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艺尖峰 下 by:司泽院蓝【完结】

2019-02-18  作者|标签:司泽院蓝

第37章

虽说萌真人cp理论上不该让真人知道,不过这次有点区别。第一,树洞区是匿名的,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第二,节目组不可能真的认为韩归白和沈衔默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再加上合作关系,问题肯定不会太过分——

到时候两边都下不来台,气氛得多尴尬啊!

韩归白出道至今接过无数采访,这点问题完全不在话下。“让我看看啊,”他很认真地翻着不久前刚看过一遍的帖子,“大家的想法都很奇妙嘛!”

奇妙这个词更偏向褒义,但褒义不太符合这种语境。所以大家心里都在想,韩大大真淡定啊!泰山崩于前也不改于色!

反观沈衔默,他只稍微翻了翻,就把平板放下了。

冯诚觉得,这必须是个突破口。虽然沈衔默看起来没多大反应,但相比韩归白一脸让人恨不得揍掉的笑容,沈衔默一定更介意这种空穴来风的帖子。“韩影帝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沈影帝的意思呢?”

结果韩归白再次抢答。“等下,我可没说我不介意!”

……啥?

这下冯诚深刻领教了韩归白的坑爹程度。从表情到语气,您哪点表现出介意的样子了?“那韩影帝的意思是?”他这么问的时候,内心已经在暴走了。

“我是想说,光凭两张照片就能脑补那么多,”韩归白一边说,一边把平板电脑翻过来正对观众,“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一点?”

这急转直下的语气……

众人听到“脑补那么多”的时候就忍不住心想,完了,韩大大真不喜欢这个,惹他生气了;可到后面,却变成了“太容易满足?”

……韩大大啊,您说话别那么大喘气,成不?

而同样被耍了一遭的冯诚现在已经不想说什么了。韩归白嘴上真能跑马,说什么都不可信!“韩影帝的意思莫非是……”他这次留了个心眼,没说完。

可韩归白笑眯眯地瞅着他,似乎完全不想抢答。

被那么看着,冯诚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算是看出来了,特么地韩归白就是和他对着干啊!而他完全没办法反击!

“是说有别的片场照吗?”最终冯诚勉强撑住了场。“更容易让大家脑补的那种?”

韩归白粲然一笑。“难道冯主持忘记了吗?一部正儿八经的电影,我们刚刚才讨论过!”

这话的暗示很明显,观众立刻恍然了。

“对啊!有电影!等上映时看就可以了!”

“说得是,现在开贴确实太心急了点!”

这些小声议论断断续续地飘进冯诚耳朵里,他实在控制不住,缓缓、缓缓地长吐了一口气。忍耐,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为韩归白这种人砸招牌太不值得!

“确实也是,”他勉强笑道,“等到电影正式上映,此类言论肯定有增无减。敢问两位影帝,如果到时候大家对演员的关注超过角色本身,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失败?”

这个问题就刁钻了,韩归白想。但当然,依旧难不倒他。

“这就要看情况了。虽然演员是演员,角色是角色,但人的移情作用向来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就像母鸡和鸡蛋,有人喜欢吃鸡蛋,进而喜欢母鸡,能说一定是坏事吗?而如果喜欢母鸡以后还能顺手给母鸡投喂一把吃的,让母鸡能生出更好的鸡蛋……”

韩归白说着,把手一摊,“良性循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是失败?”

全场安静一秒钟,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掌声。

“天啊大白我爱你一万年啊一万年!喜欢你是我最明智的选择!”

“嘤嘤嘤,大白你怎么能这么有人情味儿?若我找不到男朋友,你可要负全部责任!”

就连冯诚也几乎要被说服了。虽然他总觉得韩归白一定在话里玩了文字游戏,但他不得不承认,良性循环这个词用得非常到位。现在他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韩归白有那么多死忠粉丝了。

一走神的功夫,冯诚就错过了一个他本该注意到的重大细节——在听到韩归白说的话后,沈衔默眼中的爱意和自豪一瞬间满溢出来。

“没错,”沈衔默还果断抓住了最需要他发言的时机,“大家说的也都是我的心声!”

……之前他们就在猜沈衔默是不是韩归白铁杆粉,现在一听,果然是啊!

众人有一秒惊呆了。下一秒的掌声变得更加热烈,有人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都拍红了。

气氛如此高涨,冯诚再怎样也不会浇冷水。“韩影帝果然有大家风范。”他顺着众人话尾说了一句。虽然依旧口不对心,但程度已经比之前轻微了。

不过韩归白的话还没说完。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平板,“盖楼挺有空的,我倒想问问,里头发言的这些人,作业写了吗?工作做了吗?”他侧过头,用另一只手挡在耳后做聆听状,眉梢挑起,“……什么?没有?那还不快去?!”

冷不防被偶像的话射中膝盖的人不由缩起了头,其余看好戏的全都哈哈大笑。

连冯诚这个韩归白黑都被逗乐了。“韩影帝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就比如这个,”韩归白继续吐槽,“你们瞧,这个名字叫‘千里易炎凉’的,从两张图就看出深有同感了?”

众人立刻盯着台上三人背后的电子屏幕。上面已经切出了帖子中千里易炎凉的发言以及后面跟的一长串回复,包括和一朝殊默语的对话。

“虽然我很高兴这位喜欢我和小沈,但是——”韩归白拖长尾音,拿出了tvb的招牌台词之一,“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他语重心长地道,“要做到这个,打头第一条,就是不能入戏太深。想想啊,两张单人照就深有同感,那看了电影不得兴奋得爆炸?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哦!”

……擦,又是神转折!

大家有志一同地给韩归白比了个中指,在心里。但同时,他们更好奇了。哪个人那么走运,被韩归白亲自点名?

谁也想不到,那个幸运回帖者现在正坐在韩归白身侧,闻言还十分赞同地道:“确实伤身。”言语神情之间,再恳切不过。

韩归白自动把沈衔默的回答翻译成了“你也知道”,不由含笑看了对方一眼。小样儿,看不出来,不仅演技顶用,脸皮也确实不薄啊!

此时节目已经要到了,冯诚如蒙大赦,赶紧利落地收尾。一下台,他就冲进了最近的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泼冷水,想迅速清醒——

他竟然觉得韩归白的演技不那么浮夸了?不然他最后怎么会笑出来?

那怎么行呢?他可是个立场坚定的男人,绝不可能轻易被人圈粉的!

冯诚心里打起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自然没注意到有人在他之后进来了。等在镜子里看到边上的韩归白时,他立刻就僵住了。

“别紧张,我说几句话就走。”韩归白道,依旧笑眯眯的。

冯诚刚才对韩归白涨起来的那点好感顿时掉成了负值。特么谁紧张了!他只是关心他的形象!身上是西装,脸上全是水,能看吗?为什么偏偏还被韩归白看到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能在我手下挺过三个回合,你已经能算主持人中的战斗机了。”韩归白慢悠悠道,像是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讨打,“继续努力啊,小冯,我看好你哟!”说着,他拍了拍冯诚的肩膀,然后怡怡然走了。

冯诚站在洗手池前,愣呆呆地盯着门的方向,一时间说话不能。

他竟然叫他小冯?谁给他的权力啊,他们不熟好吗?

至于战斗机和看好什么的……难道是夸奖吗?怎么听着感觉就是不对呢?

这么一耽搁,韩归白回到保姆车上的时间就比沈衔默晚了一点点。

“冯诚怎么说?”沈衔默问,显然猜出了韩归白去做什么。

韩归白略意外,把眉一挑。“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拜倒在哥的西装裤底下吗?”

沈衔默又忍不住想笑。可还没等他靠近,韩归白就打了岔。“冯诚完就轮到你了——”他拖腔拖调道,充满了揶揄,“小沈啊,给哥说说,你的心声是哪一句啊?”他一脸似笑非笑。

沈衔默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宝宝模样。

“爱我一万年,嗯?”韩归白继续逗他。“这表白都烂大街了,啧啧!亏你还是个影帝呢!”

沈衔默沉默了半晌。“如果我找不到男朋友,那一定都是你的责任。”语气十二万分正直。

“是吗?”韩归白笑,一点也没感到压力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话还没说完?”

“如果我伤身,那也一定是你的错。”沈衔默更严肃地指出这点。

这表情配这内容,反差太大,韩归白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想看到你掉马,”他在沙发中挪动了下,给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发现之前的人设全崩,大家反应一定很精彩!”

沈衔默想,全世界最没资格说他人设崩的就是韩归白,因为他的画风再如何也及不上韩归白多变。但傻瓜才在这时候反驳心上人。

“嗯。”他这么说,态度平和,趁机又偷了个吻。

第38章

除了拍戏,冯诚秀是钟微给韩归白在威尼斯影节之前安排的最后一个工作。隔天,节目正式播出,影视综合场上立刻就沸腾了,各种帖子和话题层出不穷——

“韩归白沈衔默首上冯诚秀!机智应答妙语连珠![心][心][心]”

“学生党工作党福利!最新知心暖男版大白表情包,收好不谢!”

“#大白正能量##大白萌萌哒##大白我宣你#求赐大白做我老公!”

“今夜,我们都是千里易炎凉!”

前面还好,但沈衔默看到最后一句时,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这都什么鬼?他小号名字都有人抢?

沈衔默果断地切换小号上场,毫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转发评论私信全爆了。再扫一眼内容,清一色“po主好运求沾光”“po主求传授引起大白注意的正确姿势”“po主你的id让给我可不可以”……

情、敌!

沈大大面瘫着一张俊脸,点开通知设置,依次沟选“全部屏蔽”,世界顿时就清净了。

什么?全屏蔽了就收不到韩归白的消息了?不用担心,韩大大他一直在特别关注里呢!

其实沈衔默很想把韩归白小号也加到里头去,问题在于,韩归白进树洞区的时候改过名字,以至于他搜出来的“一朝殊默语”是个赝品。

所以他只能接受单方面掉马的现实了吗……

沈大大有点小忧郁。不过,想到他自己好歹进了试用期、而众多情敌连个门槛都没摸到,他就又淡定了,右键把那个新表情包存下来,按时间和分类放进专门文件夹里。

那么久他都坚持下来了,还差这三个月?等他转正,肯定就会知道韩归白小号了!

沈衔默的这点期待实在不算奢望,不过韩归白的关注重点显然不一样。因为沈衔默公开表态他韩归白铁杆粉的身份,所以当韩归白终于有空上影视综合场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沈衔默个人主页下看风向。

“男神x男神!爱你俩么么哒![亲][脸红]”

“专访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就看到手机没电而已【不说了我去开电脑了】”

“麻麻问我为什么把屏幕舔得那么干净”

“啊啊啊默默你照那样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我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韩归白大致扫了一遍,发现沈衔默的粉丝反应大体良好,小部分他的黑也被赶走了。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的话,那只能是一群人嗷嗷叫着的“照那样看我一眼”。

……照哪样看啊?

韩归白点开专访视频,把进度条拉到粉丝注明的时间点。然后他就发现,那时他正在回答冯诚的问题,大家的关注重点都在母鸡和鸡蛋的关系上。冯诚没注意,他没注意,就连摄像的镜头也只是短暂地在沈衔默脸上晃了一下,不足半秒——

但半秒已经足够定格。不管是谁,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心跳漏一拍。

韩归白不由非常认真地思考,沈衔默完全可以接演个深情的男主角色,保证八到八十岁的人类都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这么说起来,被这种万里无一的优质男看上的他自己还真有点心虚呢!

这倒不是韩归白没自信。他对沈衔默第一眼就有好感是事实,他不想对后辈出手也是事实;他自己招很多人喜欢是事实,他觉得招沈衔默这样死心塌地的喜欢超乎意料也是事实。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确实在意沈衔默,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要是最后真被后辈拿下……韩归白不怎么真心地提前哀悼自己的晚节不保。不过,以他们的年纪和进展,要下最终结论,为时尚早。所以他很快把隐约的顾虑抛诸脑后,专心给自己找乐子——

电影官博表示预告片将同步威尼斯影节发布在官网上,他愉快地转了一发,不忘配上“你们想看的都没有”这种坑爹宣传语。

一瞬间,评论转发点赞各种暴涨,粉丝们集体表示,你这样说我们更想看了好么!

韩归白对此表示满意,再去翻之前冯诚秀专贴的评论,然后挑了一条评论:

“韩归白v:回复太白殿前扫地婢:你觉得那对得起我家积灰的奖杯吗?[大兵叼烟]//太白殿前扫地婢:大白白啊,这才是圈粉的正确姿势!你要是经常用这个画风接受采访,我们也就不用担心那些黑黑了!”

效果很明显,大家集体声讨他,让奖杯积灰才是先对不起它们!

当然了,这在不喜欢他的人眼里基本等同于赤裸裸的炫耀,各种口诛笔伐按下不提。

最后还是那个影视综合场上关于韩归白的、最长也最有名的黑帖,最近的料爆到韩归白与银监会老头有不可告人关系。

“一朝殊默语:怎么还停在那里?再不更新的话,我就要粉转黑了!”

韩归白对楼主的进度十分不满意,披上马甲回复了这么一句,立时有人鉴定他是韩归白黑、所以故意把这种空穴来风的造谣贴顶上首页。

……什么?问小号怎么还是这名字?

韩归白从容淡定地表示,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其他人先不提,他就不信,沈衔默会猜出他没事儿喜欢看别人捏造的、自己的黑料玩!

今天的韩归白韩大大,依旧在影视综合场上腥风血雨着。而当风波还未停歇时,他已经到达了水城。

韩归白在威尼斯得过三座奖杯,除了有次忙得抽不开身,剩下两次都亲自参加,连带着助理钟微也对这里不陌生。

“……先去酒店休息,而后库恩女士邀请您和其他评委共进晚餐。”在从码头到酒店的路上,她尽职尽责地向韩归白说明行程。

“又吃饭?”韩归白苦着脸,“可我只想倒时差。”

钟微把手一摊,表示这完全不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里。“要我帮你给库恩女士打电话,说你身体不适去不了吗?”

韩归白顿时无奈了。钟微这是吃准了他再累也会去,故意做给他看呢!

因为库恩女士是这次影节评审团主席。五十出头的美国人,百老汇演员出身,后来跳槽去好莱坞演电影,再后来转行当导演……无论哪个身份,都在世界范围内获得了巨大成功。

另外,韩归白和她搭档过两部电影,合作很愉快。

所以,不论于公于私,韩归白都不会拒绝。“微微啊,我觉得你最近心变黑了,是我的错觉吗?”他痛心疾首地道。

钟微丝毫不为所动。“如果你那么觉得,那肯定是被你传染了。”

“但不好消化的生食吃了肚子疼。”韩归白皮厚得很,继续装可怜。

健康是个大问题,钟微果然迟疑了一瞬间。“我会让酒店方面准备适合你肠胃的热汤。”

韩归白的真实目的达成,眉眼顿时弯了起来。“还是你最好了,微微!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别煽情了,鸡皮疙瘩都不够给你出的。”钟微嫌弃地回他。但她心里却在尖叫——

堂堂国际影帝,还为了一碗热汤撒娇,真是……萌死了好吗!好想去开个贴八一八,名字她都想好了,“你所不知道的各种大白”!

然而,想到工作合同上的保密条款,钟微只能默默地把自己憋死。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还是选择奶粉钱好了……

影节评审团总共有九个人,大部分是导演,其次是演员,再次是编剧。入围影片早在影节开幕前一个月就甄选出来并公布,剩下的就是细节上的探讨。

韩归白是里头最年轻的。曾有人怀疑他当评委的话,意见一定会比较具有争议性,但事实是他相当谨言慎行,不看透绝对不发表意见。所以,虽然他的话少,但行家一听就知道含金量十足。

“韩,你果然一如既往地是个劲敌啊!”在餐后的小规模花园酒会上,库恩笑着这么评价。“我竟然从没想到,做评委时也能从你身上感觉到压力!”

库恩是个就算上了年纪、味道也一丝不减的优雅女士。这优雅不仅体现在仪表、衣着和谈吐上,还体现在能把抱怨的话说得毫无攻击性的教养上。

韩归白做诚惶诚恐状。“亲爱的库恩夫人,要是您坚持这个意见的话,我以后还是不说话了吧?”

库恩被逗笑了。久别重逢,虽然她还想多和韩归白聊一会儿,但她也知道韩归白刚下飞机没多久,就体贴道:“时间不早,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连轴转快两个月的韩归白自然答应了。可等他回到房间门外时,却发现有人斜倚在走廊对面。

是沈衔默。他本没在看任何东西,一听到电梯声响,身体线条瞬间绷紧。当他转过头、发现来人正是他等的那个时,眼里瞬间迸出了光。那感觉就像黑夜里忽而升起了璀璨的烟火,又像是长高孤天中闪现出最明亮的星——

韩归白亲身体验了一把能让人都化掉的眼神。他又在心里给沈衔默记了个犯规,这才抬腿走过去:“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第39章

到利多岛的时间比韩归白晚不了多少,可见沈衔默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听见韩归白问,他微微一笑:“难道我自己说不比电话强?”

韩归白一乐。“确实更强,”他笑道,“尤其你还出了名的话少!亲自坐飞机过来和我说话可真是另眼相待,我受宠若惊!”

这话明显全是玩笑,沈衔默全盘照收。

“来得这么早,酒店也定好了?”韩归白又问。其实他觉得沈衔默能站在这里就说明对方肯定和他定了同样的沙滩度假酒店,但他还是要明知故问。

沈衔默也不负所望地点头。“在你对面。”他露齿一笑,标准八颗牙的那种,“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

装,你小子就可劲儿装吧!

韩归白没忍住内心吐槽,然而面上一派平静。“那挺好,”他走到自己房间前,刷卡开门,“我正准备休息,晚安。”

这种情况,换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来,都不会放韩归白一个人进去。沈衔默更加清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跟了进去。不仅如此,他还借着韩归白关门的动作,顺势把人压在门板上。

再次被顶着的韩归白依旧一点也不惊慌。两人弄出的动静不大,声控没被触发,屋里依旧暗着。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从上到下扫了西装革履的沈衔默一眼,小幅度扬了扬下巴。“想干嘛?”

原本一句在危急情况中死撑面子的台词,从韩归白嘴里说出来就愣生生地变成了挑衅。沈衔默离得近,感觉到了那无形的审视,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阳台外就是沙滩,明月斜斜地洒下一片银辉。跃动的水光和着海风,把隐约传出的水声和喘息衬托得更加暧昧。

“演不过三分钟啊沈大大,”韩归白眼睛往下一扫,意有所指地说,“必须声明,这次可不关我事。”

沈衔默知道韩归白在针对之前的“我伤身也一定是你的错”做回复,不由失笑。这是不遗余力地堵他玩呢?“嗯。”他点头同意,顺手把灯开了,坦然承认:“是我水平不够。”

韩归白小幅度撇嘴。他算是发现了,虽然看起来像是他说什么沈衔默就承认什么,但实际上沈衔默早把自己想做的都做了……真是个精明的家伙!“那行,我先去洗澡,你自便啊。”

这回沈衔默没扮演牛皮糖。看着韩归白进了浴室,他才往富有地中海风情的橄榄叶纹沙发上一坐,忍不住回味对方因为自己的吻而变得更加嫣红水润的唇色。

这种想法对消除感觉没什么作用,但韩归白可不是什么耳根子软的人,他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再者说了,他们俩最近见面频率非常高,他很清楚韩归白累得慌。就算他真想做什么,也不是现在。

……但话说回来,这样真的好伤身啊!

韩归白吹干头发出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副美男小憩图。沈衔默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一只手压在脑后,双腿交叉架起,更显得身形挺拔修长。

帅哥就是帅哥,做什么动作都好看!

韩归白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其实他挺想扮个饿虎扑食、再配句台词“娘子,为夫来也”,又或者落下一个亲吻、说“睡美人,您该醒了”,然而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么做无疑是真·自作孽不可活。

“小沈啊,难道沙发比床舒服?”

沈衔默很显然没睡着,闻言立即睁开了眼睛。韩归白见到对方眼里的亮光,立时就发现自己说得太简略了——

他的意思是沈衔默该回去睡了,但沈衔默肯定会认为这是留下来的大好机会!

果不其然,沈衔默立马接道:“嗯!”然后什么也没多说,直接进了浴室。

韩归白为这种可怕到爆表的行动力咂了舌。他看了看已经关上的浴室门,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足有三米宽的大床,再加上热水冲澡后的舒适倦意正一波一波地席卷他……

算了,只要不弄醒他,就随沈衔默去吧!

不得不说,韩归白对自己的入睡时间估计得很准确。等沈衔默洗出来,他就惊诧地发现,韩归白竟然真的没搭理屋里多出一个人的情况,自己安然入梦了。

这让沈衔默又高兴又心酸。

高兴的是,虽然韩归白对他的接近一直没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意思,但能放心到这种程度也算一种进展;而心酸的则是——

他们都是正在谈恋爱的男男朋友关系了,韩归白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喇喇地裸睡?这特么根本是放心过度了吧?好歹先说明这点、或者问问他是不是也裸睡啊?

不幸拥有同样睡眠习惯的沈衔默欲哭无泪。他对自己的睡相有信心,看韩归白的睡相也不差,但如果盖同一张被子,那只要想象一下底下的风光……

半刻钟后,沈·正常男人·衔默再次从浴室出来,头疼地觉得韩归白留给他解决的问题必须迎难而上。韩归白自己都不介意了,他怎么能半路落跑?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身体斗争和思想斗争,沈衔默最终还是爬上了床。他确实不太想挑战自制力极限,但放任大好机会从指尖溜走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沈衔默老实不客气地在韩归白身边躺下,伸手把人往怀里搂。虽然韩归白睡着了,亲亲摸摸还是可以的吧?

这动作很轻,韩归白没醒。然而背后多了一个富有质感、自带温度的热源,他依稀觉得舒服,小幅度蹭了蹭。

沈衔默无声地倒抽冷气。眼见韩归白还有再蹭下去的趋势,他果断收紧手臂,亲了亲韩归白后脖颈。“别动,让我抱抱就好。”

韩归白当然听不到沈衔默的话。他还想再蹭两下,但浑身都累且懒,所以在察觉腰上有股力道阻止之后,立刻就着同样的姿势陷入梦乡,一秒挣扎都没有。

睡着时比清醒时容易打交道得多啊……沈衔默想,暗自松了口气。韩归白不动,这事儿就好办得多——他美美地在对方身上种了几粒草莓,等自己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倦意也涌上来,就顺理成章地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上,韩归白是被热醒的。醒之前的一秒,他还以为空调被人关了;但意识一回笼,他就发现那是因为他被人抱在怀里。

想到昨天,韩归白立刻就确定,这是因为他和沈衔默滚到了一张床上。但用滚上床这个动词也许不够贴切,因为……他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啊?

韩归白确定自己浑身上下内外都没有那种感觉,但身后又是光溜溜的皮肤……他赶紧小心移开自己身上的手臂,再翻身起床。两秒后,他略惊异地确定,他们昨晚果真在盖着被子纯睡觉,两人还都是光着的!

得,下次别人说他是柳下惠的时候,他一定要把沈衔默也捎上!

韩归白这回在心里给沈衔默发了张红牌。他起身披上睡衣,又想起什么,回头弯腰,在沈衔默高挺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至于沈衔默,他是被门铃声吵醒的。他原以为自己会一夜焦躁不眠,但枕边人对他大概有意料之外的定神作用。睡眠特别实,连韩归白起身也没惊动他。

所以,沈衔默睁开眼,一时间还以为是韩归白出去了又回来。但等他系着睡衣带子、趿拉着拖鞋、准备去开门的时候,他才发现,浴室门是关着的,而韩归白的外套皮鞋之类的也好端端地呆在昨天的地方。

如果大白在洗漱的话,这一大早的,是谁扰人清梦啊?

沈衔默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在心里给对方减了五十分的印象分。等他从猫眼里看到外头的人到底是谁时,剩下的五十分也被扣了个精光。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先换好衣服再开门,但现在觉得完全没那个必要。

“白,你怎么才……”来人见门打开,一脸惊喜地扑进去。但沈衔默敏捷地避开了,他也在这一瞬里看清里头的人并不是韩归白,剩下的半句话立刻就变成了:“你是谁?这不是韩的房间吗?”

他说的是法语,沈衔默听得懂。不过,听得懂并不代表他乐意回答。

来人定了定神,眼神往房间里溜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沈衔默脸上。不得不说,沈衔默的脸还是很有标识度的,他很快就把电影和真人对上了号:“你是《54区》里的博士,沈……等等?”他又看了看散落的衣物,觉得世界变化有点太快太玄幻:“……和白?”

沈衔默挑眉。白?亏他叫得出来?负分滚粗好吗!

韩归白从盥洗室里出来,见到的就是两人杵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情况。他走到沈衔默边上,这才看见来人正脸。“阿多尼斯?你找我?”

第40章

问,几张大银幕常见的脸第一次见面时有什么别人没有的方便或者好处?

答,可以省略自我介绍的开场白。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沈衔默和阿多尼斯。当然,沈衔默的曝光率其实还没有那么高,奈何他英俊到不真实的地步,认不出来绝对是眼瞎。

阿多尼斯显然不眼瞎。他目前正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探照灯一样,来回在已经换好休闲服的韩归白以及依旧穿着睡袍的沈衔默之间打转儿。

“你俩在一起了?”他非常直接地问。

韩归白对这种直球一点儿也不意外。“算是吧。”他轻微耸肩。

阿多尼斯敏锐地抓住了那个“算”。“那就是还没了?”他原本线条紧绷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笑容,“这样才对啊,你都没公布!”

如果说沈衔默之前只是风闻阿多尼斯单方面爱慕韩归白的话,现在他真的嗅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阿多尼斯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韩归白没公布,所以他们俩肯定没有正式在一起?

这次韩归白回答之前看了沈衔默一眼:“不管对不对,都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阿多尼斯立刻叫起来,“是我先追的你!而我从来没有放弃!”

沈衔默马上就明白了韩归白眼里的安抚是怎么回事。就算他还在试用期里,但他才是韩归白正牌男朋友;阿多尼斯想挖人墙角就算了,听意思还是他的错咯?

别说沈衔默拈酸,韩归白自己都觉得有点头疼。“你先去洗漱吧?”他询问沈衔默。

沈衔默两只手抱在胸前,不怎么想动。他倒不怀疑韩归白在刻意支开他;但以他的看法,他一不在场,阿多尼斯搞不定就化身为狼了!反正,只要他在,韩归白的衣角都不会被阿多尼斯碰到!

韩归白瞧了瞧两人,觉得一起床就上演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不太好,他几乎都能听见视线交汇时的噼啪火花声了。“外面有家店不错,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他继续对沈衔默道,顺道附赠一个还有些牙膏味儿的早安吻。

被扑面而来的清新气味一激,沈衔默愣了一秒,脸色迅即放缓。“嗯。”他点点头,不再看阿多尼斯,转身进了盥洗室。

“卧槽,一大早的闪瞎狗眼。”盥洗室门刚关上,阿多尼斯就明目张胆地泛起酸来。而且,这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字正腔圆得根本不像个法国人。

韩归白斜了人一眼,坐到侧面沙发上。“怎么,终于肯正常说话了?”

阿多尼斯一直盯着韩归白,闻言撇嘴回道:“我爱你用法语说才能代表我的真心!我本想给你这个惊喜,结果……”他朝浴室方向点了点下巴,“怎么,你真看上他了?”

“不是说了吗,正处着呢。”韩归白微微一笑,毫无勉强之意。

“凭啥啊?当年我追你的时候你可一点也没动摇!”阿多尼斯继续酸溜溜,“因为他比我帅?我长得也不差啊!”要不是现在就他们两人,说不定他就要跳起来以表示自己的激动程度了。

韩归白想起了他一直在怀疑沈衔默的审美。“真不好意思,”他小幅度摇头,“要是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具体标准的话,我大概早就找到另一半了。”

阿多尼斯还想说什么,听了这条理由,突然就哑火了。“呃,韩,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想到哪里去了?”韩归白好笑道。

阿多尼斯小心地看了韩归白一眼,决定不管对方是真的还是演的,都要把这件事跳过去。“听说你当了评委,我特意早到一天!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感动?”

