夜人的全力一击下。
浑厚的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胸膛,剑子后退数步,才堪堪止住脚步,口中喷溅鲜血,看向露出真面目的暗杀者,一字一顿,“是你,魔龙祭天!”
狂傲的大笑,属于久违的敌人。
魔龙狰狞的面孔扭出嗜血的笑,“剑子仙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在做梦!”仙姬拔出剑朝魔龙刺去。
“快走!”剑子来不及阻止,魔龙弹指挥开仙姬的剑,一掌紧随其后,正要夺仙姬性命,却见剑风呼啸,清圣辉光追来——正是古尘来援。
魔龙冷笑,回招对上剑子,再赞一掌,“天诛地灭!”
掌风波及仙姬,她口吐朱红,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古尘剑风对上魔龙阴寒掌风,霎时飙尘飞扬。
甫一接招,魔龙笑得更加得意,“你油尽灯枯了。”
剑子后退数步,忍下口中翻涌的血气,以古尘支撑身体,眉目锁顿,毫无惧色:“未必。”他旧伤未愈,又受魔龙暗算,强行引动内元救援仙姬,已致筋脉损伤,此时勉强动用古尘,面对魔龙来势汹汹,剑子心知今日恐怕难以保全己身了。
在心中暗叹一声,千头万绪在心间浮光掠影,只有那最后一种选择。
手腕翻动,一柄金剑没入胸膛。粼粼的真气爆发,结成一个结界,将昏迷的仙姬一起笼罩进入。
“剑子仙迹,就是让你料想不到。”
“你自寻死路,也省下我多费功夫。”魔龙狂笑着,心满意足地离去。
血从伤处源源不断流出,真气凝结,剑子无法移动,眼看魔龙离去,他忽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闭目凝神,调动最后的真元,聚集到心脉附近,只见心口处浮现一缕泛着银光、若隐若现的线。那抹线极其纤细,却又极亮,纵是人间最昂贵的珠宝也难以媲美其绚烂的辉光。
——那是来自浩瀚苍穹的天外星辰之辉。
无形无质的幽冥之刃挥落,刹那间,星辉碎裂,湮灭于尘世。推荐本书
被牵引的星辰回归原有的轨迹,被锁定的命魂重新分离。
随之而来的,是心中巨大的空虚感,细碎如撕裂的疼痛——那是曾经牢牢牵绊在那里的灵魂被割开时的哀鸣。
从此以后,碧落黄泉皆杳然。
千里之外,穷尽目力也无法看到的地方,同样的星辉骤然亮起,如白昙花一般,在璀璨盛放后湮灭无踪。
琴声戛然而止,冰弦应声尽数断裂,有人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捂住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