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把我一手扶着我,一边让我侧躺过来,看着我的后背,开始神色凝重起来。
“别动,我给你上药。”
我看他的表情,我知道我后背的情况,比现在只剩皮包骨的脸,还要可怕。
我拼命想躺回去,不想他再继续看下去。
我见不得他这样沉重的表情,仿佛这不是他,不是楚门,而是以前那个每天载我去上学的人,小心翼翼地生怕磕到碰到我一点。
他轻轻地说:“别动,你太瘦了,躺了好几天,有褥疮了。”
褥疮!
那种长期卧床不能动的病人因为血流供应不好,而发生的溃烂,那种在将死之人身上出现的让人厌恶的印记,让人不想靠近,让人恶心。
而我,因为大量脱水,脂肪弹性差,生褥疮简直是必然的。
想到这里,我简直浑身发抖。即便知道自己即将老去,即将远离这个没有一点生机的世界,我还是害怕自己一身脓疮,连苍蝇都厌弃。
“别动,我给你上药!”他声音里仿佛都带着厌弃。
可我宁可他恨我,都不想他厌弃我。
他似乎很不耐烦,直接把我按住,不让我乱动,接着我感到后臀部股缝处凉凉的,他在帮我涂药膏!
他在我的后臀股缝里涂药膏!
治疗
也就是说,我的那个部位烂了。
他就这么看着我溃烂的残破的散发着异味的毫无弹性的皮肤。
我忽然觉得自己比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我就是那些流淌着发臭和腐败味道的垃圾,里面生满了霉菌。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走开!”
他没理我,继续轻柔地擦着药膏,像从前他在我骨折不能活动的腿上揉来揉去,他说这样可以促进血运。
我使劲抬起手想挡住,却被他像捉小鸡一样一只手搂住我的两个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你......你走开!”我的头埋在枕头里,无能的眼泪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我的话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直到他擦完,又稳稳地把我扶回原位躺下,接着随手拿起我喝剩的那瓶润滑液,自己也喝了起来。
他以前也常常这样的。有时我找不到自己的水杯,最后发现是他拿过去把我剩的半杯水喝掉了。
我问他为什么喝我的水,他笑吟吟地说自己没有杯子。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买杯子。
可面前的他,我不敢看。
他又拿湿毛巾来给我抹了把脸,接着给我擦身。
我全身上下都被他擦了一遍。他很细心,一点也没有弄疼我,只是我自己感到如提线木偶般的恐惧与屈辱。全程我都侧着头,闭着眼,可眼泪刚擦干,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对我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只能任他摆弄,任他在我肩膀和身上其他各处的伤口上涂抹。他的手法很温柔,让我无法想象这个人,几天之前还让我遍体鳞伤。
这种温柔像个气球泡泡,吹着吹着很快就会破了。
果然下一秒他接了个电话,便暴怒起来,再抬起头,他看我的眼神又充满了恨意。他转头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的很多天每天都有医护人员来给我打针吃药,翻身,活动四肢。
因为褥疮,他们每天在我的身体上抹着药膏,一层又一层。
因为曾经大量脱水导致急性肾衰,现在已经不能自行排尿,他们长期在我身上插着留置导尿管,每天定时打开我的导尿管夹闭我的导尿管。
因为胃肠蠕动过慢引起便秘,他们每天把底端圆圆前面尖尖的灌肠剂插进去打进去。
因为润滑过后排便不受控制,他们每天在我的后面挂着一个大容量便袋,所有的排泄物都可以直接排进去,方便了他们,只是难闻了些,那袋子也常常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