“我为什么要感动?你是给我带好吃的了还是带我去好玩的了?又或者有好角色好本子?”韩归白又奉送给对方一个白眼。

但阿多尼斯一点也没受打击,依旧兴致勃勃。“只要你甩了沈衔默,不管什么事儿,我都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韩归白受不了地瞪他。“说真的,你这说话调子……最近是不是看多了黑-帮片?”

“谁让你演过那么多黑-帮片?”阿多尼斯毫不在意地回答,然后掰着手指数起来:“你看,我看过你演的所有电影,你的每句台词我都能背出来;从追你开始学中文,到现在人家都怀疑我是中国长大的了。

“我对你还不够真爱吗?可你呢?竟然有好吃的店也不带我一起去!啊,这喜新厌旧的男人——”

那一唱三叹、再来个急转直下结尾的音乐性腔调,颇有歌剧咏叹调的风韵。

实话说,阿多尼斯的歌喉还不错,但韩归白额上已经挂满了黑线。

大哥,你早时候的确追求过我,但我也早就正式且清楚地拒绝了好吧?

而且,你绕这么多弯子、做这么多铺垫,敢情就是想蹭一顿早饭?影帝的追求呢?人生价值难道就体现在蹭饭上了吗?

韩归白这么吐槽的时候,丝毫没想到他自己才是没追求影帝的主流代表。“我才不信你只是想吃饭。”他干脆把话挑明了,“我觉得你不可能从小沈身上发现什么的。”

从中文的流利程度上看,就知道阿多尼斯绝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想观察沈衔默?”他反问,“我喜欢你,我想多和你待一阵子,有什么问题吗?”

“以前没有,”韩归白立刻纠正对方,“但现在,小沈才是我男朋友。”潜台词,灯泡君就自觉点闪边吧。

房间里有片刻静默。

“……卧槽你竟然承认了!”因为太过震惊,阿多尼斯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刚刚的意思明明不是这样!”

韩归白没打算解释表达的细节问题。“你看,打扰别人恋爱会被马踢的,嗯?”他循循善诱。

“卧槽卧槽卧槽!”阿多尼斯连着飚了三个经典国骂,手指颤抖地点着韩归白:“你竟然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老实交代,你真的是大白吗!”

韩归白露出沉痛的神色:“我也很想不是,但问题确实是。”

阿多尼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看吧,连你自己都觉得这种画风太少见!”

“最糟糕的是,我以后就会习惯的。”韩归白继续沉痛。

“……卧槽!”阿多尼斯没想到韩归白挖的坑在这里给自己跳,顿时就笑不出来了。“算你狠!”

两人认识很久,这会儿习惯性地互飚一阵子演技,终于心满意足了。

“那什么,沈衔默……你叫他小沈是吧?嗯,那我也这么称呼了,”阿多尼斯一边点头一边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年初奥斯卡奖时你们还不认识呢!结果,半年不见,进展神速啊?”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韩归白暂时不打算接腔。

阿多尼斯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们同演一部电影?还正好是对手戏?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愤愤道,“但你别和我说你俩成了是因为入戏太深,因为我不信!要有这种可能,我觉得我早成功了!”

没错儿,韩归白和阿多尼斯演过一对异国同性情侣。和名字一样,整部电影都弥漫着一股远隔两地、生死绝恋的悲怅调儿。当然他们还演过敌人或者队友,但在这时候符合语境的只有情人关系一种。

韩归白确实可以在这里接一句轻飘飘的“你不信就不信咯”,但他想了想这么做的后果,觉得阿多尼斯肯定会真正暴走。安抚对方要花更多的功夫,他觉得这不是笔划算的生意,果断选择了最好的回答:“确实不是。”

“那是什么?”阿多尼斯立刻追问。

但韩归白哪里是有问必答的人?“这都能算个人隐私了吧?”他故意吊起眉梢看对方,“不然这样吧,如果你能猜出来,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好了。”

……勉为其难你妹啊!

阿多尼斯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如大家常说的那样,像是有无数头草泥马从上面飞奔而过,还溅起满地烂泥。“行吧,”最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这项提议,“但我要求吃你刚才说过的那家店!一、起!”

最后两个字简直掷地有声,然而沈衔默的反对依旧毫不犹豫。“大白没说带你。”

阿多尼斯瞪着三分钟之内就变得光鲜照人的沈衔默,实在怀疑对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点好自己、并且还能知道韩归白不愿意带电灯泡。

……难道偷听了吗?

然而,既然能成为韩归白的长期损友,阿多尼斯显然有些过人之处,比如说在如何招人讨厌方面上同样拥有异乎寻常的天赋。

“相比之下,原来你会说话啊?”他这么回答,态度几近挑衅。

对此,沈衔默不置一词,直接采取无视大法。

照韩归白的个人风格推断,他觉得他有理由相信阿多尼斯刻意试图激怒他。可是,韩归白说他演不过三分钟就算了,可以当情趣;至于别的人……他没有多余耐心奉送好吗!

两边气氛剑拔弩张,韩归白左右看看,却笑了。“行吧,就一顿早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谁被其他人看出问题来,那他就得用大号上影视综合场,跪求燕双给他讲一个月笑话。”

……啥?!

这下,沈衔默和阿多尼斯终于第一次达成了一致意见。对你男朋友/老朋友下手也这么黑,真的好吗,韩大大?

第41章

虽说影节要再一天才正式开幕,但已经有许多明星到达利多岛。这种时候,每个酒店外面都有记者二十四小时蹲点,等着抢报第一手独家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韩归白想不引人注目地出去已经很难,更别提现在是三个影帝同行。韩归白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棒球帽,沈衔默是连帽衫加大口罩的配备,而阿多尼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酒店侍应生制服。三人分头行动,结果沈衔默最晚到达预定的咖啡馆。

“怎么,迷路了,小沈?”最早的韩归白已经熟门熟路地点好招牌牛肉奶酪片、扇贝螃蟹沙拉、意式茄汁烩肉饭等菜色,“吃醋汁沙丁鱼吗?蛤仔意大利面呢?”

沈衔默摇头,拉开韩归白身侧的椅子。“和你点一样的。”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忧伤的——如果不是半路被两个热情的外国妹子搭讪,他怎么可能垫底?

在这个过程中,阿多尼斯都斜眼瞅着对面据说是韩归白现任男朋友的人。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衔默外貌资本很足,混影视圈再正常不过。另外,以处女作的标准衡量,沈衔默在《54区》里的表现好得足以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演员。

其实这些还不算什么,毕竟长相和演技没有必然关系,而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美。

但问题在于,韩归白竟然真同意和这小子试一试?那个毫不犹豫拒绝他的韩归白?凭什么啊,这世上的好事都被沈衔默一人占光了?

“那就照这样再来一份。”韩归白很快解决了点餐问题,转而继续沈衔默来之前的话题:“阿多尼斯,其实你来得也不算特别早。开幕影片就是你的,首映式红毯难道能不走?”

阿多尼斯只能暂时把心思从吐槽沈衔默的好运气上收回来。“你要是来帮我镇场的话,那确实是必须走的。”

韩归白一乐。他一个烫手的评委,能帮哪个剧组镇红毯的场子啊?站哪家都会被口诛笔伐的好吗?“我估计不行,不过小沈可以借给你。”

顿时,四道目光倏地射向韩归白。就算友情帮忙这种理由确实存在,但以他们俩现在相看两相厌的情况,岂不是红毯上都要考验演技?面对着无数摄像机闪光灯加全球转播的情况下?

——大白啊,你的点子还能再坑一点吗?

阿多尼斯又斜了沈衔默一眼,意识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更不会率先表态,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旧爱新欢,我的心还没那么大。”他语气硬邦邦的。

沈衔默还是不说话。但任谁现在看见他,都能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读出四个大字:“我不乐意。”

作为始作俑者,韩归白没什么压力。阿多尼斯的提议本来就没谱儿,他当然也该找个不可能的事情堵回去。“你知道就好。”他不客气地对阿多尼斯说,又转头向沈衔默补充:“不好意思啊小沈,又把你当挡箭牌了。”

沈衔默还没回答,阿多尼斯就哎哎地叫起来。“我说你够了啊!再这么闪下去,我还没对上记者就先瞎了!”

韩归白直接丢了一个白眼回去,没打算浪费口水。

见韩归白没陪玩的意愿,阿多尼斯只得消停,语气也正经起来。“这部戏拍得真是要人命。我累死累活,终于捱到了首映式。以后再也不接这种荒野生存的片子了,我在此立誓!”

虽然他那么说,但韩归白已经看过电影,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荒野生存片。

故事设定在地球资源枯竭背景下,多支科研队伍被派出考察适合人类居住的新星球。阿多尼斯饰演的男主是其中一支队伍的带头人,但半路出了意外,他为保护其他人受了重伤。其他人却怕被拖累,把他扔进深谷,无情离去。在历经千辛万苦捡回一条性命后,男主肩上的任务又多了一条,就是复仇。

“一边是大义一边是私情,这剧情一看就是得奖热门,你还嫌弃?”韩归白故意啧啧。“我看是你胃口越来越刁了!”

这可打开了阿多尼斯的话匣子。“你不知道,这……”他滔滔不绝起来,从热带雨林里的花腿毒蚊到极地冰天雪地的寒冷考验,一肚子苦水哗哗地往外倒。“……全都要实拍!实拍!还坚持什么自然光线拍摄!简直要被导演弄残了!”

“你在里头确实一脸挫样,我都不敢认了要。”韩归白忍不住憋笑。

阿多尼斯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幸灾乐祸,顿时就不满了:“你的同情心呢,大白?难道都被你自己吃了啊?”

“有什么好同情的,”韩归白笑眯眯道,“我看好你来个开门红,奖项就从这里拿起!”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用手肘撞了撞边上的人,寻求支持:“你说是吧,小沈?”

沈衔默点头,态度诚恳。“确实不错。”

一下子听到四个字的肯定回复,阿多尼斯略为惊吓。沈衔默这是真心实意的?不会在飙演技吧?

他的怀疑也有点道理,因为沈衔默的话还没说完。“不过只到圣诞节。”

这句话前后不着调,但在座其他两人心知肚明。因为《北鱼》就在圣诞节前后上映,目标明确地冲向明年的奥斯卡,稍微了解行情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必须明确下你这句后面的主语。”阿多尼斯立刻问,“难道你在说你自己的角色更具有竞争力?”没听说沈衔默和韩归白一样不客气啊?

沈衔默果断摇头。“不,大白。”按照《北鱼》剧本后期的设置,庄鹏有相当出彩、也相当考验演员演技的戏份,在雷轻腾死后。

韩归白剧本全都背完了,当然知道沈衔默在指什么。“那可不一定,”他轻松笑道,“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了的人,这个道理你们肯定都明白?”

虽然没看过《北鱼》剧本,但阿多尼斯依旧听出了一些端倪。

不管开头如何、韩归白又为什么突然谦虚起来,但结果肯定是沈衔默饰演的角色死亡,而韩归白饰演的角色活了下来。

……原来剧本里两人以悲剧收场?

所以他刚刚就说了嘛,如果是入戏太深,根本不可能发展出现实中这对甜得让他牙疼的情侣!

“好吧,不管怎样,明年奥斯卡,咱们这车是撞定了。”阿多尼斯最后给这话题做了个总结,同时耸肩。“但话说回来,从你结束假期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相比于此,韩归白的反应同样平淡。如果撞车这种事隔三差五就要出一次,换谁也不会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表现。“实话说,我相当期待。”他笑道,又多看了沈衔默一眼。“我们这边可是双男主配置,在表演奖项上明显更有优势啊!”

切,又变相秀恩爱!

阿多尼斯十分看不上韩归白这种虐杀单身狗的举动。“那也行,只要你能让学院里的老学究们同意给你们两个最佳男主提名!”

对此,韩归白回以招牌微笑,而沈衔默又闭上了嘴。

虽然这对话似乎充满了火药味,但真要说起来,如果不是足够熟悉、没有良好的私人关系,无论是韩归白还是阿多尼斯,都不会把奖项挂在嘴上。

沈衔默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时间。如果他早点下定决心,如果他早点摆平家里,如果他能和韩归白早点相遇……

那现在他们俩说不定已经并肩而立了!

这种微妙的“上天请赐我一颗后悔药”心态,韩归白和阿多尼斯都没发现。

三人吃完早饭回去,韩归白主动去找库恩女士。剩下两人短暂对视一眼,连再见也没浪费口水说,各自回房。

阿多尼斯回去想了想,觉得除去两人成了的意外,他依旧很想看韩归白的新电影。另外就是,他依稀摸到了韩归白会喜欢沈衔默的可能之处——

虽说他内心里确实认为自己这次拍戏敬业又奉献,但在看他不顺眼的情况下,沈衔默依旧真心实意地夸他不错……

好吧,不管是真是假,这种态度都不得了!因为,如果是真的,就说明沈衔默把事业和感情分得很清楚,不会轻易带入个人情绪;而如果是假的,那不是更证明了沈衔默的演技?

阿多尼斯抬手,但在空气里抓了一个空时,才堪堪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艰苦求生的野人戏份拍完、没有一大把乱胡子可捋了。

沈衔默这货明显走的是深藏不露的腹黑路线,谁告诉他这就是个腼腆内向又寡言的帅哥而已?

深觉自己被舆论误导的阿多尼斯非常愤怒。所以他一捋袖子,冲上影视综合场,在树洞区发了个帖,标题基本同吐槽的后半句,再在主楼补充大红加黑粗体字:“都特么眼瞎啊?”

对这种指名道姓的抹黑行为,就算在树洞区也不能忍,沈衔默的粉丝立刻就群情激愤了。阿多尼斯这中文溜得,这姿势熟得,没人发现这是个外国友人兼国际影星的小号,都以为是哪个无脑低级黑。

一楼回复:楼主你是眼红呢嫉妒呢还是酸溜溜呢?给你三个,自己选一个?

二楼回复:好久没见这么简单粗暴的流量帖了……楼主你拿了钱就该好好办事嘛,这种内容要发在公共讨论区才对得起你的工资!

三楼回复:我只想问,哪家病院没关好门!!!

四楼回复:默默那么低调了,怎么还会招这种脑残黑?我便是不懂

五楼回复:楼上的,你和这种黑认真什么?完全浪费感情!要我说,大家都不回复,晾着楼主一个人吹风最好!

这个建议是最冷静理智的。但以威尼斯和北京的时差,现在北京正值傍晚,是影视综合场人流量全日最高的时候。说停就停是不可能的,就连树洞区也不行。

等阿多尼斯五分钟后再点进去看的时候,这楼已经盖到了快两千层。

1314楼千里易炎凉:呵呵,他喜欢就好。

在一片倒的愤怒指责中,这条评论异常扎眼。阿多尼斯一眼就看到了,并且他和其他人不同,完全不认为是对方回复出错——

韩归白正忙着,那这马甲下面必须是沈衔默吧?“他喜欢就好”的“他”,则摆明了不是指沈衔默自己,而是指韩归白!

所以,沈衔默的意思是,不管其他人瞎不瞎,韩归白喜欢那样的他就好,是吗?

阿多尼斯顿时不淡定了。尼玛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啊!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沈衔默也是个大写的坑!

这么想着的人正想关掉页面,忽而感觉这回复id有点熟。他想了又想,终于回忆起来,他对此id名字的印象来自于前不久看过的脱口秀节目。他当时觉得名字毫无亮点,就直接跳了过去,故而记忆模糊不清。

可问题在于,这个id被韩归白点名是因为支持默白在一起啊?

想到韩归白很可能知道沈衔默小号、还故意当众吐槽的行为,阿多尼斯脸裂了。还没结婚呢,就已经仗着自己演技好、当着全球人民的面晒情趣,这俩还能不能好了!

第42章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换一种角度表述,就是凡事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很难刹车了。

韩归白一整天都泡在放映厅里,和其他评委一起看片讨论。评审团之间相处不错,但个人经历不同导致的审美差异不可避免,在某些点上争执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黑黢黢的环境呆久了,精神又高度专注,韩归白出来时,接触到外面柔和的光线,还有点恍惚。等他再看到沈衔默以同样的姿势等在同样的位置时,脑海里闪过的就是一开始的念头。

小沈还真是打定主意死追他啊……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今晚难道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韩归白没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沈衔默一眼就看到了他。“大白。”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欣喜。

光看到我就这么高兴,你以后要怎么办哦……韩归白心不在焉地想,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又来这招?”他笑道,“我可不会心疼的噢!”

沈衔默眨眨眼睛。“是吗?”听语气,大有“这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的意思在里头。

韩归白闷笑,一边开门,一边拉着沈衔默往里走。等门一带上,他就照葫芦画瓢,反手把人压在门板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假装严肃,“今天轮到我了!”

走廊的灯光已经被完全隔绝,沈衔默借着落地阳台透进来的月光和水光辨认着韩归白的轮廓,闻言也认真回复:“嗯。”想了想有点太简洁,他又补充:“你想干嘛?”

这场景简直是标准的昨日重现。韩归白愈发想笑,但忍住了。他一只手依旧扣着沈衔默的手,十指交缠;另一只空着的手则老实不客气地从沈衔默的肩膀攀上脖颈,再轻轻摩挲那漂亮利落的下巴线:“帅哥,给爷笑一个?”

按理说,这是句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标准台词,然而当韩归白用一种似乎在蜜罐里洇渍过的语气问出口时,就变成了十足的勾引。

沈衔默立刻感觉心脏不太好,它跳得太快了。他无声而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陈述事实:“笑了你也看不见。”

这回答太过一本正经,韩归白差点笑出声。然而他毕竟功力深厚,只在手指上加了点力道:“我能看到。”

沈衔默略微偏头,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手指逐渐上移,很快就触到了他的唇角。

想用手指看?

沈衔默配合地勾了勾唇,还想要不要咬住那只作乱的手。结果韩归白就在这时候凑上来,轻舔一口,然后含住了他的下唇。

之后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起来。两人亲吻着,跌跌撞撞地往里走,然后毫无意外地双双躺倒在最近的长沙发上。九月初的威尼斯气候宜人,房里的温度却一路攀升。很快,衣物散落一地。

“……去床上?”韩归白在亲吻的间隔中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两阶,里头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欲。

沈衔默直起身,意识到他们差不多裸裎相对了。“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他问,没接韩归白的话。

韩归白早从对方身上微湿的水气中知道沈衔默已经洗过了。“那当然没问题,”他也直起身,语气揶揄,“就怕你忍不了。”

沈衔默这回干脆没说话。他又亲了亲韩归白唇角,目送对方进盥洗室。

韩归白洗澡向来不磨蹭,但今天他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一出门,他就注意到,沈衔默把地上他们俩散落的衣服都收起来挂好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收拾房间?是真的贤惠啊!

韩归白有一点想笑,同时又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感从心里冒出来。小沈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沈衔默披着睡袍,正倚在床头看酒店准备的旅游杂志。薄被滑落下来,从锁骨、胸肌到腰线的美好景色都一览无余。见韩归白出来,他抬起脸,笑道:“洗好了?”

韩归白走过去,靠着人坐下。“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沈衔默翻了翻手中彩页,很快指着其中一页道:“下次我请你。”

韩归白又靠过去一点,看见那上面全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照片。“那敢情好,”他略夸张地感叹,“这些一看就价格不菲,我赚大发了!”

沈衔默扑哧一笑,吻了吻韩归白近在咫尺的耳廓。韩归白转头看他轮廓分明的俊脸,又亲了上去。

这么一开头,杂志显然不用再看了,两人干脆利落地滚上了床。亲亲摸摸抱抱是必须的,只不过,腻歪了好一阵子,沈衔默都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准确来说,他连亲吻的力道都很克制,更不会发展到下半身的交流去。

韩归白心里更加确定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累了?”

“怕你累。”沈衔默立刻接道,“你明天不是要走红毯吗?”

明天是影节的开幕式,评审团全体都要率先走一遍红毯,在世界各地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下沐浴闪光灯的耀眼光辉。

韩归白没忘记这个,但他并不觉得这理由是真的。又或者说,他觉得沈衔默有别的理由。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就着两人贴近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沈衔默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十来分钟,终于等到韩归白呼吸变得绵长均匀,这才敢呼出来。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进浴室解决了一遍个人问题,这才重新回到床上。韩归白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睡姿,他把人搂到怀里,又忍不住在那光裸的肩膀上落下几个珍而重之的轻吻。

阿多尼斯其实没猜错,沈衔默今天确实不怎么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两人的谈话,全部的。其他都还没什么,但其中有个细节,他非常在意。

为什么韩归白只是说“我大概早就找到另一半了”,阿多尼斯就立刻道歉、后面还立刻转移话题?里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过往吧?

韩归白其实也没猜错,沈衔默今天不想做下去的原因有一大半不是因为开幕式红毯。他只是从阿多尼斯的“对不起”发散开去,几乎能确定,他并没有那么了解韩归白。

如果换一种相对残酷的说法,就是韩归白不像他喜欢韩归白那样喜欢他。

这种不对等,沈衔默一开始就有所预料。他的追求热烈而毫不犹豫,这也是事实。但这些加起来都不代表着,他愿意冒着韩归白还没完全喜欢上他的风险和韩归白发生关系。

另外,韩归白所谓的、那个可能早就找到的另一半,是不是褚修?

做完排除法,沈衔默只能这么怀疑。然而,他肯定不会这么询问韩归白,而韩归白的演技足以让他自己在什么时候都不被看出破绽……

说句丧气话,沈衔默至今不知道韩归白到底喜欢他几分。唯一能确定的是,程度比阿多尼斯高,也比绝大多数情敌要高。必须中肯客观地评价,这种开头已经算优秀了。

想到这里,沈衔默又轻轻吻了一下怀里韩归白的额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愿意等下去,韩归白也值得他等下去。

“大白,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你?”

这叹息一般的话语萦绕在韩归白耳边,心软绵绵地塌下来,几乎让他动容。但装睡到这时候破功,那也太不韩归白了。

看来小沈确实听见了一些话、还往心里去了啊……韩归白略微苦笑。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因为对人敏锐的情绪感知在角色扮演上是非常重要的天赋,沈衔默注定前途无量;另一方面,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能给出让沈衔默百分百满意的答案,否则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提试用期了。

哦,这当然不是说他不喜欢沈衔默。只不过,不说两人在感情中的付出一定要对等,但至少也得差不多吧?

韩归白七七八八地想了一点事。然而,沈衔默的怀抱足够温暖,他的困意很快就占了上风。在真的睡着前,他模模糊糊地在心里嘀咕,白瞎他之前的准备工作,哼,沈衔默在这方面一定没他付出得多……

第二天,韩归白的行程满满当当,很早就起了床。沈衔默想了半宿事情,此时睡得正沉,一点都没被惊动,眉宇之间还微微蹙着。

虽然韩归白昨天才说过他不会心疼,但今天他就食言而肥了。因为他忍不住去抚平那弧度不说,用的还是唇。

等钟微进门的时候,韩归白已经把自己的仪表打点得差不多了。她张口刚想夸,就看到韩归白把食指竖在唇前。等她再发现床上躺着的是谁后,嘴巴不可抑制地张成了o形,到出门拐过两道弯后都没能缓过神。

沈衔默在韩归白床上!韩归白叫她不要吵醒他!沈衔默露出的肩颈上还有吻痕!

救命啊,她好像听到了她三观碎成渣的声音!

“大白啊,”她讷讷道,觉得自己震惊得都要结巴了,“你和沈影帝……那什么……”

“那什么?”韩归白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差,语气平淡。

钟微跟在他身后,咬了半天下唇,终于问出了口:“……你不是一向不考虑后辈吗?”毕竟,照拂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是什么话题,韩归白都从不怯场。“人总是会变的,”他把眉一挑,“你有什么意见吗?”

钟微本想问你是不是把人家折腾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沈衔默一点都没醒过来的迹象,但听出韩归白话里隐含的威胁,立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没没!”

即使已经这么说了,钟微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这种设定。特么地韩归白就在她眼皮底下和沈衔默勾搭上了,然后她直到两人滚上床才发现?照韩归白一贯的尿性,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啊!

钟微顿时哭丧了一张苦瓜脸。她回国以后没法给范希捷交代了……要是韩归白在沈衔默身上玩始乱终弃这一招——不,甚至不用始乱终弃,和平分手就够——范希捷都肯定扒了她的皮!

此时,沈衔默在不安稳的睡梦中翻了个身,还不知道他的菊花不保的“事实”马上就要传扬出去了。

第43章

能担上“亚得里亚海上的明珠”这样的称号,威尼斯风景自然优美。秋天又是晴爽的好时节,影节组委会把红毯场地设置在了郁郁葱葱、姹紫嫣红的露天花园里。

临近开幕时间,场地拉起的黄线外已经聚满了记者。车还没停稳,韩归白就看到了外头乌压压的人群。“好久没见过这种阵势,有点怯场啊!”他笑着道。

评审团九人住在同一家沙滩度假酒店里,出发到会场时分乘几辆轿车。韩归白没让钟微叫公司的车,库恩夫人很乐意捎带他一程。

此时听见他这么说,她笑道:“但我相信,如果你待会儿真的怯场,那也一定是演出来的。”

加长轿车里还有另一个评委,主业编剧的英国人莫林。“没错,”他十分赞同库恩夫人的话,“我可不信一个五岁就开始演电影的人会怯这种场。”

“你们俩不能这样,轮流拆我台!”韩归白严肃地抗议。“不是说好了,同是评委,我们要争取求同存异吗?”

但这并没有多大效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认真的。

“噢,亲爱的韩,我们说的求同存异是指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并不是指你。”库恩夫人笑吟吟地反驳,“而话再说回来,我们三个之中,就靠你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了!”

莫林的年纪比库恩夫人还大些,当然知道注意力是在特指年轻人的潜力。“就是,”他再次赞同库恩夫人的意见,“从你身上,大家才能看到电影的未来啊!”

面对前辈过于直白的称赞,一向厚脸皮的韩归白都表示鸭梨山大。幸而此时评委的车都到了,他只需要客气地表示感谢。等到下车时,他先钻出车门,等着莫林扶着库恩夫人出来后关门,翩翩绅士风度。

现场到处都是咔嚓声,闪光灯一时间交相辉映,红毯都照得失去颜色。

“到了!评审团主席库恩夫人!编剧莫林!还有影帝韩!”

莫林今天穿了一条格子纹苏格兰裙,配上拉杂的花白胡子,有点不经意为之的雅痞感。韩归白则是一身浅灰定制西装,倒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还轻些。库恩夫人一袭低调得体的鱼尾长裙,脸上微笑粲然,左手挽着莫林,右手挽着韩归白,十足人生赢家的模样。

这样的三个人自然是胶卷杀手,摄影师按快门的食指都酸了。

在此之后,各路明星、剧组、嘉宾也纷纷登场。红毯上热闹非凡,已经下了红毯的也没闲着——

韩归白要和评审团一齐行动,目标太大,根本不可能躲过无孔不入的记者。除了有史以来最年轻评委的噱头以外,他还在拍一部冲奥片,相当引人注意。

“请问韩先生,做评委和演戏有什么不同?”

“请问韩先生,您销假后主导的短片是故事片,正拍的长片也是故事片,您还考虑接别的题材的剧本吗?”

“请问韩先生,您的新片目测将和杜兰先生的新科幻片在小金人上撞车,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毕竟是正式的国际影节,记者们的问题相对客气,不过刁钻程度一点都没少。韩归白一一回答,无非是评委经历有助于他的阅历、还有他目前拍故事片有助于在长假后更好地找回戏感、他从不局限自己的表演范围什么的。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它被抛出来的时机正合适,因为著名导演杜兰正好带着他的主要剧组成员走下红毯,其中包括阿多尼斯。

“每年都有许多优秀的片子上映,我很荣幸有和他们同台竞争的机会。”韩归白笑眯眯地回答。场面话他当然会说,而且比谁都溜。

“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这将会是您第四次和阿多尼斯·富尼埃先生竞争奥斯卡小金人的荣誉。前三次您都赢了,这一次您觉得您会继续赢下去吗?”

“可这问题的前提都还没定下来,”韩归白继续笑眯眯,“因为《北鱼》是双男主片,而我并不能确定学院会提名谁做最佳男主。”

这回答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难道这片子的名字不就是韩归白饰演的角色名吗?照此判断,男主提名应该没悬念才是?

核对的最好办法无疑是询问另一个男主,但沈衔默安排的出场时间晚,这时候还没到。

就在众记者哀叹时机不对的时候,早就瞅见韩归白方向的阿多尼斯已经挤了过来。场地毕竟是个开放式花园,障碍不大。“这个问题,我可以替韩回答你们,”他飞快地接过话,“以我和他的撞车频率,我觉得他被提名是注定的!”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现场大概会很尴尬;但由当事人口里出来,大家的反应全是失笑——

瞎说什么大实话呀!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韩归白和阿多尼斯在气运上好像天生犯冲。韩归白演男主,阿多尼斯也演男主;韩归白演男配,阿多尼斯也演男配。在角色配置上撞车,也就意味着在奖项上撞车。偏生两人私底下关系还好,以至于总有人想看他们之中的某一个尴尬。更有人忍不住猜测,正是因为每次都输给韩归白,阿多尼斯才对他产生了敬仰到恋慕的感情……

啊呸呸呸!

不管是韩归白还是阿多尼斯,都觉得这个理由太扯淡了。所以这时候,韩归白一笑,回道:“正因为这种原因,我接双男主片才是很必要的。我就不信,那二分之一的概率永远掉不到我身上!”

阿多尼斯咧开嘴,顺手一勾韩归白肩膀,作哥俩好状。“你这样说的话,总觉得我必须更爱你了,怎么办?”

四周顿时一片嘘声。不好了,中法影帝联手虐狗啦,大家快跑啊!

影节的首日,重头戏除了走红毯,就是开幕电影。因为评审和主创团队需要一些必要的沟通,所以韩归白和阿多尼斯的座位距离很近,都在二楼的某个包厢里。至于其他受邀观看影片的明星和记者,则在下头展映大厅。

放映时间还没到,有人陆续进场,也有人在低声交谈。韩归白坐在包厢靠前的地方,和几个中外导演谈笑风生。在《北鱼》之后,他还没定下新片日程,所以大家闻风而动,纷纷向他投出橄榄枝。

因为背后有实力雄厚的公司撑腰,韩归白最在意的不是资金、发行方或者是合作演员,而是剧本质量。所以,在保证会把剧本简介和片段送给韩归白后,位置不在这里的人就都告辞离开了。

原本和剧组其他演员说话的阿多尼斯见韩归白空闲出来,立刻凑了过去。“想在公众场合和你说几句话真是难啊,”他笑着抱怨,“总有人排队等着!”

“你不也一样?”韩归白回,视线不经意地在楼下打转,“听说你最近两年的行程都满了?”

阿多尼斯大大地叹了口气,在韩归白身边坐下。“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这边的公司可没你那么好说话!”

韩归白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影星越红,手里的自主权就越多。阿多尼斯怎么说都算国际知名,能可怜到哪里去?

不过他也并不想拆穿。“要不我介绍你到燕双的工作室去?她一定很欢迎!”

“别别!”阿多尼斯立刻举了白旗。“如果要换公司,那不如我自己再开一个工作室呢!”

“嗯?你真有这种想法?”韩归白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隐含的认真。

阿多尼斯耸了耸肩,压低声音。“先看看能不能转行导演,再说公司的事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拼命挣钱?”

要转型就要有投资,韩归白很明白。

“倒是你,”阿多尼斯又问,“你拍了那短片,后面还有别的计划没?”

韩归白思忖着,摇头。“我觉得还是当演员适合我。”

是吗?那你公司老总那边的关系要怎么处理?又或者说,反正半年见不到一次,没什么所谓,就不用费心了?

阿多尼斯很想知道,但他并不冒失,知道这种话是绝不能出口的。且不说那属不属于他能管的范畴,光别人的隐私这点就足够了。“要是你哪天想跳槽,务必要告诉我,”他收了一贯略带轻佻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你一定要知道!”

韩归白忍不住喷笑。“你说这些,是怕记者们没有头条可以报道吧?”

“喂喂!我说认真的!”

后面两句话已经有没营养的趋势。正好开映的时间到了,壁灯齐灭,众人也都安静下来。

阿多尼斯已经看过成片,心里又有别的事,片子刚开放五分钟,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包厢,下楼时发了条短消息。大家都在看电影,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沈衔默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阿多尼斯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面无表情。他走过去,皮鞋在光滑的晶光玻璃地面上发出坚定的声响。

“来了?”阿多尼斯瞥了沈衔默一眼,依旧保持老姿势。“还挺快的嘛!”

沈衔默没说话,但他眼睛里只在表达一个意思:有话快说,不要浪费时间!

阿多尼斯一点也不急。“我们俩呢,确实没什么话好说的。所以很明显,我只能是想和你谈谈大白的事情。”

沈衔默不动声色地挑眉。虽然阿多尼斯总和他针锋相对,但他并没读出真正的敌意。“影视综合场……”他缓缓开口,“树洞帖你发的?”

阿多尼斯啧了一声,没有否认。他在沈衔默那里掉马很好理解,时机太巧合;沈衔默在他那里掉马也很好理解,语气太明显。所以沈衔默用肯定的语气提起这件事,而他觉得这根本不需要解释。

“在正事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他自顾自说下去,“你喜欢大白?”

沈衔默觉得这才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阿多尼斯盯着对方的脸,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读出了“废话”这俩字,不以为意。“第二个问题,你喜欢拍戏吗?”

沈衔默小幅度眯眼。他喜不喜欢,和阿多尼斯有关系?

“我只是听说,你不是表演科班毕业的。”阿多尼斯轻微耸肩,“而且,以我知道的部分,斯坦福或者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似乎更适合你继续深造。”

实际上,沈衔默大学读的是经济,一个适合富家子以后当董事的专业。“选择什么未来是我的自由。”他冷声道。

阿多尼斯继续不在意地耸肩。“没错,但能持续多久呢?就和大白那边一样……既然他答应你试试,就说明他肯定不是全无感觉。但那种感觉到什么程度……”他刻意拖长音,“就难说了。反正,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还是有机会的!”

沈衔默皱了皱眉。虽然这话不中听,但说得没错。另外,他觉得里头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藏在表面示威下的东西,就是一时间摸不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他最后问。在得到对方点头作为回复后,他扭头就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阿多尼斯目送沈衔默重新回到放映厅,突然笑了。沈衔默明显已经有所察觉,看来确实是他低估了对方。不过,如果能对韩归白更好,他不介意扮演一回恶人。

“我这样的好心肠,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他自顾自地感叹,抬脚上楼。韩归白对他没感觉,真是天大的不幸!“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第44章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一切正常。作为评委,韩归白忙得脚不沾地。沈衔默也识趣地没去打扰他,反正自己也不是没事做。

这让钟微既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两人看起来应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担心的是,就算这样,消息传出去也够呛。

跟了韩归白好些年,钟微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初一时的震惊过后,她就慢慢想到,虽然韩归白改了口味,但他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如果他对沈衔默没好感,结局就会和阿多尼斯一样,而不是发展到床上去。

如果最后两人没成,她就只能硬着头皮抗住范希捷的压力了!

但问题在于,就算钟微有这种觉悟,她也没法扯平韩归白和沈衔默在公众当中的印象差距。

韩归白不用说了,是个从不令人省心的货。就算他的粉丝数目远大于黑的数目,他给众人的一致印象也是不欺负别人就不错。

而沈衔默呢?颜好话少,认真诚恳,不论是乖巧还是低调程度,都简直令人发指。这在娱乐圈里可是相当罕见的,众人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怀疑他主动招惹韩归白这样的?

这样一来,如果公开的话,舆论不是注定偏向韩归白潜规则沈衔默吗?

钟微一想到这个就头疼。她当然不相信潜规则,就算亲眼看到沈衔默在韩归白床上也一样。但如果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那韩归白的压力岂不是很大?

那要怎么办?是要光看着啥都不做呢,还是提早和公司上面报备下?

钟微犹豫不决。瞧韩归白的样子,什么都不在意,问他肯定没用;可沈衔默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也不一定会配合她啊!

一大堆话在钟微心里打转,憋得她快疯了。等到影节正式结束的那天,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大白,沈影帝那里……你认真的吗?”

“终于问了?”韩归白笑眯眯地瞅着她。“这几天我看你总是欲言又止,真怕你憋坏。”

钟微一口气差点岔掉。你真怕我憋坏的话,就不要搞出这种事情来啊!

韩归白很可能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了这句话。因为他说:“但感情这种事情呢,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里呢!”

虽然这话没错,但钟微还是很想吐血。“那就是真的咯?”她顿了顿,又问:“你追他还是他追你?动作太快了吧?”

“是你反应迟钝。”韩归白一耸肩,没正面回答。

钟微又是一口血。特么地你俩是影帝你俩牛掰我只是个凡人……行了吧!她本来还想问你俩是不是真进展到最后一步,但这问题韩归白绝对会回避。

看两人最近的样子,都不像强迫啥的;那她只能希望两人顺利或者干脆好聚好散了吧……

钟微沉默了好半天,想到另一件事:“……这要往上报告吗?”韩归白也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了,按理说公司不会太干涉他的私事;但她相信,韩归白知道她的意思。

韩归白果然蹙眉,随即放平。“我知道了。该说的我会去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钟微上下打量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除了上头,还有公开与否的问题啊……但多想无益,她干脆地站起来,用力抹了把脸。“行吧,时间到了,准备采访。”

韩归白在影节里已经接受过不知道多少采访,不过这次才是与他自己最有关的——是《北鱼》首支预告片发布兼全球宣传记者会。

祁连和燕双在影节中段时前后到达,早就准备好了。记者会地点设在酒店的放映厅,在短暂的开幕词后,播放时长一分半钟的预告片,然后进入提问环节。

“请问祁导,您是特意把宣传时间安排在影节之后吗?”

“啊,本来是没这么打算的。可既然大白要当评委,那我就厚着脸皮借一借东风了。事实证明效果不错,人还是挺多的!”

现场顿时一片笑声。作为一部故事片,主角咖大,配角星光闪闪,还有知名导演带领的制作团队……实话说,东风借不借都没问题,关注度依旧杠杠的。

“请问燕小姐,刚刚看了预告片,感觉您的镜头并不多啊?这是什么缘故呢?”

“这个原因嘛,至少有三个。”燕双这么回答,“第一,罗兰本来就是配角;第二,预告片主要剪的是故事线前期,而我的角色根本不参与其中;这第三嘛……”她停住了,同时看了身边韩归白一眼。

众人莫名,韩归白却马上明白了。他站出来一步,跨过燕双,直接给了沈衔默一个拥抱。沈衔默本来没明白,但韩归白的举动让他明白了,也用力反手抱了抱,还旁若无人地亲了韩归白面颊一下。

燕双的身形完全被两人挡住了,只有声音幽幽地响起来:“你们看,就像是这样。”

全场一愣,瞬时爆笑。燕双的意思莫非是,她在影片里头主要扮演电灯泡,所以出场少?还有,一眼就能让韩归白明白她的意思,两人是相当地有默契啊!最后,沈衔默的配合同样天衣无缝,真不愧是一个靠演技说话的剧组!

“请问沈先生,看您刚才表现如此大方,想必在拍摄时也没遇到什么大的困难?”

毫无疑问,沈衔默的抢眼表现拉走了大部分记者的注意力,现在就不得不面对新的、更多的问题。不过,他既然敢那么做,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韩归白站在一边听着,偶尔点头,脸上表情相当完美。虽然一开始并没预料到有亲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动作加得丝毫不引人多想。倒是他自己,感觉有点老脸泛红,虽然没表现出来。

——沈衔默看来完全不在乎公开,或者说对方期待的就是这个!

——哪儿来的初生牛犊啊,不怕虎也不怕过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为世界各地的观众们现场表演一下呢?”

“我没问题。”沈衔默道,偏头望向韩归白。他没再说下去,但希望韩归白也加入的态度不言自明。

立刻有记者跟上:“韩先生,请问您介意现场表演一下故事前中后期两位主角的关系吗?大致一个动作?照您理解的角色来?”

韩归白之前一心二用,完全知道现在采访进行到了哪里——沈衔默回答了关于庄鹏和雷轻腾复杂关系的问题,众记者纷纷表示有点费解,希望直观地明白。

“行啊!”他一口答应。开玩笑,拼演技他会怕?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两人在台上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分开。沈衔默从边上捞了张椅子坐下,手反到背后,神色不喜不怒。韩归白背对他,一只手放在耳边,好似拿了电话筒。虽然他看起来挺镇定,声音也是,但脊背僵得就和一块铁板一样。

“哦哦哦!”

底下瞬时一片明白了解的声音。这镜头在预告片里一晃而过,正是庄鹏和雷轻腾少年时代的句点,绑架案的最后一幕。

“一模一样,简直要让人倒过来同情他了……韩影帝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一秒入戏!”

“沈衔默也很不错啊!雷轻腾那时确实一点也不紧张!”

表面上看,是庄鹏参与了绑架雷轻腾的案子;可实际上,胜券在握的却是被绑架的人自己。那时的混混庄鹏看着坏,本质上还年轻;可雷轻腾却不是傻白甜的富家少爷,心机已经相当深沉。他原本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可最后庄鹏溜走时,他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一开始的悸动和那混乱的一夜吗?

雷轻腾没什么表情,眼睛里的情绪却在翻卷。庄鹏没敢回头,自然什么都没看见。

当韩归白把手放下时,众人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台上的人仍在继续。雷轻腾和庄鹏再遇后基本是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这时候表演身体张力就好——

还是那把椅子,韩归白跪在上面,双手抓住椅背,手背脖上青筋隐现,嘴唇咬得死紧;而沈衔默硬顶在他身后,一只膝盖强插进他两腿间,一只手扣腰、把想逃离的人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已经从西装下摆钻进去、覆在腰带扣以下的位置,意图十分明显。

这回全场都没人说话,只有隐约吞口水的声音。

在僵持姿势三秒钟后,沈衔默向后退开,强硬姿态瞬时烟消云散。等韩归白也下来后,他把椅子搬到侧面,自己站了上去。

……这是要干嘛?

众人瞬时一头雾水。而下一秒,场上灯光全灭,只剩一盏圆形探照灯落在台中央的韩归白身上。

他在笑,如释重负的那种。他身形笔直,像一开始那样意气风发。他开始往前走,步伐坚定,背却一点点地弯下去,像是多出了什么很重的负担。

可这并不能影响他。他还是要往前走,脸上依旧要笑,无视自己颤抖的双手和双腿。它们抖得愈来愈厉害,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身体不听使唤,他只能勉强爬动——

就算到了这时候,他依旧在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隐在黑暗中的雷轻腾表情模糊,只能看出一个向下伸手的动作,似乎想拉庄鹏起身。但他们已经离得太远,根本没法做到。

全场静默。连闪光灯都没人按,因为任何声音在此时都会显得极其突兀。等灯光大亮、韩归白和沈衔默双双回到中央鞠躬致意时,掌声才像炸雷一样迸发开来——

这神一般的演技!

第45章

“啊啊……疼……”

“轻点啊,别碰那里……”

“啊……唔!”

钟微听着这简直和叫床没两样的声音,差点把手里的药酒和棉签都摔了。“给我闭嘴!”她虎着脸,没什么好声气,“谁让你跪那么狠?这下好,膝盖全青了吧!”

韩归白一边嘶嘶倒抽冷气,一边挣扎着反驳:“这可不关我事,因为角色就是这样啊!”

“角色,角色,你就知道角色!”钟微差点要怒发冲冠了。“这还不是拍片呢,那么认真做什么?当然,你要认真也可以,但现在必须给我闭嘴!”

韩归白还在委委屈屈的:“微微啊,我记得你不属虎吧?”

这话的意思等同于钟微现在是头母老虎,被说的人当然不乐意。“看来你自己处理就行了,”她一甩手站起来,“这事儿我管不了,也不管了!”

沈衔默想举手敲门的时候正碰到钟微气呼呼地开门,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愣了一愣。

“沈影帝,来找大白?”钟微忍了又忍,终于暂时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憋回去,不对着沈衔默乱发。

沈衔默从没见过钟微那么生气,一时间猜不出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点头。

“那你进去吧。”钟微侧过身出门,回头又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沈影帝?”

沈衔默不明其意,但估计着事情和韩归白有必然关系,于是继续点头。

“别让大白下床!”钟微飞快地说。在接触到对方惊诧的眼神后,她才意识到这话有很大的歧义,赶紧找补道:“他膝盖青了,上药完要做冰敷,最好哪里都不去。”

现在沈衔默大概明白钟微的怒气点了。八成是韩归白受伤了又不老实呆着……“嗯。”他第三次点头。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从沈衔默嘴里说出来,可靠度就比韩归白高了何止两个档次。钟微那暴躁的心情总算被安抚下来一点,草草谢过后就走了。

沈衔默关门进屋,很快就看到韩归白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无声抽气。见着白皙膝盖上两块明显的青色,他眉不由一抖,加快脚步走过去。“我帮你弄。”

钟微和沈衔默在门口说话的时候,韩归白已经听见了隐约的声音,并不惊讶。“那你可要小心点,”他坐在床沿,毫不介意地交出手里的棉签,“我比较怕疼。”

沈衔默说要帮忙的时候就已经蹲了下去,闻言抬眼瞅了瞅对方。“你在台上跪下去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这点。”他实事求是地道。

韩归白一愣,随即笑出来。“行啊小沈,有长进嘛,都会呛你哥了?”他作势要收脚,“看来我还是自己弄吧!”

沈衔默才不陪韩归白打这种无聊的嘴炮。他一把抓住韩归白的脚踝,拉近自己,再把小腿夹在胳膊下,另一只手拿过棉签,重新沾上药酒,一点一点地按下去。

刚才钟微给韩归白上药的时候,他哼哼唧唧个没完;现在换了一个人,他却不怎么敢出声了。因为他这时已经换了一件宽松的沙滩短裤,脚一悬空就有走光可能。

虽说小沈应当不会趁人之危,但总惹得小年轻用手泻火也挺过意不去的……韩天王严肃地想。嗯,一定不是因为他心虚的缘故。

沈衔默一时半会儿真没想到某些旖旎的地方,因为他还在想别的。“好好休息,没几天就好了。”

韩归白看着沈衔默清爽顺直的黑发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微微晃动,垂下来的眼睫偶尔扑闪一下。“嗯。”他不怎么在意地应道,心想美色果然是有用的,可以分走他原本在疼痛上的注意力。

沈衔默正上着药,但韩归白的注目实在太明显,他不可能发现不了。“怎么?”他抬眼看向对方,“痛?”

韩归白本想摇头,但内心里的恶劣因子还是没关好,溜出来一个。“如果我痛的话,你要怎么办?”

听这种语气,谁相信你真的痛啊……沈衔默不由腹诽。他又低头看了看那显眼的淤青,还是心疼,干脆俯身在边上落下一个轻吻。

“……喂!”韩归白没想到沈衔默给他来这招,腿一抖,差点把人踹出去。“不兴搞突然袭击的啊,小沈!”

沈衔默觉得他很无辜。“不是你问我怎么办的吗?”

对着一张写满了“你要我做、你又反悔”的俊脸,韩归白不由牙痒痒。“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把下巴一扬,“人过来点!”

看出后面可能的发展趋势,沈衔默自然照做。就着一个跪一个坐的姿势,两人交换了一个黏糊糊的亲吻。

“一股药酒味……”等分开时,韩归白很不给面子地嫌弃。

沈衔默这回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算是看出来了,韩归白今天肯定在和他玩欲擒故纵!“微微刚才说,不能让你下床。”

这话杀伤力是巨大的,韩归白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不过也就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表情:“她就是担心过度了。你看我这样子,能去哪里?”

沈衔默偏了偏头。虽然他平时话少,但他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你怎么把她惹得这么生气?”他轻声问,“光是膝盖的话,她应该不会这样。”

言下之意,你这家伙之前到底做了些啥,才会让钟微这样素来可靠的助理也发火?

韩归白本想说她是我的助理、我肯定比你了解她、你的想法都是瞎猜,但在对上沈衔默认真的黑眼睛后,他想要往别的地方扯的心突然就被压制住了。“还不是……”他挠了挠头,有点说不出口。

“你说,我听。”沈衔默倒是一点也不急。

韩归白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但话再说回来,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告诉沈衔默的,他也就不那么别扭了。“你听说过我之前演过一个反派吗?对圆圈有特殊癖好的那个?”

这正是那个连冯诚都挑不出不好的角色,沈衔默当然知道,于是点头。

“他不仅对圆圈有特殊癖好,脑子还有点不正常。”韩归白指了指自己太阳穴。

沈衔默当然也知道。“精神分裂再加反社会人格,不仅想要毁灭世界,还有自残倾向……”他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了一下,“自残倾向?”等等,照这种情势推断,韩归白那时候不会真在自己身上试验了吧?!

“没你想的那样,”韩归白立刻澄清,“我只是在日常生活里也带入了一下反派性格,但微微似乎被我吓得够呛。”

“……你干啥了?”沈衔默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赛科这个角色的标签就是宗教色彩的个性化,在银幕上富有渲染力;可放在现实生活里,分分钟会被人打晕了送精神病院。

“也没干啥,”韩归白试图轻描淡写,“就是在房间里画了几个圈,点了圈蜡烛,再在身上画了几个圈,手边一把刀……嗯,没别的了。”

沈衔默光听就脑补出了一场邪教弥撒,背后发毛。看到这种情况的钟微会被吓到实在太正常了好吗,哪里是过激反应?

再考虑到韩归白后头还有一场类似自杀的浴室戏,他一下子就懂了钟微的忧心——

要是总把角色往现实生活套,多少颗心脏都不够吓的!

“你还想有什么别的?”沈衔默忍不住道。就算是号称一秒出戏一秒入戏,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啊!又或者说,想要做到一秒出戏一秒入戏,正是要依靠在现实生活中的带入来达成?

“她吓成那样,我还敢有什么别的?”韩归白一摊手,十足无奈。“只好让她眼不见为净了。”

沈衔默抿嘴。所以这才是韩归白故意把钟微气跑的根本原因?因为韩归白不可能不对自己的角色尽心尽力,而钟微又见不得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如果这样说,这件事谁都没错,只不过韩归白采取了一种让更容易别人觉得是他的错的处理方式……

沈衔默垂下眼。

他进门之前刷了一遍影视综合场,实时转播的电影预告发布会果然掀起了很大的风浪。已经有人开始传言,要是他和韩归白真的假戏真做,那肯定是因为韩归白勾搭后辈。

……这是不是也在韩归白的预料里?又或者说,韩归白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舆论?很可能的吧,毕竟他没表白之前,韩归白就已经替他挡记者的问题了。

可不管是韩归白习惯如此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沈衔默都接受不了。是他追的韩归白,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否认。就算不是他主动,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韩归白一人承担所有的压力。

“答应和我试试,对你来说是不是负担?”沈衔默突然问。

韩归白正想着小沈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闻言真愣住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奇怪地问,又停了两秒,突然回忆到什么似的,“是不是阿多尼斯说了什么?”

沈衔默摇头。“不关他的事。”韩归白最近忙成那样,肯定没空上影视综合场,也就不可能发现十天前阿多尼斯发的树洞帖;阿多尼斯叫他出去时也只有他们两人;这样一来,把阿多尼斯摘出去再容易不过。

韩归白其实不怎么信,但目前的重点在于赶紧洗刷掉沈衔默对他莫须有的指控。“和你这样的帅哥谈恋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来的负担?”

“……不信。”沈衔默直截了当地说。韩归白浑身上下都是别人贴上去的各种标签,但还真没一张上写着“以貌取人”。

被这么直白地堵回来,韩归白刚准备好的理由也派不上用场了。“好吧,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信?”他无奈道。

皮球被踢回来,可沈衔默一点也不担心。“你总是帮我解围。”

“因为你是后辈啊!”韩归白立刻回答,“不针对你,无论哪个新人有潜力,我都会尽可能地照顾一下的!”

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吗……沈衔默微不可察地扁嘴。“我不能帮你的忙。”

韩归白差点失笑。“你才入行几年啊,想帮我的忙?”他没忍住揉了揉沈衔默的脑袋,手感不错,“这话都说得出,我真想知道你想啥呢……哥我演戏二十多年,你说帮忙就帮忙,那我混得是有多差?”

这确实是事实,沈衔默想辩驳也有心无力。他一边想着这情况他迟早要解决,一边继续第三条:“也没见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韩归白又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要被气笑了。敢情没搞什么霸王硬上弓之类的还是他的错了?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吧?

“如果我说我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就躺平任上啊?”

第46章

说起来是韩归白让沈衔默躺平,但他现在膝盖不能用力,不管是站还是跪都是有心无力。如果想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并排坐着也显然不是个好姿势。所以,很显然,两人都只能躺上床。

至于任上这个问题……

“我说,我怎么感觉你很高兴呢?”大被同眠、四目相对,韩归白不由撇嘴。“巴不得被‘潜规则’?”

“被你的话,那再好不过。”沈衔默眼睛很亮,语气认真。

这种表情配上这种内容落差巨大,韩归白不得不认为,这肯定也是沈衔默演技的一部分。“要点脸啊小沈!”他一边痛心疾首,一边连自己都惊诧,这台词竟然有从他嘴里吐出来形容别人的一天。

沈衔默大概也这么觉得,因为他有些绷不住唇角的弧度。“我说的是事实,”他露出一个微笑,又转瞬即逝,变成了苦恼,“可你似乎不配合。”

一听这话,韩归白就在心里直翻白眼。不配合?如果他不配合的话,现在他们俩躺在床上是预备做什么呢?看星星吗?“虽说食色性也,”他做出一副忧伤的模样,“但你好像觉得兽性大发才叫配合?”

这回沈衔默没回答。他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韩归白鼻尖。

两人上床时,该脱掉的都脱掉了,干净利落。这会儿只一张薄被盖在腰腹以下,想做点毛手毛脚的事情再容易不过——

韩归白伸展手臂,老实不客气地勾住对方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沈衔默自然配合,于是两人立刻就吻在了一块儿。嘴唇、下巴、喉结、锁骨、肩颈、胸膛……前些天的吻痕刚消下去,又迅即添上了新的、更艳丽的。

不一会儿,房间里的气氛迅速升温。韩归白半眯着眼,空着的那只手往下伸,准确无误地握住了某个已经精神起来的东西。

这对沈衔默的刺激无疑是巨大的。他的唇正舔吻韩归白前胸,一时控制不住力道,便在白皙肌肤上留下了一个新鲜的齿痕。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韩归白倒抽了一口冷气。“年轻人啊……”他张口道,吐出来的却是一种过来人的无奈语气,“幸好咬在身上,不然我这老脸还能出去见人吗?”

沈衔默歉意顿生。他们俩都是公众人物,自然该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在会露出来的地方留下痕迹,两人心照不宣。毕竟,公开是一回事,麻烦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还没等沈衔默一句抱歉出口,韩归白的手已经灵巧动作起来。“既然是试用期,那确实都该试用下。”他说,语气压低,声音放缓,“万一以后才发现不行或者不匹配什么的,你不让我退货该怎办?”

……不匹配就算了,不行是什么鬼?而且还没试用,就想着退货?

正常男人都忍不了被说不行,沈衔默也不例外。另外就是,退货同样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两点加起来,促使他往前挺胯,把自己往韩归白手里送得更深。

“你可真……”韩归白正想继续调笑,就感到自己的欲望同样落入了对方的掌控,再附赠一记不轻不重的揉捏。它本来半挺立着,一受刺激,就更迅速地充血膨胀起来。“……轻点!”他咬牙道。

这声音里已经逼出了丝丝缕缕的情欲。沈衔默分辨出来,忍不住想微笑。但他更想知道,韩归白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破功,手上动作就有意识地加快了。

感觉到从下身席卷而起的火热情潮,韩归白暗咒一声。早前拍玻璃床那趟戏时,他就知道,沈衔默的手指比他有力,打起飞机来感觉要强烈得多。现在,沈衔默憋足了力气要让他登上巅峰……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怎么能输给后辈呢,是吧?

如此一来,没过多久,两人就都气喘吁吁起来。额上汗水一滴一滴地滚落,身上也蒸腾着热气。空气里弥漫开来一股无法忽视的粘腻味道,让人沉溺其中。

“不行……”韩归白道,他现在几乎是咬着舌根说话了,“还差一点儿……”

沈衔默当然也想要更多、更近的触碰,但他顾忌着韩归白还青肿着的膝盖,并不敢真的靠太近。

韩归白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小沈,难道这时候还要我教你怎么做?”

“大白……”沈衔默依旧有点儿犹豫。他刚想说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做到底,可一抬眼撞入对方的眼睛,他立刻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迟疑烟消云散,浑身只剩下腹发紧的感觉——

箭在弦上不说,谁还能抵挡媚眼如丝的加倍攻击?

沈衔默立刻采取了行动——他半直起身,一下翻到韩归白背后,用力压紧对方两条大腿——“可能会疼,”他说话快而轻,但这并不影响他把自己嵌进去的速度,“忍忍。”

这回轮到韩归白什么都不说了。腰被人搂住,腿间一片火热,还有只手带着他自己一起抚弄前头……他咬着唇,但依旧有长长短短的喘息溢出来,十分难耐。

此景此景,沈衔默觉得,他简直要爆了。什么都不用思考,也什么都不能思考;一切事物都飘移着远去,只有他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唔——嗯!”

随着一声极长的音节和炫目的白光,两人几乎同时解放了。床单皱巴巴乱糟糟,还有可疑的液体沾染在上面。枕头勉强还算好;至于被子,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不错,”韩归白很快缓过劲来,不吝赞赏,“腰很有劲儿嘛,小沈。”

沈衔默刚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发,还在回味余韵,闻言脸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这么直白,一秒想歪好不好!不对,现在说这种话,肯定还是韩归白蓄意挑拨他吧?

不过,对要不要做下去这个问题,沈衔默早有答案。他坐起来,扶着韩归白双腿打开。“弄伤你了吗?”

韩归白相当放得开,随沈衔默看。反正他浑身上下早被看光了,不差这一次。“顶多破皮吧?”他不在意道。“涂点红霉素,好得很快。”

可与之相反的,沈衔默目光垂下去,半天没能说出话——

韩归白腿根乃至股后的肌肤都泛着红,白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幽处凹下去一条诱人的弧度……这景象看起来……他再硬几次都没问题啊!

“鼻血出来了哦,小沈。”见对方直愣愣的目光,韩归白忍俊不禁,一点也不像个躺在床上双腿大张的人。

沈衔默脸更红了。他倏地跳下床,“我给你放水洗澡!”话音未落,人就没影儿了。

眼见自己大获全胜,韩归白再也忍不住,捶床爆笑。做的时候不见不好意思,做完了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沈衔默不仅是处,还处得很可爱啊!

大概在韩归白的笑声里受到了打击,接下来沈衔默十分规矩。帮韩归白洗澡时完全不乱动,还抓紧时间叫酒店服务员把一团狼藉的床铺收拾了。而这么一折腾,韩归白膝盖上的药酒早就没了,必须重新上,还添了腿间股后一大块儿。

这回上药的姿势比上一次尴尬得多。作为新伤的始作俑者,沈衔默一边心疼,一边硬着头皮扛下了韩归白的诸多笑语。弄伤韩归白确实不是他本意,韩归白说什么他都该受着;但什么“鼻血出来了”、什么“年轻就是好”、什么“脸红真可爱”……

沈衔默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他一定得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如果要反击韩归白,有且只有一种最正确、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床上操哭他!

此时,燕双和祁连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也朝着韩归白房间来了。毕竟,放映厅本就不是专业表演场地,地板硬得要命。别人不知道,他们听得韩归白跪下去那声响,就知道他膝盖绝对要受伤。

“一年不见,大白还是拼命得很。”祁连道,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忧虑。

“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用再说了。”燕双也叹气,“希望伤不严重……”她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触到不远处的人,不由皱了皱形状姣好的眉毛:“微微,你不陪着大白,坐在大厅里干什么?”

钟微本就在等他们,立刻回答:“大白嫌我太用力,要自己上药。”

这本没什么问题,然而燕双停顿了两秒,就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那你就真放着他自己上药了?”以钟微的全能程度,这根本不可能啊!

“这个……”钟微停了停,选择说实话。“沈影帝正好来看大白,我就请他帮忙了。”

这回燕双的眉毛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小沈?”她确定性地问了一句,见钟微点头,又继续追问:“他什么时候进去的?现在还没出来?”

钟微可不傻,她一下子就意识到,燕双可能早就发现了韩归白和沈衔默之间的猫腻。呃,原来真的是她迟钝啊……她顿时忧伤起来,但话还是要说的:“没仔细看,可能有一个小时了吧?”

祁连瞪眼。他听燕双说过一点,所以此时很快得出了正确答案——绝对不能去找韩归白,否则很可能变成人形电灯泡!

“还真是后生可畏啊。”燕双最后这么说,颇为意味深长。

第47章

虽然韩归白觉得轻伤不下火线,但奈何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反正,在钟微打了几个电话后,他的行程就重新调整,从宣传完后立即启程回国变成了在威尼斯多留几天。

“祁导说,电影前面大半部分的样片快剪出来了,他找人看看效果。如果后头的剧本有调整,他会提前通知你。”钟微翻着电子记事本,“另外,杂志社我联系过了,《时尚》的叹息桥和姻预言室都改成今晚选景,《名利场》还是圣马可教堂及黄金宫……其他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在休假以前,韩归白就基本不拍广告,偶尔接点硬照和采访,只赶重要通告或者出席国际活动。假期回来,日程更加松散,只有硬性宣传要求。这除去他已经成名的原因外,就是经纪公司给的极大自主弹性。

“老祁好说,”韩归白倚在床沿,“公司有没有什么说法?”

钟微知道他在问什么。“据说大少听了以后没什么特别反应。”

“那就好,”韩归白点点头,转而询问别的方面:“最近有人发新本子过来吗?”

一听到剧本,钟微立时就叹了口气。韩归白选片的眼光从来都难以预料;固然,他是各大影节的座上客以及常年赢家,但若是本子有特别的过人之处,小成本短片和独立电影也有可能接,并且完全不在意片酬。这样一来,送给他的剧本从来没少过。

“少说也有个百八十吧,”她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大叠材料,“按收到的时间顺序,我先给你打出来这些。”

“嗯,”韩归白抬手接过,显得挺高兴,“正好看看……如果不早点决定的话,好角色都被人挑光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钟微还能赞同一下。韩归白是纯正的不演戏会死星人,但每次看到新剧本的喜悦都货真价实。然而,塞翁失马什么的……

“别以为这么说就能给你的膝盖开脱了,”钟微撇着唇看韩归白的双腿——目前它们正规规矩矩地并拢放在床上,淤青处还压着两只热水袋——“现实就是你干了一件性价比极低的蠢事。”

这话有点犀利,韩归白不由挑眉:“微微啊,我感觉你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取代冯诚的位置!”

“去去!”钟微没好气地呿他。“你先看着,我出去下,等中午再给你送饭过来。不要乱动哦,晚上还要干活的!”

韩归白难得老实答应了。等钟微离开,他大致翻了翻手里的剧本,最终抵抗住诱惑,选择先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嘟嘟嘟——

“大白。”在精准的三声响后,褚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嗯,是我。”韩归白懒散地靠在床沿,“忙?”

褚修似乎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都一样。”

韩归白也笑了,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对呀!不管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都是三声接——你的强迫症也该治治了!”

褚修没对这个要求做出反应。“边上没人?今天有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边上有没有人的?”韩归白对此表示不理解,“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没一次猜错!”

褚修思考了三秒钟,然后认真地给出答案:“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看不是心有灵犀,是你觉得我最近制造的头条新闻太少!”韩归白不客气地吐槽。“信不信我把电话录音放网上?”

褚修完全不为所动。“那也挺好。”他语气笃定,听起来“我才不信你会那么做”的成分更多些。

韩归白很明白这种潜台词,不由撇嘴。“阿修啊,实话说,你最近是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下限越来越低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褚修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勒个去啊——”韩归白拉了个极长的气声,感觉膝盖已经被射成了筛子。“行,算你狠!”他哼了一声,语气旋即恢复正常:“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老板英明神武,多放我几天假,我怎么能不感恩戴德一下呢?”

接以身相许这种下限,褚修显然还没突破。“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吧?”

“当然不,”韩归白极快地回答,“所以你看,我这不是老实请罪来了吗?”

褚修沉默了一小会,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话题:“上次不是说请你喝茶吗?”

“怎么?”这种开头一般意味着情况有变,韩归白大感意外。“不会取消了吧?别介啊,我很想喝来着!”

褚修很轻地扑哧一声,大概被语气里的急切逗乐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现在是老爷子想请你喝茶。”

此话一出,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概半分钟,韩归白很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这句型,我怎么听着大事不妙呢?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对老爷子有偏见——事实上老爷子非常好——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吧?

褚修很明白韩归白的未竟之意。

自他接手褚氏一应事务以来,褚鸿简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甚少出面做什么。偶尔说起来,也是养花逗鸟的做派多些。本来就不乐衷交际的人突然想招待谁……被邀请的人就算没惴惴不安,也是受宠若惊的。

韩归白的反应,像是兼而有之。

褚修心里微微一沉。“就是先告诉你,不着急。”他慢慢道,语气一如往常,“时间等你回国以后定。”

韩归白听到“老爷子”时,就没觉得这事儿能改。现在褚修说时间待定,也不过是不定时炸弹而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褚鸿简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实际上,褚鸿简其人就如韩归白之前所说,非常好。虽然他年过花甲,但知书达理、修身养性,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的人。更罕见的是,他还有他那个年纪的人通常没有的轻松幽默。

儒商一词,简直像是为褚鸿简量身打造的。只不过,以他的身价,再无害的微笑都会被人解读出不下一百个含义,更别提主动请只见过一次的人喝茶这种与平时作风迥异的事情了。

饶是演技已经登峰造极的韩归白,也摸不出褚鸿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光看褚修就能推断褚鸿简深藏不露的功力,他索性不再去想,直接问:“人呢?不变?”

“嗯。”褚修肯定,“老爷子做东,你和衔默是客,我作陪。”

“这阵容真是太吓人了,”韩归白一边说一边摇头,“谁有那么大脸叫你作陪!我反正是没有的!”

褚修又轻轻一笑,没出声。“衔默也在威尼斯?”

“是,我会和他说的。”韩归白马上理解了褚修的言下之意。

“那就行。”褚修回答。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几乎是在同时,韩归白就往后一仰,拿手按着太阳穴。他到底干了啥事,能到惊动“党中央”的地步?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沈衔默踏着后脚敲响了韩归白的房门。看到人躺在床上、一脸萎靡的模样,他顿时有点担心:“怎么,不舒服?”

韩归白不用睁眼就知道来人是谁,闻言懒洋洋地回答:“没,犯困而已。”他眼睛睁开一条缝,上下打量了沈衔默一眼:“话说回来,你怎么进来的?”

沈衔默晃了晃手里的房卡,拉过边上的椅子坐下。“微微刚给我的。”

……他这助理,之前各种怀疑,现在卖主子也卖得很痛快嘛!

韩归白不由腹诽。完了,他才继续问:“照片晚上拍,你现在过来干啥?”

“给你换药。”沈衔默语气诚恳,表情正直。“听说晚上的拍照要素是水、桥、光,伤口碰水感染就不好了。”

这韩归白也知道。在威尼斯取景,不来个湿身啥的简直对不起水城的名号。“你怎么知道导演一定要泼我?”他打趣道,“说不定是你呢!而且还得说,”他又拖长音,“早知今日,何必昨晚呢!连起来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沈衔默已经打开了医药箱,正把热水袋挪走。听了韩归白的调侃——要不是你动得太厉害皮也不会擦破——他没肯定也没否定,手下动作同样没停,不过耳根微微红了。

韩归白敏锐地注意到这点,又想乐了。再转念一想,他拿起手机,飞快地拍了两张照。

虽然没闪光也没声音,但沈衔默察觉到了这种动静。“你……”他抬起头,询问性地望向韩归白。这有什么好拍的?

“怎么,不让?”韩归白从手机屏幕上面觑他,一双桃花眼水光流动。

沈衔默果断摇头。他现在隐约有了点想法,而那种想法昭示的发展喜闻乐见。他重新低下头,专心对付药膏和淤青。

于是,国内傍晚时分,影视综合场上迎来了一条极具爆炸性效果的八卦消息——

“韩归白v:据说我做了一件性价比极低的事情?”

配图有两张,主体是淤青极其明显的膝盖,背景也都打了马赛克。区别在于,其中一张的淤青上有棉签正在涂抹,往上看则是只指节修长、形状漂亮的手。

第48章

一只不属于韩归白的手,无疑对舆论方向有很明显的引导作用。

“天了噜!大白白你膝盖怎么了?[心疼][心疼]”

“等等,这谁啊?从角度看,拍照的人是大白自己,那手必定是别人的啊!”

“这意思莫非是,虽然受伤了,但赚到这么漂亮的手为自己服务,所以不算太亏?”

“喂,虽然这手确实漂亮,但一看就是男的吧……”

“……男的?!”

一提到男的,众粉丝心里立刻跳出一个可能答案,就是褚修。然而,韩归白在威尼斯,褚修在北京,双边都有新闻可以证明,摆明了不可能。

“那大白可能只是单纯感叹,”立刻有人找补道,“他想说的是,这并不是‘性价比极低的蠢事’?”

“没错……而且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吧?我是说,以前这类消息不是没有,但都是狗仔报出来的啊!”

“可这只是个即兴表演啊!照此推断,大白在拍电影时不是受了更多罪?给大白的敬业点一万个赞好吗!”

“就是,就是!付出到这种程度,演技好简直是必然!全料影帝更是名至实归!”

于是,话题开始朝着努力奋斗以及奖项的关系深入。打断这种趋势的是一条不长的留言:“就我一个人觉得这手像默默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提出怀疑,自然有人去验证。不过五分钟,好几张图片评论已经全方位多角度地论述了沈衔默的手和韩归白照片里的手的相似程度——

结论是,五颗星。绝对就是沈衔默!弄错的话他们自觉去吃土!

“你掉马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得多啊!”韩归白用一种非常惊喜的语气道,简直像献宝。“高人气果然不是吹的!”

“什么?”沈衔默已经帮韩归白上好了药,正在收拾用过的物品,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等韩归白把手机屏幕塞到他眼皮底下,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微微笑了。“要爱惜身体,这话挺对。”

“不要岔开话题好吗……”韩归白立刻反对,“现在说的明明是你的手的问题!”

“手?没什么吧?”沈衔默站起身,把收拾好的医药箱放回原处,又回头注视韩归白,语气笃定:“他们知道不是迟早的事?”

潜台词,我一直在想公诸于众!

韩归白难得憋不出话。沈衔默说终身制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你角色切换太快了吧?”他挣扎着抗议,“之前耳朵还红呢,现在完全不是配得上套的语气……你该不会精分吧?”

沈衔默才不承认他的脸红技能驾轻就熟,至少现在不会。“你觉得呢?”他抛了个反问句回去。

韩归白没忍住抹了把脸。太黑了!他之前怎么会认为沈衔默真是个乖巧纯良的后辈?就算没持续多长时间,也绝对走眼得离谱!

沈衔默倒没什么其他想法。他重新给热水袋换水,调试过温度,再把它们原样放到韩归白伤处。“好好休息,”他说,目光落到床头柜那一大叠材料上,“看本子?挺好的。”

韩归白觉得钟微给房卡的同时也可能顺带告诉沈衔默他今天的安排了。他一方面心想,若是沈衔默真是乖巧型的,那大概他一开始就不会纵容对方靠近、再同意试用期;而另一方面,这就意味着他身上的某个部位确实岌岌可危。

当然,不是膝盖。

韩归白不接话的时候很少见,理所当然地,沈衔默注意到了这一段停顿。“怎么?”

“没什么。”韩归白回神,立刻就给自己找到了非常好的理由:“刚才忘记告诉你,阿修本来请我们的茶没了。”

沈衔默瞬时疑惑。虽然他心底里很介意褚修,但没听说他这远房表哥有放人鸽子的爱好啊?

“换成老爷子请。”韩归白继续,表情沉痛,语气沉重。

“呃……”沈衔默也惊呆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事儿确实怪,要知道,虽然褚鸿简不至于拒人千里,可也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人;而第二反应,就是对韩归白态度的判断——

大白好像不太乐意啊?什么原因?

“你也觉得这茶喝得不容易,对吧?”韩归白无奈地把手一摊,“阿修还说他作陪……我简直想不出这摆的是啥鸿门宴。”

很不幸,沈衔默并不知道更多。“去了就知道了吧?”他琢磨着回答,“表舅很讲道理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话题很快被跳过去,湮没在了一大堆剧本的讨论里。

临近中午,韩归白才丢开本子。估摸着钟微一会儿就来,他一手按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部,一手抄起手机。刚打开影视综合场,页面就差点崩溃,因为各种提醒太多了。

“啧啧,感觉所有人都在圈你。”韩归白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新帖、评论和热门话题,“发行公司应该感谢你,宣传费又省一笔。”

《北鱼》剧组官方之前已经发过角色单人海报,而为了配合预告片宣传,他们又发布了两款新的场景海报,双人的那种。不得不说,这和暧昧光影剪辑的预告片相结合,完全戳爆了舆论热度。

“卧槽卧槽卧槽!各种西装造型的大白和默默简直太帅了,血槽已空!”

“求正片快上!要午夜场上映的那种一刀不剪的正片!”

“忍不了,祁导快交出底片,我们还能做朋友!”

“预约午夜场n刷,有没有和我一起包场的小伙伴?”

以上都是热门评论的摘抄。除此之外,还有些“夫夫相已爆表”“戏里戏外都一样”之类的声音。

这些沈衔默都知道,因为他看过了。现在,他还知道,韩归白发照片的举动更是在这种如火的热度上浇油,有几条热门评论很能代表这点——

“一个伤口都能看出羡慕嫉妒恨的感觉来,我也是不能好了……”

“看了小图想安慰,点开大图却只想邮寄火把……好好拍戏啊大白,不要公然秀恩爱!”

“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还是滚回去默默啃我的狗粮好了[拜拜][拜拜]”

“毫无防备地被秀了一脸10086”

虽然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众人普遍认为,韩归白敢这么发出来,就说明他和沈衔默合作愉快,关系自然不错。祁连转了一发,表示自己的关心;而燕双也转了一发,但只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说燕双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韩归白默默地在心里擦去一滴冷汗。他倒是不担心燕双说出去,她不可能那么做;但这表态太暧昧,他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有一群人追着她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些大家还不知道的事,还有一群金童玉女粉哭天抢地。

就在这时候,页面右上角的提醒数目又开始飞速上涨。韩归白心有所感,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沈衔默微笑的脸,对方手里同样握着手机。

“你说了什么?”韩归白问,他能肯定沈衔默刚转发了他的微博。

“注意身体。”沈衔默理所当然地说。

韩归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为了验证那只手的主人,大家疯狂地圈你,你就回了这四个字?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却让人想得更歪?

“小沈啊,你什么时候学坏了?”韩归白痛心疾首。“不要说是和我学的,我可从来没教过你这个!”

沈衔默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你是天蝎座,我也是啊。”

卧槽!韩归白心里顿时刷出这么两个大号加粗的字。居然用星座来挡,简直太不要脸了!

此时,沈衔默的微博底下也已经吵翻了天。

“默默第三次说话还是用在大白身上……事不过三,看来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我失恋了[大哭][大哭]还一下子失恋两个[大哭][大哭]”

“算了,不过是九块钱嘛,我还出得起!”

“喂喂,一张照片一句话而已,你们反应是不是过激了?冷静一点啊!”

呵,反应过激?

褚修合上笔记本,依旧面无表情。韩归白说到做到,立刻就给他来了个头条。之前他没有反应,现在他无法反应。

果然,不管是他还是韩归白,两人谁都没有变。

第49章

很快到了晚上。韩归白看了一天剧本,而沈衔默没啥紧要安排,再加上他宣传行程基本和韩归白绑定,也跟着看了两本。

这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两人一起窝在房间里那么久,完全相安无事不说,背景气氛似乎还全是粉红小花满天飞……

负责按时送饭的钟微眼神都要不对了。韩归白没闹得鸡飞狗跳?沈衔默也完全能忍他?

哎哟,不错哦,有戏!

做了多年随身助理,钟微很了解韩归白。乍一看,韩归白性格一言难尽;再熟悉一点,就会觉得他刀子嘴豆腐心;而真到她这种程度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虽然面上多变,但韩归白本质里是个下定决心后就不会再回头的人。

在这方面,最有力的证据是他对演戏的热爱,最模糊的部分是他对感情的态度。

虽然韩归白的绯闻从没消停过,但钟微敢负责任地表示,她还真没见韩归白和谁谈过恋爱。他走得近的几个人都是好朋友,唯一一个例外是褚修。虽然她觉得两人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但从韩归白的表现来看,这估计是她自己想太多,他俩其实根本没逾越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沈衔默绝对是第一个敢于吃螃蟹、且已经看到胜利曙光的人!

想到韩归白有对象后就会消停下来(或者还是不消停、但不折腾她),钟微就感动得泪流满面。沈影帝,请务必继续保持正确的攻略姿势,我看好你哦!

韩归白还不知道自家助理已经想到了多远的地方,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人山人海的围观群众上。“这都晚上十一点了,叹息桥还这么多人?”

“消息传出去了。”沈衔默言简意赅地解释。

韩归白当然知道只有这种理由。“看来以后不随身带十个以上的保镖是不行了,”他无奈道,“不然连拍摄场地都进不去。”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向这边挤过来开路,显然杂志方面对此富有经验。沈衔默顾虑着韩归白的伤,愣是顶着一堆手机闪光灯和各种惊叹的语言,执意半扶着人过去。

叹息桥是座不长的全封闭石桥,边上开有石质窗户。现在临时被摄制组借用,地上散落了一地器材,窗外活动的起降摄像机也准备好了。

“你果然男女通杀啊,”韩归白一脱离人海就笑着道,“我刚才至少听到三十个人叫着要嫁给你!”

“但绝大部分都是来看你的。”沈衔默实话实说。他有个戛纳影帝,还有个奥斯卡提名,听起来不错,奈何这些奖项在韩归白面前根本不够看。巨星和新星的差别,就在这里。“而且,”他又说,“里面没你。”

韩归白本来没什么话好反驳,但最后一句他实在按捺不住。“小沈!”他强烈抗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嫁给你?”

“我嫁给你也可以。”沈衔默现在一点也不沉默了,接得无比流利。

钟微和齐天文都在后头默默捂住了脸。不要仗着周围都是外国人就随便说话啊,还有他们两个很懂中文的人在听呢!

所幸导演已经来了,成功地用拍摄安排挽救了两个助理被闪瞎的眼睛。

“……桥我们当然有,脚下站的这个。不过拍摄体现的部位是窗户,毕竟窗户才是沟通渠道,也能对应那个流传下来的故事。而既然有窗户,光也就容易了——今天正好圆月,月亮的光芒从水面反射,再取个角度,应该能打在窗前那个人的脸上。后面的人,我们尽量用补光和后期做到完美。至于水,肯定要湿一个,而且是湿透……”

“我可以。”沈衔默迎着导演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揽下这个活计。

“别听小沈的,”韩归白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夜色,语气却不容质疑,“按照你说的,还有角色配置,窗前湿透的那个应该是我。”

可是……沈衔默很想说你伤口还没好,但这话没法说出口。

导演显然已经知道了韩归白膝盖受伤的消息,因为他立刻接道:“噢,沈,我看到你刚才一直挡在韩身前……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韩只需要上半身湿透,包括头发。”

沈衔默顿时松了口气,但韩归白问题还没完。“对最终效果没有影响吗?”

韩归白的敬业程度业界闻名,只要成片要求,叫他做什么都没疑问,是任何导演都最喜欢的那种演员。此时听他这么说,导演不由觉得,若他不拿出一个确实有说服力的理由,韩归白说不定会自己给自己当头一桶水,而且沈衔默还要抢着干这事。

……演员都这么敬业,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为防出现意外,导演立即指着方形石窗,又指着下面密不透风的墙。“不不,真不用。你看这窗户,才多大?”他满口保证,就差赌咒发誓了:“它完全可以挡住我们不想要观众看到的部分!”

话说到这份上,韩归白也不会上赶着要求多泼水。“那行,”他说,开始解袖扣,“要什么感觉?”

两个主角,一个入戏飞快,另一个同样敬业,效率想低都难。韩归白的表情和肢体要求是“似痛苦又似欢愉、想挣脱却沉迷”,而沈衔默则是“强硬的温柔”。

这些形容听起来都是矛盾的,不过对韩归白来说小菜一碟。导演挑不出任何问题,几张照片后连连称好,觉得摄制组肯定能提前完成任务回去睡觉。

“……韩就不用说了,你总是最棒的!”他赞不绝口,“同时沈也非常好——就是那种对最心爱的玻璃制品的感觉!”

韩沈衔默最心爱的玻璃制品归白可不认同这种表述。在去预言室的路上,他一脸似笑非笑地问沈衔默:“玻璃制品?你拍的时候真那么想?不管是雷轻腾对庄鹏还是你对我,都套不上吧?”

沈衔默严肃地摇头。“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是在闻你头发的味道……”他顿了顿,强调:“很好闻。”

这回答再次剑走偏锋,谁想继续挑刺都很难。“小沈啊,”韩归白慢悠悠地拖长音,他依旧有办法,“你这样的表现有点像痴汉……再考虑到你可能一早就喜欢我……”

“确实是。”沈衔默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那么,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收集了一大堆与我有关的东西,然后没事儿闻闻味道?”韩归白瞥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把话说完了。

沈衔默顿时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他确实有一大堆和韩归白相关的东西,从蓝光碟到表情包,不一而足。当然,这些东西并没什么好闻的。可鉴于他确实闻过韩归白睡过的被窝,就算是间接的,也……

沉默等同默认,韩归白大为惊讶。“……不是吧,你真干过?”然后他回忆起自己曾经在沈衔默公寓里留宿,顿时就明白了:“怎么说你好啊,小沈?这种事情你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吗?”反正不说也没人知道,而说出来就和羞耻play一样嘛!

沈衔默果断摇头。开玩笑,他喜欢韩归白这种心情他不传递给韩归白本人,还能给谁看?

“不是说你不该表白,但这种尺度……”韩归白不由扶额,想到了之前困扰他的问题——沈衔默一个要钱有钱要脸有脸要才有才的三好青年,凭什么就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不行,我还是得问问你,虽然这问题很白痴——”他难得严肃,“你为什么喜欢我?”

与韩归白预料中的沉吟半晌相反,沈衔默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我不知道。”

韩归白一边眉毛不由高高地扬了起来。

“过程如何,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结果——”沈衔默说,语调快速而清楚,“想离你近一点,想看见你多一点,想亲耳听到你对我说话,对我笑就更好了……”

都是很普通的情话,韩归白不知背过多少类似台词。但真摊到自己身上,也不免听得老脸发热。“行行行,别说了。哥一把年纪,有点扛不住。”竟然被小年轻的直球打得无路可逃,真是鸭梨山大!

沈衔默停顿了一秒,眼睛亮得和天边的晨星一样。“可我还没说完。”

韩归白正用力地揉脸,闻言从指缝间瞪了对方一眼。“你的意思不就是,自己入行才能接近我吗?我已经知道了。”

“不仅如此。”沈衔默毫不犹豫地接下去——他看得出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不趁热打铁才是真傻——“确实,我入了行,也如愿见到了你。可我发现,每离你更近一点,我就会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和你并肩而立,更想要你眼里只有我……”

“……我觉得我完了,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沈衔默最后给自己的发言做了个这样的总结。但他语气里非但没有一丝一毫要完的沮丧,反而全是以此为荣的自豪。

一字不漏地听到耳朵里的韩归白忍不住无声呻吟起来。

沈衔默就差明说“我非你不可”了……不不,之前的话已经够狗血,这种狗血度爆表的台词可绝对不能用在他身上!而且,摆出那种“我早就想说、而你终于问了”的庆幸表情是想让谁动摇啊!给他敬业一点,拿出配得上影帝称号的技巧好吗!

可这种吐槽,也就是随便想想,因为他竟然完全不想反驳,从心底里。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韩归白把手放下,摊开在膝盖上,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懒散而欠扁的笑意:“你完了就算了……我要是被你带着完了,谁负责?”

沈衔默眼里迸裂出一道极亮极璀璨的光。它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韩归白的心。“当然我……”说完,他紧扣着韩归白的手,倾身深深吻了下去。“全责。”

第50章

不管是《时尚》还是《名利场》,两本杂志都是配合威尼斯影节而出的专题。《时尚》一改封面必上造型照的传统,这次预备选用背景是古老宗教婚姻壁画的双人场景照(“照片真是太棒了!必须让更多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主编语);而《时尚》则是人物专访,韩归白和沈衔默的身份——从新星到巨星——完美切合他们杂志的一贯主旨。

这样的消息具有明显的时效性,纸质版面世的时间并不会太晚。但在杂志真的印刷出来之前,群众的非官方消息就已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影视综合场。鉴于不管是现场照片还是视频都明确无误地显示出了一个事实——沈衔默半扶着韩归白,还若有似无地替对方挡在身前,隔绝闪光灯和激动视线——

“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当时就在桥附近,亲眼所见!大白和默默一路有说有笑!只可惜人太多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默默会和人有说有笑??”

“经我钛合金狗眼发出的x光检测对比,那手果然是沈衔默的!”

“联想到大白发的po,总感觉有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当韩归白看到这些评论时,他已经回到了《北鱼》片场。在正式开始拍摄剩余戏份之前,祁连有话要说,所以他正和沈衔默一起等着。

在炒绯闻这件事上,韩归白经验异常丰富。相比之下,沈衔默还是第一次如此经历如此腥风血雨的舆论。他也知道,但他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划拉手机屏幕的动作就和看天气一样平静。

“你微博底下有一群人心碎,一群人嚎哭,一群人说你眼瞎了……”韩归白笑眯眯地询问当事人,语气激动得就像他自己是个敬职敬业的狗仔,“小沈,后悔没有?”

沈衔默瞅了瞅韩归白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态度平和。“你后悔了?”

“我都被骂习惯了。”韩归白把手一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来,“哪天他们不蹦达,我还会觉得寂寞呢!”

这话要是被韩归白的黑听到,说不定会吐血三升。而沈衔默听到耳里,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一点什么。以韩归白不在意的程度,私底下扮成自己的黑估计也是有可能的。如此说来,那个他以为是赝品的马甲小号说不定真的是……

“那就不后悔。”沈衔默心念急转,面上不动声色。

……这是觉得他默认不后悔,所以自己也不后悔的意思?

韩归白觉得自己一定无意中戳到了沈衔默身上某个名为“情话技能max”的开关,让他现在只能联想到某个特定方面——为什么这么短的五个字,他还是听出了爱意啊?

“小沈啊,这样不行。”韩归白向前倾身,直视沈衔默的眼睛,诚恳道:“咱们来打个商量——偶尔也用下你的演技呗?哥的心脏强度真不够你这么挑的。”

韩归白这话无异于承认他正确接收到了沈衔默想要他接收到的东西。他眼睛一弯,露出了个高兴的微笑,非常漂亮。

韩归白再次觉得心脏不太好。“再追加一点,不许对我这么笑!”

正确理解到“因为太帅、所以犯规”这种意思的沈衔默顿感十分委屈。长得好也是我的错咯?“那对别人……”他试探性地问。

“长胆子了呀你!”意识到沈衔默是蓄意的,韩归白差点要被气笑了。“当然,你可以试,不过后果……”他嘴角一勾,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我不保证。”

“我只是随便说说!”沈衔默立刻找补。开玩笑,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怎么可能自毁长城?

祁连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黏黏糊糊的景象。正确一点说,韩归白和沈衔默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作也不逾矩,但空气里就是飘荡着那种无形的、又绝对能令单身狗避之惟恐不及的甜蜜气味。

我是一个光荣的已婚人士,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才不怕两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小年轻呢!

祁连木着脸,关门退出。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以上的话、充分加固自己的心理准备后,他才再次打开门。

这次气氛正常多了。

“老祁,你干啥呢?”韩归白刚才就看见了祁连,“进进出出的,还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和小沈两个大活人!”

祁连非常不想搭理某个倒打一耙的家伙。我勒个去,要不是你们俩腻腻歪歪,我用得着像做贼一样吗!

这么一来,祁连刚开始准备的开场白也用不上了。他本想问问杂志采访如何,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样片剪出来,我拿给几个熟人看了。”他单刀直入,指望迅速摆脱那种可怕的粉红背景。

事实证明祁连采取的方式很正确。一听正事,韩归白也顿时正经起来。祁连的熟人都是圈内人,不乏专业影评人士,意见是很宝贵的。“怎么说?”他自己只看过部分样片,并不能下好坏结论,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推理。“要改?”

沈衔默也隐约察觉到改动的意思。毕竟,一个镜头拍好几种表现方式是常事;而不管是什么片,想一次就达到完美基本不可能。

祁连从来不怀疑韩归白的敬业,沈衔默的也不。按理来说,演员配合,资金充足,做点小改动完全不是问题。但他现在却觉得新要求有那么一点难以言喻:“基本都是小问题,不过有两节剧本可能不需要了。”

韩归白和沈衔默对视一眼。删戏?

影片拍出多余镜头也是常事,韩归白从善如流地问:“删什么?”

祁连张了张嘴,发现它真心很难启齿,尤其在知道韩归白和沈衔默的关系后。“之前不是拖了一点没拍的吗?就是那些。”

“啊……”韩归白忽而拖长音,意识到要删的戏份是庄鹏和雷轻腾少年时期的一夜混乱。“看来我运气不坏,”他满意地点头,“要在剧烈运动的时候保持妆不花是很难的。”时停时补,一场床戏得卡半天才能拍完,对演员简直是折磨!

原本有些担心的沈衔默顿时也松了口气。他的理由倒是和韩归白不同——出于独占欲这样不可明说的原因,他希望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韩归白诱人的模样,尽可能的。

见两人如此反应,祁连愈发蛋疼。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说,应该庆幸戏要删,不然他和摄像就等着在片场再尴尬两次?

“什么原因,说下?”韩归白感叹完,继续问。如果理由不够充分,那再麻烦他也还是会拍的。

祁连干巴巴地回答:“毕竟我们的电影定位并不是情色,卖点也不能基于此。假使此类戏份过多,就会模糊电影主题,喧宾夺主。所以……”他停顿了下,“‘表现张力过关,一条就够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哦,原来是那条拍得太好了。”韩归白点头,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贴了块金,话锋却又一转:“但不是全部——”他笑眯眯地盯着祁连,“我问下,那张玻璃床是不是获得了极大好评啊?”

祁连头皮一麻。他怕的就是这个!该说韩归白没直接问“你们是不是都看硬了”这样的问题,他已经走大运了吗?

沈衔默也读出了背景音,不由略同情祁连。实话说,看到那种片段,正常人都会有感觉,但只有韩归白不在意地挂在嘴边上……

“反正,除了这个,其他不变,正常往下拍就行!”祁连这么说的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决定早点摆脱此时一对二的尴尬情况。大家反应都一样,凭什么就他总被韩归白取笑啊?

韩归白也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目送祁连往门口走去,直到最后一刻才出声叫住对方。“老祁,”他把手一伸,“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祁连回头,目光落在那只朝上摊开的手掌上,一时间真没想起来。但韩归白那种似笑非笑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不由浑身一激灵,回忆起两人之前的讨价还价:“……你说底片?”

“不然呢?”韩归白摇了摇手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你继续做朋友,我只能在他们之前先下手为强了。”

祁连额上顿时一滴冷汗。“有空就多看看本子,少混影视综合场!你以为你真是段子手啊?”他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声音,“用完以后,东西我会让人送给你的!”

韩归白终于表示满意。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沈衔默正盯着他,眼神亮得不正常。“怎么?”他眉一挑,“难道你想和我抢?”

沈衔默犹豫了一小会,还是选择老实交代:“……想要。”声音不高,听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你要那个干什么?摸不到碰不到的。”韩归白漫不经心道,心想,行啊,小样儿竟然在这里给我飙演技!以为哥会上当么!

沈衔默不说话,继续眼神攻势。

韩归白完全不为所动。“有本事就拿下我,不然就——”他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沈衔默,神态那叫一个挑衅:“——给、我、忍、着!”

第51章

虽然韩归白某些时候让人特别想把他就地正法、做到哭最好,但沈衔默暂时没找到机会。剩余戏份必须在九月份内拍完,不然就可能赶不上预定的上映时间。所幸,砍掉的两段戏份属于最花时间的那种,再余下的部分不太麻烦。必须强调,所谓的“不太麻烦”是指,拍摄层面没难度,但对演技有比较高的要求。

按照剧情,庄鹏收到匿名威胁信后,就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毕竟,当年的绑架案距离现在十五年了,入狱的一批人确实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

但问题在于,罗氏内部一团糟,大小姐需要哄,同时罗开济并不特别信任他。再加上雷轻腾对他施加的压力,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件事上。

基于自身仅存的骄傲,庄鹏把消息按了下来,并没让其他人知道。

可这个其他人不包括雷轻腾。准确描述是,在收到那些揭发庄鹏是当年绑架案主谋的材料时,他就开始暗中寻找幕后黑手。

因为照他的判断,除去经济牵扯,庄鹏洗心革面得很成功,个人并没有什么仇家。那些锒铛入狱的小混混确实恨逍遥法外的庄鹏,但他们撑死了也就只能做到打电话或者写信威胁,怎么可能有能力收集一整套齐全的档案材料呢?现在情况明显异常,也就代表着那些人背后还有人!

基于刻在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雷轻腾同样没告诉庄鹏这件事。

这样一来,在庄鹏一直认为那些材料都是雷轻腾保存下来用来威胁他就范的时候,雷轻腾已经快要查到最后一环。是雷氏自身出了内鬼,并与雷氏及罗氏在商场上的共同敌手联合,意图一举吞并两家公司。

换句话来说,对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庄鹏纯属顺带挡枪口的,倒霉而已。

雷轻腾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他不动声色地布置好一切,一步步地逼着猎物落网。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出了一点致命的意外——亡命之徒引爆了事先藏在谈判地点的炸弹,想要鱼死网破。

虽然雷轻腾穿了防弹背心、又有保镖第一时间层层护住,但因为脑部受到震波严重冲击,陷入了医生都无法预料时间的昏迷。

庄鹏没去看望雷轻腾。事实上,他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背上的三座大山少了最重的那座。因为最大的幕后黑手在爆炸中死去,他得以腾出手来,专心整饬罗氏内部。等这工作差不多完成时,他终于得到了罗开济的认同,很快能与罗兰结婚。

雷轻腾的律师就是在这时候找上庄鹏的。庄鹏第一反应是没好事,还想推脱。谁知道对方开口刚说一句就震住了他——

“我今天来,是为了给您带一份遗嘱。”

庄鹏霎时从不耐烦变成目瞪口呆。“遗嘱?给我的?”他不可置信地问。开什么玩笑,雷轻腾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雷轻腾还没死吧!

资深律师见过各种大场面,见庄鹏一点没有自觉也不吃惊。“确实是给您的。作为雷先生指定的唯一继承人,在他死后,您将获得雷先生的所有财产,包括即刻成为雷氏董事长兼任首席执行官。”

雷氏市值上百亿美元,是个人都会觉得天上掉下了个金馅饼,哦不,金大腿……反正是超越想象的大好事就对了!

庄鹏也确实惊呆了。但等他回过神,就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要。”钱他当然想要,但雷轻腾的钱他避之唯恐不及。“别说我现在已经是罗氏ceo,就算我在路边乞讨,都不要那家伙一分一毫!”

这表态已经足够迅速坚决,但律师可不管这个。“您自然可以做您的选择。我只是有义务告知您这些财产的归属;之后,您想要拿它们做什么,都随意。”

槽……庄鹏在心里低咒了一声。雷轻腾真是他命中注定的阴魂不散,每次他即将登上人生巅峰的时候都会跑出来捣乱;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还是这样!

“可我听说,雷轻腾还活着,只是植物人状态而已。”他提起这点,语气轻飘飘,“以雷氏的财力,我相信他还可以坚持很久。”

律师摇了摇头。“报纸上已经登出来,您将要和罗氏大小姐成婚?”

庄鹏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好。“这两件事根本没关系吧?”

律师又摇了摇头。“我恐怕有。”他从一大摞文件里找出一张纸,递给庄鹏,“您看看就知道了。”

庄鹏满心不情愿地看了起来。那上面就几排字,而他看完就定住了——

什么叫“在雷轻腾失去自主意识的状态下,如果庄鹏法定婚姻成立,遗嘱即日生效”?加上前面继承遗产的死亡前提,岂不就是他结婚→停止对雷轻腾的照料→雷轻腾死亡→遗嘱生效这个顺序?

“这个疯子!”庄鹏回过神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雷轻腾特么地是在逼我做杀人凶手!”

“鉴于这是雷先生具有完全行为能力时亲自订立的遗嘱,您不用担心法律效力问题。”律师的提醒依旧轻柔。“以雷氏的财力,若不加上限定条件,那指定继承人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到任何东西。”

话这样说是没错,但庄鹏已经要被气疯了。

雷轻腾自己写的东西,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确实无可指摘。但问题在于,能不能不要设定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决定了雷轻腾生死的限制条件?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律师似乎察觉了庄鹏的这种心态。“您放心,按照要求,这份遗嘱我们会为您保密。”

庄鹏更想冷笑了。隐形的杀人犯,是吗?雷轻腾八成希望以此困住他一辈子——如果他结婚,就得背一辈子思想包袱;而如果不,看起来简直像为雷轻腾守身……

“呸,卑鄙小人!”

庄鹏一向顾及自己的外在形象,但事到如今,他实在忍不了,也不想忍。雷轻腾都是植物人了,他还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幕完结,韩归白紧咬的牙根还没放松,祁连就立刻喊了卡。“不错,”他挺满意,“挑不出问题……等下正好可以专心对付探班的记者!”

角色怒气冲天,而一秒出戏的韩归白已经有心情逗趣儿了。“是啊,他们再不来探班,咱们就该拍完了!”

沈衔默一直在场地边上看韩归白拍摄,闻言抿嘴一笑,显然十分赞同。

祁连也被逗乐了。“那行,”他说,同时招手,“抓紧时间,咱们先把最后一点戏讲一讲!”

最后一点戏里,沈衔默只需要躺在床上装尸体,其他事情都是韩归白的。

庄鹏打算冷处理遗嘱一事,但随着婚期逼近,渐渐变得拖不下去。就在他准备勉为其难地办个财产转赠手续出去时,他在律师留下的一大堆材料里发现了意外爆炸的真相——

雷轻腾本已经让对方同意退出雷氏,但在罗氏的意见上出了分歧。对方想扶持罗氏其他元老上位,而他不同意。这种步步紧逼、坚决不退让的态度惹恼了对方,接下来事态急剧白热化就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了。

庄鹏没法不为此感到极度震惊。雷轻腾一直不看好他在罗氏发展,各种威逼利诱,就想让他辞掉罗氏的工作。但到头来,却是雷轻腾用自己的命替他保住了罗氏?

庄鹏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摇摇欲坠。他不得不继续翻阅其他资料,想证明这件事只是雷轻腾的一时脑热;但他只能发现,雷轻腾一直刻意在他面前唱白脸,实际上那些针对他的恐吓和威胁从来不是雷轻腾的手笔。

“所以,爱还是不爱?”祁连最后做了个总结提问。

韩归白翻了翻手里的剧本。但其实,不用翻他也知道,庄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爱”或者“喜欢”之类的字眼。“我想庄鹏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就算他知道,就算那是个肯定答案,他也没机会再说出来了。”他把手一摊——人死了还能说什么?

“我认为是个肯定答案。”沈衔默难得主动发表看法,“看这个镜头设计——近景的病床,暗色,代表逝去;中景是落地窗以及背对镜头的人,清晰,代表现在;远处的高楼大厦,最亮,代表庄鹏所期望的未来,却远得看不清。”他顿了下,继续强调,“背对镜头的人要略显疲态……最后的庄鹏虽然没娶罗兰,但在他的野心里,婚姻只是权力的跳板。当实质上已经达到、甚至远超过他自己当初的目标,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这言下之意,庄鹏唯一且最大的失落是,最爱我的人不在了,而我刚刚才发现我也爱他?”韩归白接口,几乎笑出来,“没看出来啊,小沈,你竟然是个浪漫主义者!”

沈衔默偏头看他。“怎么,太过理想化?”

“不,理解很对路。”韩归白一边说一边点头。“不过我还有个意见啊,”他微微提高音调,“给这段长镜头加个背景音。”

“……《庄子·逍遥游》?”沈衔默一瞬间就猜出来了。“重新录制一遍?”

韩归白看沈衔默的眼神几乎是赞赏了。“当然要重新录,因为要雷轻腾最愉快、最期待的那种语调!”

祁连也意识到了韩归白想要的效果。“你说,反衬?”他脑补了一下庄鹏在生死相隔、连个道歉机会都没有的情况下回忆起雷轻腾对他的种种好处,顿时心肝脾胃肾纠在一起疼:“……要不要这么虐啊?”

“张力,张力,老祁。”韩归白一连提醒了两遍。

祁连也知道这样更富有渲染效果和表现力。“行吧,让我考虑一下。”

说是这么说,但在当天下工后,祁连就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被人堵了。

“老祁,你跟我说句实话。”韩归白的脸在明灭的烟光里影影绰绰,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表情也氤氲在淡青的雾气后。但他声线稳定,咬字清晰:“这本子谁给你的?”

第52章

娱乐报纸的记者们效率相当高,刚探班完第二天就出了报道,从拍摄进展到片场照再到演员相处、剧组气氛,什么方面都有。

“《北鱼》很快就要全片杀青,基本确定能在预定的公映日期前先赶上东京、芝加哥、开罗或者马塔布拉塔国际电影节中的至少一项……虽然影片海内外发行方都已经确定,且都是业界知名的大公司,但奖项多寡可能会影响上映院线数量……据了解,全片剧情都在表现各种冲突,结尾更是一个高朝;戏剧化,却又真实……剧组工作人员集体表示摄制过程相当充实愉快,期待下次还有这样的合作机会……也许之前威尼斯拍摄的有说有笑并不是传言,因为知情人士爆料称,沈衔默在讲戏时并不显得像平时那样话少……”

这通稿该有的都有,大大地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和吐槽欲。

“有大白在,片子怎么可能不得奖?我压一箱辣条!”

“我也这么认为!我压一箱茶叶蛋!”

“卧槽楼上全是土豪!既然这样,我就只说一句好了——好好的cp,死了一个是毛线高朝啊?编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什么?!默默的话其实不少?!有视频吗,求求求!”

影视综合场的电子期刊板块一更新,讨论区就爆了。而作为密集宣传攻势的一部分,《时尚》全球版也已经全面发行。

各种语言版本暂且不提,内容都是一样的。比如说封面彩照,它背景是十六世纪时流传至今的名家壁画,因岁月而斑驳的线条依旧很形象生动地表现出那时端庄的婚礼场景;而在这样的圆形穹窿和玻璃彩窗的包围中,韩归白和沈衔默相拥而立;不管是身上情侣配色的衣服还是闭目接吻的甜蜜表情,亦或者依旧斑斓的画面和紧紧交握的双手,都在赤裸裸地暗示某些东西——

“卧槽!这闪瞎狗眼的照片,简直没法相信!”

“喂,幺幺零吗?这里有人公然虐狗tat”

“谁能告诉我,难道这不是结婚照吗?!真的不是?!你确定?!”

“虽然我知道这就是个平面广告投放,但看着这样的画面,就是忍不住想去相信爱情……”

“红烧大排!又相信爱情了身份证号”

“官方发糖了!!!!!好大一颗糖!!!!!!喜大普奔!!!!!甜哭了!!!!![撒花][撒花][撒花]”

除去最后一种评论,其余人的态度非常明显地表现出了一点——这期《时尚》做的婚庆专题非常成功。

而若是翻到内页和封面匹配的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到另一张照片上——

浑身湿透的韩归白一手抓着石窗边缘,一手向下,像在制止什么、或者逃脱什么,视线向下,嘴唇微张,脸上的表情一半是痛苦一半是迷离;摇曳的水光反射到脸上,明暗晃动,更加暧昧不清。

沈衔默立在韩归白身后,西装挺括,每根头发都一丝不苟,眼睛隐藏在极深的阴影里。他扣着韩归白肩膀的手已经用力到泛白,似乎要贴上韩归白耳侧、又没贴上的嘴唇却停在那里,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因为照片是在桥外往里拍的,所以韩归白视线的落点很明显是河面。在叹息桥的传说里,那个将要被执行死刑的男人正是以他那样的角度看到河面船上自己心爱的女人正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虽然并不特别套得上,但必须得说,相比于封面照,这张更货真价实地贴近剧本。

“一秒被虐哭……不带编辑这样玩的!”

“就是!吃了颗糖,糖衣还没化呢,里头的毒药就先流出来了!”

“猝不及防地被在心口插了一刀qaq”

“可话说回来,整部片子确实是个ding吧……完蛋,好像突然意识到纸巾的重要性了……”

一时间,各种讨论层出不穷。不管关于什么方面,电影的话题度都蹭蹭蹭地直往上窜,堪比惊蛰后的竹节。

韩归白对此相当喜闻乐见。“变相减少我的工作量,非常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正坐在化妆室里,所以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范希捷的炮轰:“也没人让你天天搅风搅雨啊!”

韩归白只当自己没听见。“这么说来,我可以休息几天不上去了。”他往椅背一仰,给自己找了个相对舒适的位置靠着。

作为一个专业化妆人员,范希捷觉得韩归白面朝上的姿势并不妨碍她上妆。而且,她还有另外更关心的问题:“你这次从威尼斯回来,好像变了?”

“哪有?”韩归白眼皮都不动一下,“没人比你把我的脸看得更清楚了,我是多了个斑还是长了个痘都瞒不过你!”

范希捷直撇嘴。“我说的才不是这个……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小沈有什么进展了?”

“希希啊,你什么时候兼职狗仔了?”韩归白毫不在意地反问,“这调子听着就和他们一模一样!”

范希捷不轻不重地敲一下他的脑袋顶。“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韩归白语调瞬时变得比她还正经,“不然你问小沈?”

范希捷才不想在自己偶像面前展现八卦一面。而且她觉得,只要韩归白不愿意说的态度摆在那里,沈衔默就不可能跟他反着来。“要是能问小沈,我还用问你?”她丢了两个大白眼给韩归白。

“噢,那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韩归白继续和她贫嘴。

“小沈给我的感觉是抑制不住的春风满面,”范希捷客观道——这是她今天格外有耐心的根本原因——“你也有点吧……但你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的!”她异常果断地下了最后半句结论。

“是吗?”韩归白笑了。沈衔默心情愉快是真话,就算被他将了一军也没产生太大影响;至于他自己嘛……“我也很高兴,就是你没看出来。”

一谈到这种方面,范希捷只能傻眼。因为若是韩归白愿意,他可以让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真实的心情。“真的?”她狐疑道,觉得自己的这种感觉产生得很合理,“你这是默认有进展了吗?”

韩归白睁开一只眼睛看她,里头是熟悉的狡黠:“你这反应有点稀奇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悲愤得哭天抢地,说我把你家小沈带坏了呢!”

范希捷顿时没好气。“说是这样说,但只要小沈喜欢,我当然支持他!”就算那个对象是韩归白,她……也忍了!

“看你这爱屋及乌的劲头,”韩归白啧啧,“我真是受宠若惊。”

范希捷才不在正经事情上和他浪费口水。“我也不求多的,只求你认真点。”她严肃地说,“至少好聚好散,嗯?”

韩归白失笑。“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刚开始的时候,你就说好聚好散啦?”

这换来范希捷凶狠的一瞥。“我也希望不要啊!我只是担心我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韩归白笑了笑,没接话。他想起祁连的回答,心道至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掉,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范希捷。

而范希捷隐约读出了这种意思。就算韩归白没有正面承认,但他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而这种程度的表态,之前她提褚修或者别的绯闻对象时从未有过。这让她放心了那么一点……差的大概只是时间,对吧?

当沈衔默进门时,入目的就是一反常态安静的两个人。他有点奇怪,但没问出口。“大白,希希姐。”

“来啦,小沈。”韩归白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复又闭目养神。

“嗯。”沈衔默应道,走过来,在附近拉了把椅子坐下。

范希捷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粉红泡泡或者暧昧眼神,不由十分疑惑。俩影帝谈恋爱的表现就是在平时相处里也用演技吗?不会这么坑爹吧?

“对了,我刚想起来,”她试探性地提出一个新话题,“《时尚》杂志那些照片,你们拍得真好啊!尤其是封面那张!”简直比结婚照还结婚照!

这可戳到了点子上。谁都觉得那张照片甜蜜气场满溢,但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可全是小沈的功劳,对吧?”韩归白笑眯眯地道,意有所指。“他情绪太到位了,我不可避免地被传染。”

全是小沈的功劳?还被传染?

范希捷顿时瞪大了眼睛。韩归白什么时候这么谦虚过?而且,号称一秒出戏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别人的情绪传染?

沈衔默显然也想到了这两点。再回忆起他们去婚姻预言室途中的那些交谈,他弯起眼睛,抿嘴一笑。

两人眼里满盛着对方的模样,范希捷顿时就被秒杀了。卧槽槽槽槽槽!果然是真的!放闪光弹之前能提醒一下吗,她要被闪瞎了!

第53章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等全片杀青时,虽然外头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但真正的目击证人只有祁连和范希捷。而且,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一、点、也、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祁连的内心os是这样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坑坑不如众坑坑;所以说,怎么能只坑我一个?

而范希捷则是这样的:这俩好像还没走到最后一步,途中闹大出意外就不好了;绝对不能让小沈失望,以及大白虽然贫,但总体说来也能算得上靠谱……终成正果是最好的啦!

所以韩归白和沈衔默在人前心照不宣,并不显得逾距。如此一来,在片方和发行公司举行的杀青酒会上,没人贸贸然地向他们求证那些传言的真实性。

但当然,所谓的“没人”,绝不包括燕双。

“真不容易啊,”她一边小幅度摇晃香槟酒杯——手腕上镶满碎钻的细链在这动作中璀璨光华流转——一边注视着和祁连一起应酬的沈衔默,轻轻点头,“这么多年,你总算看见脱离单身的胜利曙光了!”

闻言,韩归白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求你了大姐,”他万分无奈,“你说得我像是没人要一样。”

“那当然不是,”燕双唇角绽放出一抹极灿烂的笑容,“要我说,就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你才挑挑拣拣的。另外还有……”

“还有什么?”虽然能听出后面没好词,但韩归白还是接了下去。

“你的本质就是难以接近。”燕双直截了当地说,“看起来很容易和人混熟,又整天腥风血雨的,但那些都只是表象……正确说来,就算是做朋友,和你真正亲近也比和其他人难。”

“所以我的朋友都是真正的朋友,比如你。”韩归白不以为意。“在精不在多,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这话明着暗着夸燕双,她还是挺受用的。

两人略一碰杯。在抿过一口后,燕双又笑眯眯地问:“上次你说躺平任上,是真的吗?”

“噢,”韩归白听出这话里的兴味,眉毛跟着语气扬了起来,“你也说了是上次了……顺带一提,我最近说的是‘给我忍着’。”

这回答太过坑爹,程度已经超过了燕双的预料。“你真说了?”她半张嘴,随即捂住,语带震惊,“小沈果然情比金坚——换谁还能忍你这样的?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韩归白完全不赞同。“没那点本事就不要进演戏这行当了,”他理所当然地道,“而且我觉得他大概已经习惯了。”

如果之前只是惊讶的话,燕双这回真正感觉到要吐血。

韩归白这特么是什么择偶标准啊?听起来更像是挑将来的影视巨星吧?而且是以他自己的高标准要求的那种?

然后,“习惯了”是几个意思?以前憋着,也不代表现在必须憋着,毕竟关系变化了呀!

这种不赞同太过明显,韩归白还是解释了:“我和小沈谈好了三个月试试看。”

燕双堪堪缓过神:“……现在过去多久?”

“快两个月了?”韩归白不怎么确定地回答。

燕双差一点再被他的不认真气着,但忽而想到什么,半途卡住了。“你……”她迟疑着道,“莫非是故意的?”

“当然不,”韩归白笑了一笑,又是熟悉的欠扁意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这样。”

燕双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和她瞎扯?她可不是一般人!“没事儿别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语带警告意味。

韩归白没反对这个说法。这时,有侍者端着托盘经过,他顺手换了一杯新的鸡尾酒。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燕双盯着他,愈发肯定。“你不希望你们的新关系影响小沈的前途;不管是从小沈的角度,还是其他人的角度。最好的办法无疑是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她的视线愈发紧迫,“那样的话,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就全是你的错?”

韩归白听着,脸上全程保持微笑。等她全部说完,他才无奈地接:“我哪有那么多高尚情操?”

“得了吧,你就是有!”燕双几乎要恨铁不成钢了。“不是我说你,你这点真得改改!瞎吃什么闷亏啊!”

“也就只有你说我会吃亏。”韩归白继续笑,“要知道,我被公认的人设可是不欺负别人就好。”

要不是考虑到他们还在酒会这样的公众场合上,燕双真想用两只手把那笑容扯下来。“你还笑?”她气恼地瞪着韩归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以为你就能全兜着啊?”

“我都已经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除非真往死里作,否则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见燕双真急了,韩归白无声地叹气,还是说了实话。“我有分寸。”

燕双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在韩归白平静的目光里感到无话可说。韩归白说他一直是那样的人,她不是早就知道、甚至还亲身经历过了吗?

沉默好半晌,她才继续问:“……那剩下那个月呢?三个月过去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韩归白很想说凉拌,但这么说了燕双估计会当场暴走。“没怎么办,”他小幅度耸肩,“影帝也是人啊,谈个恋爱怎么了?”

燕双的双唇皱在一起。“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韩归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褚氏老爷子要请我喝茶。前些日子我忙着拍戏,现在闲下来,估计快了。”

“……啥?”燕双的反应就和当初韩归白和沈衔默听到时一样吃惊。“老爷子……请喝茶?”她极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像是从这六个字嚼出了一百零八种含义。

韩归白慢吞吞地点头。“我猜肯定是万金难寻的好茶。”

燕双忍不住瞪眼。众所周知,褚鸿简素来爱茶,拿出来请客的东西更不可能差;但问题在于,现在的重点在茶叶的质量上吗?

“如果想跳槽,我的工作室第一个欢迎你。”十几秒后,她干脆利落地说。

韩归白扑哧一乐。他正想就工资和燕双讨价还价一下,侧后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燕双,你拉着归白躲在角落里半天,就是为了撬我墙角?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啊。”

两人一起转头,发现褚修正走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距离。从来的方向来看,他刚刚和发行方老总谈完。

“我怎么敢呢,褚大少?”燕双反应极快,立刻就找出了理由:“你没看我叫大白那么多年,他愣是没搭理我一次!美人计一点用也没有,我的自尊太受伤了。”

这吐槽深得韩归白的奥义。褚修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才转到燕双身上。“所以呢?”

“所以我再一次失败了呗!”燕双露出一副极其沮丧的模样,“不行了,我要找个地方独自疗伤,你们慢慢聊。”她抱歉一笑,很快向场地另一边走去。

韩归白见她说两句话就开溜,显然是在表示“你的事情自己上、我想管也管不着”,感到熟悉的无奈再一次淹没了他。“双儿开玩笑呢。”

褚修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实际上,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燕双的离开,两道目光一直落在韩归白身上。“应酬烦了?”

韩归白知道,褚修是在问他呆在角落的原因。“也没吧,”他回答,语气轻松,“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习惯……褚修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下部片子定了吗?”

“暂时还没。”韩归白一笑,“本子太多了,看不过来。不然你给推荐一个?”

褚修心中一动。这态度不像误打误撞,倒像是知道了……所以结果也出来了吧?“我挑的可不一定卖座。”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卖座又不是我的最终追求。”韩归白不在意地道,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说,老爷子的茶安排在什么时候?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有宣传行程,随时有空啊!”

“我正好也要和你说这件事。”褚修道。他已经意识到,他刚才关于结果出来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韩归白打算亲口告诉他。这样很好……他思索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和平常没有区别:“已经定下来了,一周后,本宅。”

褚氏总部在上海,然而本宅在北京,褚鸿简大多数时候都住那儿。

定下来的意思就是飞机票和接送服务都不用担心,韩归白心领神会。“行。”

他们俩站一块儿,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地方再角落都没用。这会儿谈话告一段落,很快就有人上前攀谈。

远远的,沈衔默也注意到这些动静。不过,他的目光刚在人群中找准落地点,韩归白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韩归白率先举了举酒杯,嘴角噙笑。沈衔默注意到褚修随之转过来的目光,举了举酒杯,也笑了。

第54章

十月的北京西山,红叶深浅,空水氤氲。

韩归白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呼吸。天气已经有些寒凉,深秋木叶的气味萦绕鼻尖。“真是个好地方,”他微眯着眼睛,十分惬意,“漂亮。”

北京这地界吧,素来有“东富西贵”的评价。位于西山的别墅,房价高低根本不用问,更无疑是身份的象征。

和韩归白从未来过褚氏本宅不同,作为褚氏的远房亲戚,沈衔默倒是有几次造访经历。不过,那几次都是家族缘故,和现在这种小规模且不知道目的何在的宴请差距极大。

“这个时候,表舅应该在还打太极。”他抬手看了看表。

韩归白对褚鸿简的作息规律一无所知,不过他觉得没迟到就行。“然后呢?”

沈衔默侧眼看了看人。他们俩今天不约而同地穿了颜色相近的长款风衣,简直和情侣装没差别,不可控制地有些雀跃。“总之,我们先进去吧。”

和保镖一样,褚氏的仆人素质也相当优秀。况且褚修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两人更不可能受到怠慢。

寒暄了几句,韩归白忍不住问:“老爷子今天到底什么事?先通口气呗,阿修?”

褚修瞅了瞅他,没正面回答。“归白,我记得你学过太极?”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太极这个词,韩归白敏锐地嗅出了点味道。“别,”他连连摆手,“以前拍片要求才学的,好久没练了……我就是个花架子!在行家面前要出丑的!”

褚修倒是不太介意。“不过是锻炼身体,哪儿那么多讲究?老爷子不挑剔这个。”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你又不是没和他练过。”

韩归白顿时就想苦起脸,但环境不允许。“上次就是瞎比划……”他挣扎着道。

“去吧,大白。”沈衔默突然开口。“我和修哥一点都不会,只能拜托你哄表舅开心了。”在知道褚鸿简要请他们喝茶时,他就着人打听过——褚鸿简对韩归白的印象还不错;具体几分不知道,反正和差沾不上边。

韩归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有衣服给我换吗?”

褚修一抬手,立刻就有仆人领韩归白去更衣室。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客厅里就剩两人。一个话少,一个不做声,静得简直和死寂没区别。

半分钟后,沈衔默先开了口。“一套一百零八式杨氏太极快架,前后加起来,撑死了也就二十分钟。”他轻声道,瞥了一眼边上的落地钟。“修哥,有话就赶紧说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褚修相信韩归白也知道他自己是故意被支开的。“你都知道了?”关于这次喝茶的目的,以及他和韩归白的前后关系?

“一部分吧,”沈衔默很坦然地承认,对褚修的疑问句没什么疑问语气毫不惊讶,“大白没说,我自己猜的。”

“那我想,你也没和归白说你猜的那部分是什么。”褚修语速均匀,但同时也很直接。

“因为我会告诉他,在恰当的时候。”沈衔默回答得很快,“同时我也相信,在合适的时候,他也会告诉我事实。”

这表述太过直白,就差明说“我和大白是彼此坦诚的一对”了。褚修听得出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很有自信。”

“我不否认,但这只是其中的一半。”沈衔默微笑,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话里有话,褚修微一蹙眉。沈衔默是在暗示,另一半是韩归白对他的感情?“但太过自信就是自大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确实无权干涉。”沈衔默的回答更加干净利落——对情敌就是要这么干净利落!

潜台词无疑是“你那么想也不一定对”或者“我可不那么认为”。礼貌,但咄咄逼人,毫无疑问。结果,又是一阵吓人的沉默。

“你并不甘心。”再次先开口的还是沈衔默。

若给他的粉丝看到他现在的表现、并能跟上两人的思维,一定会吓得眼睛脱眶——寡言腼腆?纯瞎扯!一针见血、步步紧逼的姿态和平时画风差异之大,简直和韩归白有得一拼!

但褚修这回笑了。“你这话说的,”他小幅度摇头,“胜负未定的时候,谈什么甘不甘心?”言外之意,他肯定会坚持到底。

胜负的决定权在韩归白手上,沈衔默不能也不想替韩归白下结论。但他有理由认为,现在形势明显是他更有利;分析一下,再乘胜追击什么的,完全可以。“你真觉得你有回天之力吗?”他反问。

褚修并不同意这种表述。然而,他的理由牵涉到过去,他认为不该由他之口告诉沈衔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心虚,从神态就能很容易地判断出来。“庄鹏是你。”沈衔默注视着他,干脆挑明了。“当然,大部分地方完全不同。但重点在最后,不是吗?你想要大白注意到的,就只有结局,对吗?”

褚修依旧没回答,但他下巴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沈衔默端详着对方毫无变化的神情,继续道:“确实,台词本里没有。”他小幅度点头,又接着摇头,“但你真的敢说,雷轻腾的结局没有你所想要他代表的意象在里头?他的清醒和死亡,分别代表着什么?又或者说,不管他是生还是死,对你来说,关键的都只有大白对庄鹏角色感情的想法?”

这些话加起来直指一个结论,他想知道韩归白对他感情的想法。褚修紧抿着唇,第三次保持沉默。

“你现在只要一个表态,这并不难,但已经太晚;”沈衔默最后下了这么一个断言。“我后到,也确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错过。”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太晚,结果都不行。它同时还有时效性;错过一个契机,并不见得还有下一次。

况且,时间可以改变的,并不只机会。

此时,韩归白正在花园里推太极,动作干净有力,一点看不出之前的鸭梨山大。前几年,他接了一个太极宗师的角色,为此苦练太极大半年。虽然本事离行家还远着,但毕竟花了功夫进去。感觉慢慢找回来后,还是像模像样,尤其是收尾的固定姿势。

“年轻人就是好啊,”褚鸿简微笑地注视着韩归白结束后额上的一层薄汗,“打得比我有活力多了。”

韩归白从没班门弄斧的爱好,闻言急忙推辞。“这我可真不敢当。”

“瞎谦虚。”褚鸿简笑道,“是不是我站在边上,你压力太大?我看你平时不这样啊?”

“……平时?”韩归白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和褚鸿简之前就见过一次,电话都没有,哪儿来的平时?除非褚鸿简看八卦杂志,或者围观过他的个人主页……

等等,不管是哪个,压力都更大了吧?!各种腥风血雨啊!

褚鸿简还是很不介意的样子。“是啊,你拍的电影我都看过,其他消息也关注了一些。”

这种人其实很多,但放在褚鸿简身上,韩归白感觉压力更大了。这岂不就是说,等《北鱼》上映,褚鸿简也是要看的?那看见沈衔默和他在银幕上那啥啥,真不会哪里不好吗?

这时候就必须提一下,韩归白其实很招长辈喜欢,也知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看威尼斯之行就知道了。但是吧,这个范围暂时还没扩展到“疑似已经知道自己儿子对我有意思、还为此特意找我来”的长辈,至少他现在不能确定。

褚鸿简似乎猜出了韩归白的压力点。“年轻人嘛,有干劲是好事,敬业更是再好不过。”他这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这钱是挣得多了点,但你在演员方面做得比我好多了!”

您这钱哪里是多了一点而已啊……韩归白不由得在心里擦掉了一大把汗。“那可不能这么比。”他故作严肃。

“怎么?”褚鸿简好奇,“你有什么说道?”

韩归白掰着手指算:“等我到您这个年纪,再比也来得及啊!”

褚鸿简一愣,反应过来也笑了。“说得是,现在我还占你三十几年便宜了,这样可不好!”

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回去。换掉练功服,再到茶室。花剪好,水烧好,褚修和沈衔默也已经等着了。

虽然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和之前没区别,但韩归白还是多看了一眼。打死他都不信,这俩没在他走开的时候说什么不想让他听到的事!

褚修对此微微一笑,而沈衔默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此时大家招呼完毕,韩归白就默默坐下了。装,你们俩就可劲儿装吧!另外,若他没料错的话,虽说只有他和沈衔默职业演戏,但其他两人的演技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四人围坐一张矮八仙桌,面上和谐,暗潮却汹涌,褚鸿简似乎毫无所觉。褚修是他亲儿子,又刚和韩归白说过话,这时候当然第一个询问沈衔默:“小默,年后工作怎么样啊?”

在褚氏里,春节期间都有一次大规模的家庭聚会,褚鸿简和沈衔默都参加,所以现在特指年后就是这么来的。

“挺好的。”沈衔默笑着回答,多看了韩归白一眼,“今年主要和大白搭档,受益匪浅。”

“好的肯定要学,”褚鸿简肯定,又去问韩归白,“你们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一说吗?要是有,我还是收回前面的话好了。”

韩归白隐约觉出了一点示威的味道——当然不是说褚鸿简——但回答依旧滴水不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饿死试试的。”

这话就比较接近韩归白平素的表现,褚鸿简被逗乐了。不管是狂还是自信,他都欣赏,只要确实有对应的实力。“哦?敢说这样的话,看来小默想追上你,任重而道远啊!”

沈衔默立刻点头。不管褚鸿简说的“追上”是哪一方面,都是事实。比如说,就算他相信他现在比褚修更占上风,他也不会掉以轻心、让其他人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任何时候,都绝对不!

褚修看了看对面的沈衔默,又看了看侧边的韩归白,目光微微一闪。

第55章

因为褚鸿简从不在喝茶时谈正事,所以,虽然刚开始时气氛有些不对,但等开始泡茶后,话题就只绕着茶展开了。褚鸿简在这方面相当专业,侃侃而谈,时不时还说个趣事之类的,三个小辈捧场也捧得很容易。

三泡茶完,约莫上午十点左右。因为聊得投机,褚鸿简邀请韩归白再到他书房去说话。

韩归白同意了。今天这事儿闭着眼睛都知道人有话和他说;现在铺垫足够,是该进入正题。

“那就这样,小白再陪我一会儿。”褚鸿简很高兴,“还有,小默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阿修,你可要好好招待。”

韩归白支棱起耳朵。为啥年纪差不多,但在褚鸿简口中,他和沈衔默就是小白小默,褚修却是阿修啊?亲疏有别吗?

“那是当然。”褚修笑着应,又转头向沈衔默道:“我新入手一幅泼墨山水,去看看?”

褚氏是拍卖行的常客,每年投在古书古画上的钱都是天文数字。不谦虚地说,家中收藏能比下大多数博物馆。不过他们素行低调,其他人通常无缘得见。

沈衔默又不是闻不出风向,自然答应。“那我今天是要赚翻啊!”

虽然韩归白觉得这俩人面和心不和的概率非常大,但这事儿他暂时没时间操心。因为相比于沈衔默和褚修的不对盘,褚鸿简的真正意图才是他目前最该关心的。

褚鸿简一直都很气定神闲,直到书房也一样。“小白,我听说你五岁就开始演戏了?”

这难道是准备彻底考察一下他这个人吗……韩归白不由想。“是啊,”他应道,“那时什么都不懂。”

五岁的孩子,就算有演技,大部分靠的还是天然,褚鸿简很是赞同。“那时候会觉得累吗?”

“大概有吧……但实话说,我记不清了。”韩归白诚实地表示。“相比于其他人,我觉得我受的苦还算少。”

褚鸿简又微笑,看得出很喜欢这个答案。因为,别的影星他不知道,但他确实知道韩归白对工作的付出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如果喜欢做一件事的话,别人眼里的苦就不是苦。”

“就是这个道理。”韩归白没打算否认。因为这是事实,而他觉得,不管褚鸿简到底想什么,他这时候说实话就可以了。

“那挺好,”褚鸿简点头,“看来我还能看你演的电影很多年。”

“看来我要加倍努力才行了!”韩归白回答时带了点夸张语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话说回来,小默表现怎样?”褚鸿简又问,“虽然他从小模样就俊,但我还真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地跑去演戏。”

以沈衔默的家庭背景和优秀学历,很多人都有这种疑问。韩归白知道沈衔默进入影视圈肯定有部分原因是自己,但当着褚鸿简,这话他可说不出口。“小沈怎么和家里说的,我确实不知道。我只能说,以小沈的资质和努力,不管做什么事情,成功都是早晚的。”

“你很看好他嘛。”褚鸿简笑道。

“看好他的可不止我一个,”韩归白也不掩饰,“有谁一出道就直接拿个国际影节影帝的?”他把手无奈一摊,“我是很想要这种好事啊,但显然没可能!”

褚鸿简脸上笑容更大。“原来你到这种程度还不知足?”言外之意,韩归白已经拿了很多奖了。

“喜欢的东西,再多都不会知足的。”韩归白严肃道。

这话明显化用刚说的那句“喜欢做的事、吃再多苦都不是苦”,褚鸿简不由抚掌大笑。“对,说得太对了!”笑过后,他又问:“小默毕竟从小当少爷养,又不爱和生人说话。他最近和你搭档,没给你添麻烦吧?”

褚鸿简作为褚氏大家长,这么问一句也算正常。而且这一句“不爱和生人说话”的定义,就能很明显地看出褚鸿简对沈衔默的了解很准确。

“没有的事,小沈聪明得很,很好相处。”韩归白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何止是聪明,那小子精着呢!”

褚鸿简乐了。“听你这语气,难道吃了小默的亏?不能吧?”

“吃亏倒不至于,”韩归白撇嘴,“就是他之前看起来太乖巧,把我也骗过了。”言语之间,甚是愤愤不平。

褚鸿简了然地点头。韩归白自己演戏,还演得很好,自然会对自己被别人的演技骗过一事耿耿于怀。“看来小默在这方面确实有天分,我就不用多担心了。”

韩归白点头。到目前为止,他对答如流,但还是没发现褚鸿简的真实意思——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长辈向小辈的朋友打听近况啊?很普通的那种打听,没有任何情绪偏向!

不过重头戏还在后面。

“小白啊,我今天请你喝茶,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冒昧?”褚鸿简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子。

韩归白条件反射地想说没有,但忽而意识到他今天想做的事,就承认了。“确实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这件事我想做很久了。”褚鸿简抛出了一个类似炸弹的回答。

“啊?”韩归白惊讶。

“你和阿修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父亲的才见过你一次,这实在说不过去。”褚鸿简表明理由。“阿修朋友不多,我这样也太不关心他了。”

涉及到人家父子之间的关系,韩归白不好表态。

所幸褚鸿简也没让韩归白表态。“阿修是我唯一的儿子,身上担子重,心思难免深一些。若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要请你多体谅。”

“呃……您太客气了。”韩归白立刻澄清,“阿修很好。而且说到照顾什么的,说不定是他照顾我多一些呢!”

“是吗?”褚鸿简有些惊讶,“这他倒是没说过。”

韩归白不知道褚鸿简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不是当然的吗……若我不在星海娱乐,哪儿有现在这么轻松的生活?”资金人脉全部不用担心,广告应酬什么的能推则推,只需要考虑怎么把戏演好!

褚鸿简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思索这些话的可信程度。最后他摇了摇头,道:“我看还是哪里不太好。如果你的生活和你说的一样轻松,那前两年怎么回事?”

这说的就是韩归白那休息的一年了。

“那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韩归白不得不解释,“我那时候片约多,一忙过头,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这样啊……”褚鸿简的语气明显不特别相信,但他没有再在当年上打转,而是问:“那现在呢?”

“养得差不多了。”韩归白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开工。毕竟,带病工作看着敬业,其实是变相给别人增加负担。”

褚鸿简点点头,一幅放宽心的样子。“这样才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这个,才能谈其他所有。”

“嗯,多谢伯父关心。”

褚鸿简又点头,语气欣慰:“阿修很忙,我就多问了你一点。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常到我这里走动走动。没什么事,陪我打打太极也好。”

“……诶?”这话题转得太快,韩归白一时间没回过神。“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是要厚着脸皮上门叨扰的。”

褚鸿简笑眯了眼睛。“好好!”

当韩归白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好了?没别的事情了?褚鸿简叫他只是为了唠家常?!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在韩归白看到拐角处的人时就烟消云散了。

“归白。”褚修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韩归白瞧着对方不管什么时候都如松笔挺的身姿,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哪里合适?我也有话和你说。”

于是,韩归白跟着褚修去了后面的房间。说是房间也不尽然,因为褚家别墅是半开放式的古典园林设计,讲究移步成景。而若是一个房间四面窗里都能看到霜染红叶成叠、每面的景色还不一样,大概只能说是微缩景点了。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心思欣赏美景。

“这次你先说我先说?”坐下后,韩归白率先开口。

褚修深深凝视韩归白。他们认识很多年;在发言先后上,韩归白一向不和他抢。“你先说。”

“也行。”虽然这么说,但韩归白没忍住挠了挠脑袋。“我……那个……你……”他又摸了摸鼻子,“真不习惯,还是你先说吧。”

褚修心中微微一沉。

不是为韩归白说的话,而是为韩归白不自在的表现。以演技论,如果韩归白想掩饰,这种程度简直手到擒来;现在这样,明显是对方不愿意,或者觉得没必要掩饰了。

而不管是不愿意还是没必要,对接下来的话题来说,都不是好兆头。

虽然褚修这么想,但出口的话依旧清晰平稳:“你知道了。”

第56章

韩归白没有否认。“我确实问了老祁,”他说,声音很轻,“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

褚修没有说话,而是等韩归白继续往下说。

“因为老祁的反应有点怪。”韩归白继续道,“和他说加戏,虐的时候有得是,但真还从没见过他心疼。”

祁连是导演,而且是很著名的导演,再加上被公认是典型的强迫症处女座,比演员还入戏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

但不管祁连怎么露的馅、又是怎么说的,现在关系都不大了。

至少褚修不在乎。“我只看过本子而已。”

韩归白点头。他也没觉得褚修让人写了这个本子——完全没可能,褚修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能看就很不错了。而且,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到最后才发现。

“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婉。”韩归白看了看褚修没特别表情的脸,接着往下说:“不过是一个付出时另一个没察觉到的故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单纯错过,谁都没有错。”

褚修牙关小幅度咬紧了。“你觉得晚了吗?”

“这不是我觉不觉得的问题。”韩归白无奈地摊手,“顺其自然,然后就走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晚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评价,因为事实如此?

韩归白是个很实际的人,这里“实际”是个褒义词;换个角度来说,就是从不会想多余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他不会混淆现实和梦想,他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如何获取它们;如果进展不如他的预想、又或者认为自己力所不逮,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

褚修很早就知道这点。那时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特质,韩归白确实能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发挥到他身上,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你怪我吗?”

这话一出,韩归白眉梢就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随即放平。“不,这是绝对没有的事。”他敢发誓他接下来的话绝对出自真心实意——

“实际上,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必须得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事实上,褚修和韩归白的认识过程相当戏剧化。

当年,韩归白腕儿还不那么大,喝酒应酬是必需功课。娱乐圈里黑水多,谁都知道。他已经很小心,但也免不了倒霉一次,被设计了带到酒店去开房。

那家酒店并不是褚氏的。然而,不管是运气好还是命中注定,当韩归白披着一张床单(里头什么都没穿)、踏着走廊地毯的脚步还摇摇晃晃的时候,一趔趄就摔在了刚出电梯的褚修视野里。

褚修第一次带头和人谈合作,身边还有记者。他对韩归白毫无印象,但韩归白那时已经小有名气,立时被其他人认了出来。这种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再加上很快就有人追出来,两边瞬时僵持。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绿林好汉倡导的,褚修不是。他只是很快分析了一下见死不救传出去和开罪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的得失关系,然后开口问:“你怎么了?”

那时韩归白酒已经被吓醒了一大半,但酒可不是单纯的酒。要不是他演技好、在别人脱他衣服的时候装作完全醉死,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机会溜走。这会儿看到一大票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后头还有人扛着摄像机,他就知道他必须抓住这个好机会——

要让对方没有顾虑地带走他,也不让自己坐实被人潜规则的黑锅!

“我和前辈对戏呢,”他轻笑道,侧头瞟了一眼追上来、但却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个彪形大汉,又抬头看褚修年轻却沉稳的脸,“就是技不如人,打赌输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是一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人,手里也并不没有尴尬地抓着一条别无选择的酒店床单。

褚修皱眉。虽然他觉得这事情捅出去确实不太光彩,但死要面子活受罪又何必呢?

韩归白也知道自己的借口不够完美。但没办法,他现在脑子并不能像平时一样灵光,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们让让?”他努力扬起招牌笑脸,“我们说好的是绕酒店三圈……”

什么鬼理由,还能说得跟真的一样……

和褚修同行的人也不是什么傻的,此时全都闻出了味道。韩归白没明说,但想必那个意图潜规则他的正主是个资深圈内人。虽然这事儿不少见,但到这种地步还能强撑着的,怕是只有韩归白独一份儿了。

褚修不爱管闲事,不过对方识相到这种地步——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就不会给对他施以援手的人带来间接负面影响——他再不表态就说不过去了。“你这样子,怕是跑不动吧?”他顺着话头说下去,同时抬了抬手,“医院可能比较适合你。”

他的保镖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把韩归白架了起来。在这过程中,追着韩归白出来的两人愣是一声没敢吭,因为他们全认出了褚氏大少爷那张出了名的冷淡脸。

没谁敢和褚氏正面硬杠,况且只是为了个小明星,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而等韩归白一出院,他不顾劝阻,执意要求和原先的经纪公司解约,自己掏钱赔了巨额违约金。

韩归白有脸蛋有实力,又正在事业上升期,闹出这种和自毁前程没差别的事确实奇怪。但他自己对外放出去的话是,他打算孤身去好莱坞打拼。

接二连三的大胆动作,整个圈子闹得腥风血雨。有人觉得他太狂妄,有人觉得他就是炒作,有人觉得他肯定找到了更好的下家,当然也有人觉得他遭遇黑手、被逼急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褚修本来不知道,直到他再次在洛杉矶郊外偶遇韩归白。酒店的后续他没管,但没传出什么东西就说明被别人压住了。再知道韩归白那时不仅喝了酒、还被下了药,以及敢把全部身家压上去的那种破釜沉舟……可怕的自制力加上和与年纪不符的惊人魄力,他才真正记住这个人。

那一年,韩归白十六岁,褚修十八岁。

同一年,韩归白在有三万人参加的海选里脱颖而出,得到了一部故事片的男主角色。下一年的奥斯卡,他不仅爆冷捧回了人生中第一座小金人,还大幅刷新了历年影帝的最小年龄记录。

因为其中的曲折没几个人知道,所以众人印象中,韩归白的影帝之路受到了胜利女神的绝对垂青,没有遭遇任何挫折。解约被公认为韩归白的一场豪赌,而他赌赢了——

赢到的不仅仅是奖项,还有星海娱乐向他投去的橄榄枝。

虽然十年前的星海娱乐刚刚创立不久、还不是业界巨头,但关键在于,它背后的真正东家是资金雄厚的褚氏。这被媒体评价为褚氏诸多野心勃勃的横向发展计划之一,同时还代表着褚修已经开始接管褚鸿简的一部分权力。

这样的公司,招揽正当红的韩归白实属正常,但几年下来只招揽他一个就有点不对劲了。另外,以褚氏的公关能力,竟然放任褚修和韩归白的绯闻甚嚣尘上而不闻不问……

嗯,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韩归白的各色黑料就是在那段时期“爆”出来的。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到处绘声绘色地描述,奈何两个正主都没反应——

褚修天天忙得要命,没空搭理;韩归白倒是有空,但他开起嘴炮模式来所向无敌,更别提还一个奖一个奖不停歇地拿,简直打烂那些黑黑的脸。

“……你帮我挡了十年,”韩归白总结,“我不懂你为什么还会问我怪不怪你。”

褚修只是摇头。“如果那时没有我,你也会想到其他办法摆脱困境。而那家公司,我觉得你肯定会离开,只是迟还是早的问题。再说演技,最根本的要素也根本没有我的事。十年……”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简直要苦笑了,“有和没有,什么差别?”

听前面的话,韩归白还想反驳;而到后面,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因为他听出了褚修的真正意思——

他们花了十年时间,还是没能在一起,那有什么用?

两人间一片静默,只有外头山风拂过叶海的声音。入了秋,光听就充满了冷意。

“……所以,你让祁连加的戏是什么?”最后褚修先捡起了一开始的话题。

韩归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艰涩。“庄鹏的背影,雷轻腾的旁白。要用最高兴的语调,反衬出最无可挽回的事。”

褚修点了点头。“庄鹏最终实现了他北冥之鱼化而为鹏的梦想,但他同时也失去了最爱他的人。”如果一定要套到他身上,就是他专注打拼事业,回头才发现,他已经错过了韩归白。

这语气依旧平静,韩归白用力闭了闭眼睛。虽然他们很多时候都在心照不宣,现在也是,但这种程度的话确实已经够明显了。

一时的错过,有可能变成永远。一个乘客在人生的车站上错过了一辆车,那辆车不见得会再回来。而若是唯一的座位上已经有买了票的人坐着,希望就更加趋近于零。

“两年前,我应该拦住你的。”过了许久,褚修低声道。“你说你要休息,要去环游世界……我本不该让你去,我本该让你留在我身边。”

韩归白很想笑,但他估计这会儿笑比哭还难看,于是放弃了。“你竟然后悔了吗?那我真是荣幸。”

褚修不吭声。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要倒回到从前;但不可能。他和韩归白一样,是很实际的人,都清楚这点;他甚至还知道,就算他之前抓住了机会,他和韩归白也有很大可能走不到最后——

他们太像了,表面的温和,隐藏的固执,对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妥协。而最大、最根本的问题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现时没有足够时间相处,对未来的规划也无法兼容。

没有将来的事,谈爱与不爱,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是这样,褚修还是忍不住要问那个很蠢、且两人都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如果我早点说我爱你,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愿意。”韩归白笑着回答,一如十年前他同意签约星海娱乐。

他们都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多十年可以挥霍。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人就是要走下去。

他知道他能做到,他知道褚修同样也能。甚至于,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会隐藏得很完美,绝不会被别人发现端倪。

既然这样,配合褚修,给他们两人一个愉快的回忆——就算虚假、就算毫无意义——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韩归白走出褚家大门的时候,红叶依旧,但他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同的。

近午时分,秋阳终于突破了雾霭的屏障,道边银杏落了满地金黄。沈衔默就立在暖光与碎金之间,侧面轮廓英俊得简直无法直视。听到声响,他转头,定定地看了韩归白两秒钟,那种从沉思逐渐变作欣喜的表情能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融化。

韩归白笑了。他走过去,脚步轻快。“等很久了吗?”

第57章

送走韩归白后,褚家父子俩又谈了一次。

“小白本人和传言差距很大,”褚鸿简说,略有些沉吟,“不过传言本身就是不可信的。”

褚修没说什么。他微微垂眼,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褚鸿简看了儿子一眼,心知肚明。“相比于那些已经取得的荣誉和成就,我最欣赏的其实是,”他继续说,意味深长,“不是什么人都有随时重新开始的勇气,也不是什么人都有随时重新开始的实力。两种兼备的人就更少了。”

而韩归白明显就是一个。

这回褚修有了反应。“您的意思,归白会……”他有一点点惊诧,随即又变成了了然。“您说得对,我会做好准备。”

儿子的感情问题,褚鸿简不想干涉,点到即止。而且,他也不认为褚修想不到,只是不愿去想。“该说的话都说了?”

褚修点头,不能说没有沉重。

褚鸿简对此早有所料。“小默也不错,”他说,“胆子和小白一样大,敢于冒险。”这点就和褚修不同了——“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不是什么人都有随时重新开始的可能。”责任摆在那里,总有人要承担。

褚修注视着自己父亲的双眼,终于点头。褚鸿简的意思他理解,他也确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您放心。”他简短地保证。

“虽然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但有些时候我却希望我不放心。”褚鸿简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远山,少见地叹了口气。“这毕竟对你太不公平了。”

生下来就姓褚,意味着成为人人艳羡的巨额资产继承人,过上一般人都过不上的锦衣玉食生活。

同时,这还意味着,所有任性机会都被扼杀,所有事情都必须按部就班、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褚氏资产雄厚,人才辈出,并不需要牺牲褚修的婚姻来推动集团发展。但另一方面,褚修也无法和他中意的人结婚——

毫无疑问,韩归白不可能愿意过深居简出、远离舞台和闪光灯的生活一辈子,褚修也不可能愿意折了韩归白的羽翼、让他成为仅属于自己的笼中鸟。

褚修没肯定也没否定,语气倒是相当冷静。“公平是相对的,不公平才是绝对的。”

“道理是这样,但……”褚鸿简又看了儿子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改口了。“阿修,你已经做得很好。”

这话很简单,但从褚鸿简嘴里说出来却是最高的赞扬。褚修嘴唇动了一动,露出个浅淡的微笑。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用过午饭,褚鸿简亲自把褚修送到别墅大门,目送儿子坐车离开。

褚修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他费过心,他相信这次也一样。今天的茶会主要是他的意思,不过那也并不意味着他要插手。他只想看看情况,这完全出自对儿子的关心——

星海娱乐的签约艺人只有韩归白一个,他当然知道。多年来,褚修对自己与韩归白的绯闻持无视态度,他也知道。甚至,韩归白休息一年的真正理由——因为褚修的沉默就像是无声的拒绝——他还是知道。

爱情里很难分谁对谁错,只有适合与不适合。而相比于褚修,沈衔默显然就和韩归白更适合。

褚鸿简能看出这点,却难得忧虑。沈衔默也能算褚家子弟,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但是,褚修喜欢的类型显然不适合嫁入褚家。如此一来,除非褚修的口味以后会变,否则岂不是……

这会儿,韩归白和沈衔默已经回到了下榻的酒店。路上和用餐时,没人提今天的事。直到两人双双回房,韩归白往沙发上一坐,把手一摊,很直接地问:“想知道什么,小沈?”

沈衔默眨了眨眼,顺势在韩归白边上坐下。他读出了韩归白有问必答的潜台词,之前有些急躁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下来。“你说,我听。”

韩归白本来就拿沈衔默认真的模样没多少辙,更何况他确实打算和盘托出。所以,他从十年前说起,大致描述了一下他和褚修之间发生的主要事件——

十六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十七岁时,两人成了老板和艺人的关系;二十二岁时,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老板;后头两三年,他暗暗地表达心意,最后还告白了,但褚修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结果病倒,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休了一年假。

“……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韩归白如此总结,一脸如释重负。

沈衔默想,这很对路,不然一开始时祁连也不会待韩归白就像易碎的玻璃瓶。“为什么?”他没忍住问,“为什么他不回答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吗?

“我以前也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阿修根本不会说。”韩归白道,表情沉淀下去,语速变慢:“后来我想,这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在阿修心里,家族集团始终摆在所有其他事情前面,这是明摆着的。而我吧,光能惹麻烦,风评还差,显然离一个贤内助的标准特别远。

“第二,请让我自恋一点地认为,阿修不直接拒绝我,是因为他还是有那么点喜欢我。

“最后,我想你应该知道,阿修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必定是要实现的。”韩归白小幅度耸肩,特意咬重了“实现”这个词,“举个例子——如果他确实说了‘我爱你’,他就肯定会负一辈子的责任,什么都最好的那种。”

所以,直到最后,褚修也没说那句话,而是用一个不可能的假设问句表达。

沈衔默紧抿着嘴,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韩归白。褚修确实喜欢韩归白、甚至很可能早于韩归白喜欢他,但无法许下承诺,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不得不表态的现在?这什么意思,是过强的责任感,还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韩归白一看就知道沈衔默对褚修的反应不满意。“等等啊,”他不由拖长音,“我感觉你的关注重点好像出了偏差——难道你这时候关心的不应该是我有没有对阿修余情未了吗?”

“我相信你不会。”沈衔默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坚定。因为传言只是传言,他确实知道韩归白不是那样的人!

韩归白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沈衔默的直球打败,忍不住低声呻吟。“小沈你不能总这样……”他顿了顿,语气随即恢复正常,“刨掉时间问题,阿修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我是说,他循规蹈矩得让我觉得我的魅力值是负无穷!”

……这时候能期待正无穷吗?!沈衔默继续腹诽。“到现在你还帮他说话?”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没可能,”韩归白正色道,“从我发现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就知道。但有些时候,理智知道的事情,情感不一定控制得住。总想试一试,不试就不甘心。所以,我那时的表白给他造成了困扰也说不定。”

沈衔默简直想要生气了。若他此时听到燕双那句“瞎吃什么闷亏”,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同。

韩归白大概读出了这种想法。“有句话怎么说的?先爱上的人总是要吃亏。”他摊了摊手,“谁都一样——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可不那么觉得。”沈衔默的回答依旧很快,但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气鼓鼓。“我……”他本想说那些事都是他自己愿意做的、根本谈不上吃亏,但接触到韩归白笑意满满的眼睛,顿时就发现自己被人带着走了——

韩归白这是借他的口说自己愿意做、并不觉得是吃亏、也和褚修没关系呢!

“……这次算你赢。”沈衔默闷了半天,才闷出这么一句。韩归白显然不想要他和褚修因为自己的缘故生出罅隙,但他更想任性地宣布,他的心就是偏的。

韩归白还没见过沈衔默这么不高兴的模样、这些不高兴还是为他抱不平,心底不由有些软。他抓住沈衔默垂在身侧的手,主动凑过去,唇贴上了对方那双就算抿得很紧也依旧形状美好的唇。

送上门的好事,沈衔默自然不可能拒绝。等一吻结束,他抑郁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一些。“过去的就过去了,”他紧紧抱着韩归白,在对方耳边问,“以后呢?”

听出想要装作不经意、却不特别成功的语气,韩归白无声地笑了。“正打算和你说呢……”他用一种带着明显揶揄的声音回答,“十年一轮回,我在想我是不是又需要跳槽了。”

“……什么?”

沈衔默设想过多种处理方式,但里头没有一种是韩归白和星海娱乐解约,不由大吃一惊。“你认真的?”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让自己能清楚看到韩归白的神情。

“我吓到你了吗?”韩归白被这反应逗乐了。

沈衔默难得瞪他。这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好吧?

“好好,我说,别那么看我。”韩归白见好就收,果断举了白旗。“我和星海娱乐签了十年。中间休息了一段,就顺延一年,明年截止。没意外的话是续签的,毕竟各项待遇都很不错。但现在……”他停顿了下,看进沈衔默紧张的眼睛里,“我不太能拿定主意,就想问问你怎么看。”

韩归白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说一不二;这从他十年前就敢和当时的经纪公司解约就能看出来。但现在却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沈衔默心里酸酸的,又胀胀的。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因为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把韩归白恶狠狠地压进自己怀里,再恶狠狠地亲吻他的全身,最后恶狠狠地占有他!

“你好像已经等不及了,”把沈衔默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的韩归白突然往后一仰,舒适地靠在沙发背上,还故意拖腔拖调,“是要我立刻解约吗?那我可得清点一下资产,毕竟星海娱乐的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不要违约金。”沈衔默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了韩归白的答非所问。他觉得他此时的想法应该明白无误地写在脸上,因为韩归白正盯着他笑,特别意味深长的那种。

“那你要什么?”韩归白这么问的时候语气还是可恶的轻飘飘,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意有所指,但手已经准确地伸向了沈衔默的领带。

这动作的暗示昭然若揭。沈衔默虹膜颜色瞬间变深,毫不犹豫地扣住那只手,整个人顺势倾身覆过去。“要你。”

第58章

白日宣氵壬的后果在于,两人滚了一发床单,余韵还没回味完呢,就必须收拾好一切,准备赶飞机。

“不然我们还是推迟一下吧?”在真正出发之前,沈衔默非常真诚地建议。倒不是他自吹,但对第一次来说,肯定折腾得有些过,因为他实在忍不住。

韩归白对此的反应是撇嘴。“那怎么行?微微没跟我们去西山,等下一定着急问情况的。这么一拖,我的老脸还要不?”

沈衔默瞅了韩归白一眼,脑海中立刻不自觉地冒出各种新鲜出炉的回忆——眼神如丝的脸,布满红晕的脸,失声叫出的脸……然后,呃,他不幸地发现自己又有感觉了。

“醒醒,天还没黑呢。”韩归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沈衔默闪烁的目光,不由有些没好气。“服务员也来过了,我打电话叫微微。”

他们刚才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而服务员显然是整理床铺的作用。沈衔默知道,为了避嫌,他现在就该回自己房间。虽然不太甘心,但这种事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行。”沈衔默直起身,目光依旧在韩归白身上驻留,“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叫我。”

这种小心到几乎过分的态度,韩归白差点要笑出声。“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我刚才中了一枪吗?”

沈衔默不语,但他扭过头,耳根默默红了。

这反应不太对,韩归白一瞬间就明白沈衔默想到了哪个方向,不由好气又好笑。“小年轻思想要纯洁!平时都在想啥呢?”

“想你。”沈衔默立刻接道,表情要多正直有多正直。

韩归白简直想捂脸败下阵来。卧槽,又来?说好的不带直球玩呢?“直球犯规,禁止你以后再犯!”他板起脸。

沈衔默闻言低头,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犯规有没有什么后果?”最后,他深思熟虑地问。

韩归白真要被气笑了。行啊,小样儿敢和他讨价还价了?“相信我,”他收了严肃神色,转瞬间就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后果你不想知道的。”

沈衔默敏锐地注意到,韩归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他身上的某个部位,瞬时决定见好就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善如流地保证——

开玩笑,下半身幸福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

而且,小沈影帝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嘴长在他身上,他想什么时候说就能什么时候说。譬如在什么花前月下的好时机,他不趁热打铁才有鬼!

送走沈衔默,韩归白第一时间扑倒在床。但不管是趴着还是躺着,他总觉得身后某处……嗯,感觉难以言喻。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再正确不过。沈衔默平时看着温和无害,从来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但到床上,那龙精虎猛的样儿……

爽当然是爽,但韩归白还是有些蛋蛋的小忧伤。第一眼看着是小白兔,结果皮底下是头狼,作为前辈真是鸭梨山大……更何况,他看得出,虽然沈衔默答应得很好,但绝对存着“说和做是两回事”的心。

糟糕,后生可畏,他还是提早给自己的老腰点根蜡吧!

趁助理还有几分钟才到,如此忧伤着的韩天王就着趴床的姿势打开了手机。

他有一阵子没上影视综合场,里头还是一样热闹。韩归白先转了一条电影官方发布的杀青酒会消息,然后就去综合讨论区溜达了。

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八卦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呢?

凑巧,首页正好有个关于沈衔默的帖子漂浮在那里。另外,韩归白最喜欢看自己所谓的扒皮黑料专楼,然而它还是没新料,只翻来覆去地炒老板和明星的潜规则——

原因很简单,杀青酒会里制作方、发行方和主创团队有大合照发布,韩归白和褚修都在里头。

“十年还不腻啊?”连韩归白都佩服这些黑的毅力。就不能有点新意?他自己都特么看烦了!

这样一来,韩归白只能兴味索然地叉掉黑楼,去围观一下沈衔默的八卦。沈衔默最近的主要动态都围绕着《北鱼》展开,讨论主流当然也一样——

“我默西装大长腿,身材一等一,颜就更不用说了!舔屏!除了舔屏还是舔屏!”

“颜党悠着点啊!难道这部电影的重点不在冲奥吗?当然我也不是说票房要衰,但众所周知,故事片本身就不能和商业片比票房,相比之下,讨论口碑和演技不是更有意义?”

“楼上的,我们也想讨论口碑和演技,但预告片才出一条,都不知道默默那个角色是怎么死的,如何讨论?”

“求别提死什么的……就算只是默默的电影角色,我也接受不了!”

韩归白一眼扫下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么几条点赞数量位于前列的评论,不由小幅度撇嘴。虽然他早就知道,沈衔默的超高颜值必然会吸引为数不少的花痴粉,但看着还是有那么点不爽。

顺道一提,韩天王绝不承认他这是在拈酸吃醋。

不过,虽然类似以上列举的言论占大多数,但还是有些别的声音。

“论起镇场,果然还是得看韩归白,演什么像什么,从无例外。相比之下,沈衔默就嫩了点——他哪里像霸道总裁啊?”

“用演戏二十年的来吊打演戏两年的?这样比的逻辑在哪里?是在逗我笑吗?”

“我默就是如此酷帅狂霸拽!不服憋着!”

“什么酷帅狂霸拽,你们的有色眼镜太过度了吧?虽然我也是默默粉,但他寡言程度人如其名,令人痛心疾首好吗?!”

“诚实说,默默场内场外画风差异确实大如狗,但总不能用演员性格套角色啊!”

这些看下来,韩归白只赞同最后一条评论的后半部分。至于前半部分……呵呵,他看沈衔默场内场外画风就挺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在,大家都以为安静腼腆是沈衔默的本质——

这才是美好的错觉!

想到一大票人都和自己一样被骗得团团转,韩归白心理平衡了一点。他随即切换马甲上阵,手指纷飞。

“一朝殊默语:回复做一个耿直的颜粉:痛心疾首得未免太早了,呵呵。//做一个耿直的颜粉:虽然我也是默默粉,但他寡言程度人如其名,令人痛心疾首好吗?!”

这条回复很快就湮没在楼层中。奈何韩归白体质特殊,它又很快浮了起来,原因是一群人的鞭挞:

“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就是,还呵呵呢,呵你个大头鬼!”

“讲真,有内幕就爆,没有就早点洗洗睡,乖啊!”

韩归白照旧没管。这不仅因为他发挥了留言完就走的良好传统,还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钟微推门进来的声音。

“大白,”钟微人未到声先到,“你还好吧?”

韩归白关掉手机屏幕,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正对上焦急冲进来的助理。“你觉得呢?”

钟微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三遍,这才半信半疑地问:“老爷子没扒掉你一层皮?”

“无缘无故的,老爷子为什么要扒掉我一层皮?”韩归白继续反问。“你的被害妄想症也该治治了,微微。”

钟微登时没好气起来。“我还不是关心你!”她瞪了韩归白一眼,然后自己松了口气。“不过,当然没事最好。”

“没事?我有那么说吗?”韩归白惊异地问她。

钟微刚坐到扶手椅上,闻言立刻弹了起来。“你刚才又骗我?”她急促地问,牙关绷紧。看样子,若是韩归白敢点头,她就敢给韩归白一点好戏看。

然而韩归白一点也不怕。不仅不怕,他还慢悠悠地火上浇油:“我只是说老爷子没扒掉我一层皮,但我没说这就没事了啊。”

钟微准备爆发的怒气统统被这句话打了回去,变成货真价实的疑惑。褚鸿简没把韩归白怎样,难道褚修会把韩归白怎样?总不会是沈衔默吧?

——不管是两人中的哪一个,都特么完全不可能啊!

“微微啊,”韩归白再接再厉,神色沉痛:“咱们的缘分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啥?”钟微真正受到了惊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除她?她什么也没做啊?

谁死了?也没见韩归白胃病严重到这地步吧?

“把话说清楚,”钟微快走几步,坐到韩归白身边,紧盯着他,“别光吓我!”

韩归白做情绪低沉状。直到钟微差点再次跳起来,他才幽幽道:“微微,你的年终奖,我可能开不起。”

钟微一时间没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等她回过味来,立刻大惊失色。“大白你……不会吧?”

第59章

与此同时,沈衔默也没闲着。

在产生一些怀疑后,他悄悄关注了一朝殊默语这个马甲,还特别设置了手机提醒。于是,韩归白一用马甲评论,他的手机就叮地一声,亮了。

“一朝殊默语:回复做一个耿直的颜粉:痛心疾首得未免太早了,呵呵。//做一个耿直的颜粉:虽然我也是默默粉,但他寡言程度人如其名,令人痛心疾首好吗?!”

沈衔默一看就笑了。这时机,这语调,说不是韩归白都没人信好吗?

以他对韩归白的了解,他觉得那句话里蕴含着不少怨气。对比刚才韩归白不在乎的反应,两厢反差可谓巨大——

合理推测下,韩归白对做过劲儿应该还是在意的,只不过在他面前一定要撑前辈身经百战的面子而已。

对此,沈衔默认为非常没必要。因为他认真觉得,韩归白就算是口是心非,也口是心非得很可爱!

这心态不管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都会觉得沈衔默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程度简直令人望尘莫及,直白点就是没药救了。但他甘之如饴,所以也高高兴兴地登陆马甲,去韩归白的黑料帖子里留言:

“千里易炎凉:胡说,我家大白一直都是最好的,无论哪里*^_^*”

楼里两派人马正掐得风生水起,突然冒出个画风不对的空降系,大伙儿都呆了。

黑方:“……不是我说,粉就是粉,装路人空降干什么?这套路用太多次,我们都看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粉的姿势确实比较新奇?”

粉方:“关我们什么事?人又不是我们叫来的!以及,你们有脸说我们套路老吗,你们的料才老!”

于是新一轮口水大战开始了。沈衔默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想象那种唾沫星子到处乱飞的情形,只能默默退出。等他再去看自己的讨论楼时,就发现一朝殊默语已经被他的粉丝追着骂出了三里地。

呃……

沈衔默暗自流了一滴冷汗。不愧是韩归白,披着马甲也腥风血雨。再看他……难道真是体质问题,天生的改不了?

这问题的答案沈衔默没思考出来,因为他的手机不偏不倚地响了。

一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沈衔默脸上最后一丝残余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很快接起来,声音和平时一样清醒冷静:“修哥。”

再来说韩归白这边。

“……做任何一次决定前,我都会想好可能的最坏情况。”韩归白摊手,他现在已经坐了起来,“所以,你懂的。”

因为全部身家都要拿来赔违约金,所以开不起她的年终奖甚至工资?

钟微彻底理解了这个意思,嘴唇咬得死紧。“为什么?必须这样吗?”

韩归白知道她在说什么——如果他不提出解约,褚修一定不会借题发挥找他麻烦;那么,他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但问题在于,褚修对他的诸多纵容其实都是他从不说出口的喜欢。既然他们已经说开了,就不要继续藕断丝连比较好。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有些时候事情并不像你看上去的那样,”韩归白最后只能这么笼统地解释,“有些时候,别人的好意你并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钟微隐约猜出了言外之意,但她更不理解了。“对,有些话你不想说也不能说,我并不需要知道。可问题在于,你这么一走,狗仔肯定要翻来覆去地炒至少三个月,以后还要时不时拎出来鞭尸……不对,重点还不是这个——”她加重语气,“事情弄得那么绝,难道你们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这正说到韩归白心坎里。保持距离是必须的,但尺度到底在哪里,他分不清。多年来,褚修明里暗里帮他挡掉不知道多少麻烦,又和他心照不宣太久,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他。

大概只有一样是确定的,就是演技。

“好歹你也跟我这么多年,我觉得你该知道。”韩归白最后说,“这事儿在日程上,但我不确定我能把它做到最好,就是这样。”

钟微依旧咬着下嘴唇盯他。“沈影帝知道了?”

韩归白点头。“比你早不了几个小时。”

“如果你真的解约,就想把我一个人留下来?”钟微又问,感觉介于质问和受伤之间。

“呃……”韩归白难得哑然。说实话,他早就习惯了钟微一手包办他的各色事务,但他并不觉得跟在准备重新开始的他身边是个轻松的活儿。“你毕竟是我的经纪人,”他委婉地劝慰,“想找下家很容易的。”

这可不是钟微想听到的话。“你特么就是个混蛋!”她霍地站起身,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别别别!”韩归白立刻慌了神。虽然他平时嘴炮一流到所向无敌,但女人哭他从来没辙,更别提现在要哭的还是平日里铁娘子一样的钟微。“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个混蛋,你别哭,好吗?”

“然后我还想跟着你这个混蛋一起丢工作!”钟微语速依旧很快,“你告诉我,还有比这个更糟的吗?”

韩归白一愣,心底里某块地方被击中,眼眶竟然也有点酸了。“微微……”他顿了顿,才继续下去:“你继续跟着我会很累的。你不是还要努力……”挣奶粉钱吗?

“你的意思难道是,你一辈子都不能让我挣够奶粉钱?”钟微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我的违约金又没那么高!”

潜台词无疑是,老娘的积蓄还能撑一段时间,你小子敢和我说不试试?

韩归白简直想苦笑。他原本可没打算拉着钟微一起赔违约金啊!而且话说回来,要是钟微和他一起跳槽,事情不是做得更绝了吗?

“我今天才发现你有小宇宙这回事。”他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钟微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你就告诉我你行不行!”

没有男人会轻易说不行,韩归白也一样。“给我一年……不,半年就好。”他无奈地保证。

“这才像话嘛!”钟微立马破泣为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大白!”

可韩归白没什么哄好人的喜悦。“你这变脸速度,”他惊诧道,“是越来越快了啊!”

“比得上你?”钟微四个字立刻射烂了韩归白的膝盖。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女王大人。”韩归白顺着话头接下去,又恢复了平时那种不正经的语气。然而,他眼里流露出的却是真正的笑意。“欢迎加入。”

“还用你说?我就没退出过!”钟微没好气道。但她重新坐下,翻开了手里的备忘录。“不管将来要发生什么,最近的工作还是要先完成的。”

韩归白虚心受教。

电影正片正在加班加点地剪辑中,因为要赶上距离现在最早的影节。在经过几轮专业人士的犀利评论后,底片再稍加修改,然后在圣诞节前后公映。在公映之前,有好几轮针对奥斯卡热门影帝人选的宣传活动。

相比于忙得脚不沾地的祁连,以上活动都要参加的韩归白稍微好点。至少,他还能腾出点时间看剧本。

“我原来想的是,你的行程比较松,明年奥斯卡前可能还能接个角色,但现在……”钟微沉吟起来,“中间有可能出变数,那就先着重处理目前的问题。”合约执行到一半换东家可是相当麻烦的!

一想到要砍掉可能的拍戏时间,韩归白就肉痛。然而,他也必须承认,钟微的话是对的。“行,你看着安排。我也再想想,争取弄得好看点……”说到这句话时,他垮下了脸。

“怎么?”钟微忍不住问。在这件事里,任何差池都不好笑,所以她也紧张。

“弄难看点得心应手,弄好看的经验不足啊!”韩归白有气无力地吐槽自己。

钟微顿时就悟了。韩归白好称腥风血雨界第一人,擅长把事情往大里闹,收拾摊子却是完全的弱项。“该,”她果断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完!”

韩归白顿时捶胸顿足。“希希啊,你这么落井下石就不对了。好歹也帮我想个主意啊?”

“不好意思,想不出来。”钟微干脆利落地拒绝。要是别的事情,她还能搀和下;牵涉到老板和老板他爹,她一个小员工还是悠着点吧!更别提那些外人看不懂的爱恨情仇了……

“哦,对了,”钟微又想起一件事,“上次和你说过的,出道二十周年庆祝会,幸运粉丝名单已经抽出来了。顶上的意思是,这富有纪念意义,绝对不能搞砸。”

……又要好看?

韩归白从心底里呻吟了一声,仰头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为什么麻烦事情都赶一块了啊?

第60章

相比于奥斯卡预热宣传,出道纪念会更加迫在眉睫。因为,为了凸显纪念意义,举办日期被特意定在了韩归白今年的生日。

“二十八……奔三了……有什么好庆祝……”在拿到最终流程后,韩归白无力地抗议。原因很简单,上面要求他来好几次即兴表演,互动环节热情亲切,另外还要现场对已经发来贺函或贺礼的明星来个深情温柔的答复。

即兴表演就算了,互动亲切也罢了,但“深情温柔的答复”是什么鬼啊!

“男人三十一枝花。”钟微对他的抱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恭喜你成为一枝花。”

韩归白撇嘴。“谢谢,”他毫不客气地接下赞美,“但我认为我一直都是。”

“咱要点脸成不?”钟微的吐槽惯常到连她自己都不觉得有用了。

毫无疑问,韩归白这次也丝毫不在意,只当自己没听见。“微微啊,这什么回复,咱们能商量一下吗?”

“你怕什么啊?”钟微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公司说了,这个点子非常好,必须有。你看,你也知道你快三十了,再走那种太过鸡飞狗跳的路子就不太好了。为了你将来好,循序渐进地改良你的公众形象是必要的。”

这么一通大道理盖下来,韩归白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这特么是谁出的点子啊?”一种就想整他的感觉……公司高层里有这样的人?

“听说是阿多尼斯·富尼埃先生特意打电话过来拜托的——”钟微故意拖长音,“他说他走不开,但他真的非常想看到你说。”

卧槽!

韩归白心里立时爆了一口国骂。“这家伙竟然来阴的!”他非常不爽,“绝对是故意的好吗?”

“哦,那肯定是故意的。”钟微笑眯眯地同意,“因为在他之后,其他人不知怎么的,也异口同声地说想看。”

“……我圈内人缘有那么差?”韩归白捂脸,一副几乎要绝望的模样。

“我看是太好了才对。”钟微立刻纠正,用拇指点了点身后山一样的礼物,“你觉得这叫差?”

韩归白用力抹了把脸,还是对阿多尼斯的建议愤愤不平。“他今年都拿了两个影帝了,竟然还惦记着给我找堵?”

钟微这回没回答。因为她看得出,韩归白其实已经接受了,但还是要逞口舌之快,或者是表演之快。“反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吧,”她站起身,“肉麻不是问题,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种风格。”

韩归白瞪眼。肉麻个鬼,他才不要!阿多尼斯是吧?这帐他记下了!

此时的阿多尼斯正在巴黎家中对着电子行程表勾勾画画。忽而一个大喷嚏,他正画着的直线就拐了一个大弯。“一个惊喜……”他低声嘀咕着,擦掉之前的痕迹,又重新勾了一个大圈——

十月月历上,24在圈中特别醒目。

不管是纪念会还是庆祝会,请几个嘉宾镇场子都是惯例。燕双义不容辞地答应了,祁连也一样。除此之外,还有著名歌手和钢琴家登台献艺。规模不大,星光却闪闪。还有就是,现场直播是没有的,但媒体邀请了好几家。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若不是规模不大、也不卖票,韩归白一定会坚决反对办这种小型晚会一样的东西。但现在事事都卡在他能接受的临界线上,他只得认了。

“咱们打个商量,”在纪念会开始的前两天,祁连在电话里这么对韩归白说,“借个东风怎么样?”

“怎么?”韩归白问。祁连在百忙中还亲自抄刀给他做出来一部横跨二十年的个人纪录短片,这心意他领了,所以语气实在欠揍不起来。

“《北鱼》剪完了,”祁连说,“你那里腾三分钟给我放预告片?”

“你确定这样曝光率够?”韩归白实事求是地提问,“夹在中间的话,效果不太好吧?”

祁连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怎么可能?”他反问,“你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相信我,在你的二十周年纪念会上播出会比特意再开个发布会有效果!”

“你觉得这样好就行。”对演戏以外的事,韩归白比较容易说话。

“嗯。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祁连又道,“成片我已经发出给开罗影节评委会,过段时间要去埃及。”

这早在韩归白预料之中。他甚至还能确定,除非爆冷到极限,他们就肯定能拿下金字塔奖——

因为开罗影节竞赛单元对参赛作品的题材和放映时间有不少要求,其他有竞争力的片子初选时就被刷了下去,他们预备掐点上映的新片却是正好。

“片子题材明显对开罗的胃口。”他客观分析,“看来我可以等你们请客了。”

因为韩归白坚决不要提名,所以在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剧本之类的选送里,男主显然只能提名沈衔默。

用韩归白的话来说,他又不是没拿过金字塔奖,实在不稀罕。但不管是祁连还是沈衔默,都知道他在刻意给沈衔默留下机会。

祁连想到这个,再想到沈衔默最近在干的事,心道这两货简直不给人活路——

恋情还没公开就这么闪,真公开了要怎么办啊?

但当然,这事儿其实不那么困扰祁连,尤其在他脑补出公众会有的震惊反应时。所以他现在什么也没透露,只故意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少你那顿饭的!”

祁连说到做到,第二天韩归白就收到了他之前要求的底片。他拿在手里掂了掂,眼前就浮现出沈衔默说“想要”时的神情。

当初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羞涩小白兔嘛!谁想是个芝麻馅儿的!

而且话说回来,好像最近没怎么见到黑心小白兔?

想到就做,韩归白顺手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大白?”

韩归白听到熟悉的调子,眉毛不由扬了扬。沈衔默怎么那么快?就等着他打电话吗?“忙着呢?”

“现在不忙。”沈衔默立刻回答,背景音也确实安静。“有事?”

韩归白又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沈衔默的行程安排,觉得对方可能在家里。“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他故意挑刺。

这回沈衔默的回答里带上了浓厚的笑意。“当然不。”其实他觉得韩归白这是想他了,不过他不打算现在说,而是要留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床上就挺好的,不是吗?

这种弯弯绕韩归白暂时没发现。“其实我还是有事的。”他立刻转了个腔调,尾音拉长:“老祁刚才跟我说,月底要去开罗。如果得奖,你准备请客不?”

“不得也请。”沈衔默的回答毫不犹豫。

照理说这种态度已经非常好,但韩归白还是要得寸进尺。“还有一件事。”

“嗯?”

“明天我生日,你有什么表示没?”韩归白继续要求,“第一次,你懂,要份大的!”这么说的时候,没人能看出他之前还对过生日各种挑剔各种不情愿。

“嗯。”沈衔默这次用了肯定语气,话尾干净有力。

这下韩归白听出了一点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在……准备了?”听起来感觉很像啊!

如果两人面对面,沈衔默此时的反应一定是侧头看边上。但电话里不能,所以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完全不吭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韩归白很顺地接上去,“这是准备给我个惊喜?嗯?”

沈衔默依旧不吭声,看起来打定主意要保密。

试图套话的韩归白没辙了。在愿意说的时候,沈衔默语言能力绝对满分;但如果不愿意,那简直就和锯嘴葫芦一样,劈开来都不见得知道他在想什么。“行吧,我还挺期待的。但是,绝对不能弄成惊吓!”

“不会。”沈衔默终于开了口。“绝对不会。”

韩归白想想也是。把惊喜弄成惊吓是他的专长;虽然沈衔默确实不是小白兔,但也不会像他这样。“好吧……”他拖长音,又问:“明天有空没?”

在这种敏感时机,听不出这是个约会邀请的话,不管是谁都该注孤生了。沈衔默自然不蠢。“我接你下班。”

韩归白终于满意了。“小心狗仔,”他提醒,又压低声音,“我等你。”

第61章

结束通话后,沈衔默脸上还带着点未消散的笑意。等他收起手机,抬眼就看到外头录音师半张着嘴的表情,显然极度震惊。

……听出什么了吗?

沈衔默倒是相当镇定。“卡掉那段,重新录。”他要求道,想了想又补充:“废片给我。”

录音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

在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愣在那里。以沈衔默的个性,真的会犯把手机带进录音室这样的错误?

等听到对方的名字,他就更震惊了——大白?是他想的那个大白吗?

如果说这只是两个小小的惊吓的话,那最后一句一定是个大炸弹——

我接你下班?沈衔默要去接韩归白下班?在韩归白生日那天,沈衔默要去接韩归白下班?!

录音师感觉自己下巴要掉了。怎么办,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至于韩归白,他这天里剩下来的时间都在彩排预演。即兴表演定一个大概思路就成,而“深情温柔的回复”显然很需要动脑。至于到时候还有粉丝现场赠送礼物、他再回以谢意的环节,也该想几套词备着。

等这一切忙得差不多,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韩归白洗过澡,松垮垮地披着浴袍,倚在床头玩手机。

说是玩手机,但实际上,他还是在影视综合场上花的时间最多。转发电影相关宣传,再写一条期待明天的状态,他就匿了,继续去讨论区看好戏。

因为一朝殊默语这个马甲之前发表了一条找掐的评论,所以韩归白率先注意到的是沈衔默那个讨论帖。他看着自己评论底下洋洋洒洒几千条回复、里头某些回复还有破万的赞,深感粉随主变这话一点道理也没有——

要是沈衔默亲眼看钱了,撑死了也就笑一笑!至于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低调两字怎么写吧?

这么想的韩归白显然选择性忽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低调两字怎么写的事实。他向来打一枪就跑,所以这会儿也没费心逐一回复,只愉快地关掉页面,进自己黑楼去了。

楼里依旧没新料,韩归白大感遗憾。其实他很想自己上阵帮楼主多“爆”一些“料”,但是,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钟微大概会变成一头真正的母老虎,会吃人的那种。

想当年随便自黑的日子真是美好得一去不复返啊……

任性期限已过,韩归白不免有些忧伤。这样一来,他在页面上停留得久了一些,就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笑脸符号。

“千里易炎凉:胡说,我家大白一直都是最好的,无论哪里*^_^*”

把这话带入沈衔默本人,韩归白激灵灵地打了个抖。

我家大白?认真的?

且不说谁是谁家的问题,这话肉麻兮兮的,亏沈衔默真说得出口!传出去得吓跌所有人啊!

而且吧,沈衔默这得瑟劲儿都要溢出屏幕了,看着真让人牙痒!

韩归白不由深刻反思,他是不是对沈衔默太好、以至于这小子要蹬鼻子上脸了。怎么就那么不客气呢……

不过,他喜欢!

另外,很显然,只有韩归白能明白其中的炫耀心态。所以,他认为,发现自己的话完全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沈衔默应该不怎么愉快。

低调归低调,但秀恩爱的技巧太低调怎么能行?那还叫秀恩爱吗?

韩归白痛心疾首,觉得沈衔默迫切需要一个标准示范,来自他的——明天就是个大好机会,不是吗?

第二天,燕双很早就到了。她一路直奔韩归白公寓,刚进门就抓着韩归白衣领宣布:“你这一天都被我承包了!”

除了纪念会,韩归白今天没什么大事,乐得配合:“怎么,双儿,有特别的节目?”

燕双柳眉一竖。“没节目你就不跟我走了?”

“那肯定不能啊!”韩归白赶紧保证。

数小时后。

韩归白戴着墨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真切感觉到了话说太满的后悔。“早知道你的节目是逛街,我就……”

“你就怎么?”燕双正在挑短靴,闻言盯了他一眼。

韩归白的绅士守则告诉他,女人逛街时必须陪,女人试衣服时必须说好看,另外最重要的就是该刷卡时就刷卡。燕双本来就长得好、身材好、且完全有不在乎衣服鞋子价格的资本,所以后两条派不上大用场;只有第一点……

“我就多叫几个保镖出来拎包了。”他果断接道。但他心里却忍不住想——

女人们的脚到底是什么构造,穿着高跟鞋跑一天也不会累的?

“原来你在想这个?”燕双一听就笑了,“我才不要——实话说了吧,为了让你拎包,我特意少叫了两个保镖;还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国买东西?”

这种刻意,韩归白当然能读出来,此时抓准时机大声哀叹:“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死道友不死贫道?”

燕双买买买正在尽头上,才不搭理韩归白的哀嚎。“迟早都是要买的,你就认了吧!不过今天你生日,我可以考虑给你也买几套!”

换做是平时,韩归白一定和燕双讨价还价“再来几套”。但今天,想到她买的东西最终都要挂在他胳膊上,韩归白没法不打退堂鼓。“不不,双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让我留着点力气晚上干活吧?”

这可怜卖得不错。燕双嗤了一声,没继续坚持。不过,韩归白的话提醒了她:“也就最后一次,你坚持坚持!”

“嗯?有这么好的事情?”韩归白表示不理解。燕双高兴的时候买东西,不高兴的时候也买东西,他早已习惯;但现在燕双居然说是最后一次?

“你不会真不明白吧?”燕双斜着眼觑韩归白,趁导购员还没回来的时候道:“你以后就是有主的人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拉着你逛街?是不是,今天?”

最后一句话含义深远,韩归白瞬时哑然。两秒后,他笑了出来:“你又知道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是!也不看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你掀个眼皮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燕双毫不谦虚地自夸。“有个免费劳动力还挺好的,不过好事终究是要到头了啊……”她摇头叹气。

韩归白知道这是又演上了,十分无奈。“既然你这么介意,那我还是赶紧把小沈甩了吧,咱俩在一起怎么样?”

这话就损了。“去去!”燕双登时没好气,“你要真这么干了,小沈不得找我拼命?”

韩归白但笑不语。

燕双又上下打量了韩归白一回,语气变得慎重起来:“上次的茶喝得怎么样?”

“挺好的。”韩归白答。他知道燕双一定会问,而且是亲自当面问。

“一切都好?”燕双强调性地再问,显然想听到绝对肯定的答案。

韩归白也给她了。“一切都好。”他说,又停顿了下:“不过我不会跳槽到你那里。”

这话就代表着抉择,燕双眼睛微微睁大了。“你打算付违约金?再一次?不是我说,你这钱挣着辛苦,花起来倒是不心疼!”一次两次,竟然都用在违约金上!

韩归白无法否认这点。“反正可以再挣。另外,处理方式还不确定,但我肯定不会续签了。”

燕双沉默了一会儿。在此期间,导购小姐捧着两双鞋盒过来,看气氛不太对,识趣地放下离开了。

“你想单干?”她最后这么问。

“不确定。”韩归白摊手,“单干要的启动资金可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不见得能拿出来这么一大笔钱。燕双不介意借给他,并且认为沈衔默也不会介意,但她估计韩归白并不会要。“所以你这是打算……”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尽力准确,“重新开始?”

“就是最坏的那种吧。”韩归白的回答更接近于承认。“自己跑谈判什么的,确实会比较累。不过,情况再坏,也不会比十年前更坏了。”

燕双再次沉默。

她很想说十年后不能和十年前比,而应该和同等条件下的其他影星相比;但韩归白做了决定的事,就很难改变。

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想到,连她都不忍心看韩归白吃那种苦,沈衔默就真的能?

第62章

虽然面临一个十年来最麻烦的问题,但韩归白并没在纪念会上表现出一星半点。燕双演技同样一等一,没人能看出破绽。精心设置的环节再加上十分捧场的铁杆粉丝,到纪念会时间过去大半时,气氛相当热烈。

“安可!大白!安可!大白!”

面对这种排山倒海的呼声,司仪表示她鸭梨山大。“看来大家都很欣赏韩天王刚才那首歌啊!实话说,我也很想再听一首,但这样的话,我可能就听不到接下来韩天王深情温柔的答复了——你们觉得呢?”她把话筒伸向观众席。

纪念会的大致流程已经对外公布,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是韩归白对公司、朋友和粉丝的感谢。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希望这种时间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不要太长,但想到拉仇恨一流的韩归白要深情温柔好一段时间——

“要深情!要温柔!”

“来个现场表白就更好了!”

后台,韩归白听着外面隐约的呼喊,也感觉鸭梨山大。“阿多尼斯这鬼点子……”他咬牙切齿,“等下次见到他,哼!”

他没说他会怎样,但听到的人都知道不会有好事。就此,燕双表达了她幸灾乐祸的同情:“如果有机会的话,记得叫上我!”

“你俩真是太损了。”祁连一边摇头一边说,像是相当痛心疾首。

韩归白还想反驳,但他还要登台,留给他吐槽的时间可不怎么多。“那是一定!”他向燕双保证,然后小幅度点头,朝前台而去。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幕布后,燕双才露出个更大的笑容:“不知道大白等会儿想如何当众处理阿多尼斯?”

“等会儿?当众?”祁连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眼睛都瞪大了。“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阿多尼斯要来。”燕双笑吟吟地点头。“但当然,大白不知道呢。”

想到特意为此跑一次国际长途旅行,祁连忍不住表示惊叹:“这惊喜真是诚意十足……他们关系真好!”

燕双点头。当年韩归白和阿多尼斯对掐的时候,没人能想到他们能演变成现在的关系。“阿多尼斯的心思,是个人都知道——”她摊了摊手,“至少圈内人都知道。不过,他运气实在不好。”

祁连知道她在说什么。两人就是不来电,那确实怎样都没办法。

“所以,”燕双突然靠近祁连,同时压低声音,“小沈今天打算送什么?”

“他送什么我怎么知道?”祁连立刻澄清,“要问的话,你也该问大白自己啊!”

然而燕双是何许人也?她一眼就看出来,祁连目光微闪,显然确实知道。“看来我歪打正着了,”她满意地笑出来,“你肯定知道!”

祁连顿时无语。所以说他最讨厌和一群戏精讲话了,分分钟被套个底儿掉!“我剪了个短片,你知道吧?”他最后只能坦白从宽,“小沈说台词他来。”

燕双柳眉一扬。“当你说台词的时候……”她研究性地问,“是指他负责出声音,还是连带着把脚本也负责了?”

祁连闭嘴不言,只左看右看。

但这种反应对燕双来说已经够了。“他连脚本也负责?”她吃惊道。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现在竟然要写一整片的台词?“果然是真爱啊!”她感叹道,一秒后又想起来:“等等,拍出来的结果不会是一部默片吧?”

这黑得祁连都忍不下去了。“当然不可能!”

“那他说了啥?”燕双很想拿到第一手消息。这样一来,等他们在嘉宾席上观看的时候,她就能提前做好准备,不会让小心脏遇到太高的挑战。

祁连答应了沈衔默要保密,面对燕双的询问左右为难。所幸他运气还是不错的——

“……富尼埃先生?”

毫无疑问,阿多尼斯的空降给现场本就高涨的气氛再添了一把火,尤其他一上场就用力亲韩归白脸颊,足足持续了十秒钟。

台下一片尖叫,大得能把屋顶掀翻。而韩归白先是惊讶,等回过神来,就重重地拍了对方肩膀两下。“行啊你,瞒得很严实!”

“惊喜惊喜,你知道就不叫惊喜了嘛!”阿多尼斯振振有词。

韩归白才不在摄像机前和阿多尼斯争执这个。“什么深情温柔也是你要求的,”他故意扔过去一对白眼,“说实话,你到底买通了我们公司多少人?”

还没等阿多尼斯回答,观众中就一片此起彼伏、意味深长的“哦”声。阿多尼斯这摆明了还没放弃追求韩归白嘛!瞧瞧,要求深情温柔,还自己跑过来了!

“并没有,”阿多尼斯立刻否认,“他们只是慷慨热心地帮了我一个小忙,我在此深深感谢他们!”

虽然众人认定阿多尼斯还没放弃,但在公开场合,再如何都有个尺度。韩归白和阿多尼斯都很明白这点,所以他们接下来即兴重演他们合作的第一部电影里的片段,讨巧又有意义,轻轻松松赢了个满堂彩。

接下来又是韩归白的感谢环节。等一圈儿下来,他觉得自己嘴巴都要干了。不过,纪念会也已经逼近最后时刻。

“刚才大白已经看过粉丝们自主摄制的短片,相当有心意,也相当有诚意。”司仪声音甜美,“而祁连祁导呢,也在百忙之中特意为我们的大白做出了一部横跨二十年的短片。里面有大白的电影,当然更不缺乏第一次爆出的幕后花絮——来大声地告诉我,你们想不想看?”

星海娱乐在信息控制方面做得好,韩归白不想发或者觉得没必要发的东西,他们都对外保密,这就给了狗仔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表现机会。所以,此时听到第一次,众人“想看”的回答响亮得简直能突破天际。

嘉宾席上,阿多尼斯好奇地问祁连:“真的吗?你的花絮是哪里拿到的?”

到幕布都开始放下来的时候,祁连再保密也没太大意义。“有人给我的。”

“有人给你?”阿多尼斯对此表示怀疑。谁有那么大权力,褚修?可褚修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韩归白正坐在附近,闻言没忍住插嘴:“不会吧?”照他的理解,他还以为是已公布镜头的再剪辑呢!

“反正马上要放,看完不就知道了?”出声给祁连解围的竟然是燕双。

稀奇……韩归白和阿多尼斯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心头疑云更加浓厚。尤其是韩归白——祁连神秘兮兮成这样,短片里头到底有什么?

这个疑问并没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短片刚放了个开头——确切来说是背景音刚出来第一个音节——韩归白就发现了祁连卖关子的理由。

……这特么不是沈衔默吗?

沈衔默音线和他的脸孔一样漂亮,具有极高的辨识度,所以不知情的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张大了嘴——

竟然是沈衔默?!

“他是二十年前那个左手拿枪右手玫瑰的男孩。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然而在亚得里亚海边,他背对着风坐在窗台,在枪声和鲜血编织而成的交响乐背景里往后倒去,脸上的玫瑰花瓣依旧娇艳,只能让人向往天堂……

“他是十年前那个孤身一人前往好莱坞奋斗的少年。三万人的海选,一星期准备时间,他还是脱颖而出。不管要求是瘦到嶙峋还是冻至晕眩,从来不能成为他喜爱表演的理由;不管是危险戏份还是零星报酬,也从来不能成为他追逐极致的障碍……

“他还是现在坐在那里的韩归白。不管从他的身上,还是从他的眼里,都没有人否定——他给我们带来了欢笑,他也给我们带来了泪水;但他最大的贡献,就是给我们带来了他自己!”

片子很快放完了。片尾定格在一张由许多张韩归白不同时期的相片组合而成的动图上,或喜或悲,无法逐一看清。这样一来,上面打着的白字就异常引人注意——

“你陪着我们长大,我们陪着你一生。”

全场静默三秒钟,如雷掌声随即爆发,还有一二哭声夹杂其中,显然深有同感。

这种时候,韩归白自然要上台致辞,拉着祁连一起。“老祁你的功夫果然不一般,我看着看着,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祁连觉得这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沈衔默的脚本和花絮,可这暂时不能说,至少不该由他说。“看来你挺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那我就能放心了。”

“只要心意到,咱们大白都会喜欢的,对不对?”司仪插进来道。

韩归白点头。按定的流程,他这时候该接着总结陈词、来个完美收尾;但他早已经决定,抢占半分钟时间发布一条新闻。

“为了让今晚大家更不虚此行一点,”他开口道,“我有件事情想说——”他停顿了几秒,等台下喧哗声起来又平复,才继续说下去:“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感情生活的关心,我现在很高兴地宣布,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

这无疑是真正的惊天大雷,劈得一众人等都石化了。搞什么,没听说确定男朋友女朋友,一上来就说有结婚对象?必须是在逗他们玩吧?

第63章

有手脚快的把现场视频发到直播贴里,影视综合场顿时就爆了。这时候约莫晚上九点,大部分人还没睡,更别提不能去现场的粉丝都在蹲守新消息。

“卧槽?!真的假的?!”

“我不信!坚决不信!这怎么可能啊55555”

“不信10086身份证号天文距离”

“虽然我一直反对大白是个大忽悠的说法,但我真希望这次是个大忽悠qaq”

毫无意外,粉丝一片哀鸿遍野。等再反应过来一些,众人就开始关注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韩归白的结婚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那么容易统一了。

坚决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或者说粉到深处自然黑的粉丝:“不,这一定是大白的愚人节玩笑!要知道,他每天都能过愚人节!”

对偶像任何选择都无条件支持的粉丝:“不管大白嫂是谁,只要大白喜欢,我们都认!”

唯恐天下不乱的黑:“你们还真信?谁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个不消停的主儿?”

但当然,在这种时候,就算粉也没心情和黑掐架。大家的关注重点都在韩归白不知名的结婚对象上,到处求更多爆料。然而,韩归白号称是处于蜘蛛网中心的男人,备选太多,实在不能确定。另外,翻遍之前所有新闻,也没人发现韩归白要定下来的任何苗头。

以这些情况推断,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可能,韩归白一定又耍着粉丝玩了!

很快,在这句表态之前的短片视频也被放上网。虽然上传者的画质不够清楚,背景也满是杂音,但沈衔默的声线依旧清晰可辨。

“天了噜,沈衔默他竟然会说话!”

“想啥呢你,他原来就会啊!”

“但……他第一次在戏外说这么多?短片不算戏,对吧?”

“那都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我想了想,发现我确实是看大白的电影长大的……最后那句字幕真想哭tat”

“忍不住插句题外话——祁导的画面都哪里找的?以前没看过啊!还是老话,交出底片,咱们还能做朋友!”

“如果大白说有结婚对象是真的,那简直锦上添花,没有更好的了;如果是假的,岂不是一秒毁气氛?所以说虽然公布得很突然,但我还是希望这事儿是真的!”

所以,在众人完全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的情况下,结婚话题关注度依旧蹭蹭上涨,韩归白掀起腥风血雨的能力再一次得到了事实的完美验证。

在这种大招下,少有人注意到短片的台词问题。大家都觉得沈衔默撑死了是友情出声,根本联想不到脚本都是他写的。

“我说你俩啊……把‘们’去掉就完美了。”燕双回到后台时,立刻就把韩归白拉到更衣室去了。前台还有很多观众指望韩归白再出去多说几句话,有隐约的响动传来。

韩归白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陪着我们长大,我们陪着你一生。这句话把“们”去掉,就会变成——

你陪着我长大,我陪着你一生。

——这就是赤裸裸的当众表白了!

韩归白没忍住揉了揉眉心,因为他不能说他没闻出那种味道。“片子是影评和生平的加和,撑死了是个粉丝眼里的,随便少字不太好吧?”

燕双十分熟悉韩归白这种死鸭子嘴硬的风格。“装,你就装吧!”她撇嘴,“其他我不管,结婚记得请我喝酒!”

这就等同于默认韩归白的结婚对象有且只有沈衔默一个。韩归白无法反驳事实,只能点头。

“但话说回来,你说得也对,这么含蓄的确实不能算数。”燕双又道,一副很积极为韩归白出谋划策的模样,“怎么着也得让小沈当众对你下跪求婚才行啊!不然你不是亏大发了?”

想到沈衔默拿着花束戒指半跪在地求婚的情形,韩归白背后不由一阵恶寒。“要真和你说的一样,我才会没消停日子过呢!”沈衔默的粉丝得拿刀追杀他、质问他有没有给沈衔默下迷魂药吧?

然而,燕双的兴奋劲头上来,可没那么容易消下去。“反正他得表态,”她笃定地说,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么一天,“肯定有,你信我。”

韩归白敢说出“有结婚对象”这种话,事先当然考虑过各个方面。他估摸着沈衔默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由心生揣测——

他的态度已经公开表明了,沈衔默的反应呢?

更衣室这种地方毕竟不能待太久,更何况韩归白还有其他嘉宾要打招呼告别。等这一圈儿忙完,就剩阿多尼斯一个了。

“你今天突然飞过来,我确实挺惊奇的。”韩归白笑道,“你的时间那么贵,我可买不起啊!”

阿多尼斯撇嘴:“瞎扯,你的时间不是差不多?”

他这句“瞎扯”中气十足,还带着点京片子味,引得路过的工作人员多看了他好几眼。

韩归白没直接回答。“我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所以你生日时,我也该拿出个同等分量的回礼才是。”他微一蹙眉,显出为难神色,“不过我那时候可能比较忙,咱们能换个时间补回来不?”

阿多尼斯来之前就没想要回礼,所以他现在对韩归白为什么会忙更感兴趣:“怎么?接新片了?什么角色?”

韩归白摇摇头。左右有人,他便拉过阿多尼斯,在对方耳边很快说了一句什么。

阿多尼斯的反应和燕双一样震惊。“你……你……”他缓了口气,才能继续往下说:“为什么?”

可这三个字刚问出口,阿多尼斯就已经猜出了答案。

他和韩归白面上惯常互损,但关系确实不错,在正经事方面尤其不含糊。作为少数几个——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当时就知道韩归白休息一年原因的人,他意识到韩归白不再续签只意味着一个事实,一个他很早就在期待发生的事实。他以为这事实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现在,它发生了,却与他没多大关系。

好吗?不好吗?

“……你们说开了?”阿多尼斯把自己的杂思压回心里,压低声音问。“所以你刚才说‘结婚对象’时,确实是认真的?”不是褚修,那就是沈衔默啊!

韩归白用点头回答第一个问题,用语言回答第二个问题:“认真不认真,我说了大概不算。因为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所以我就说了。”

阿多尼斯想说,像他们这样的公众人物,不是想结婚就能结婚的。但他随即又意识到,沈衔默的态度摆明了是巴不得公开,那结婚显然会更对胃口;而韩归白已经打算解约星海娱乐,那他就不会有什么来自公司方面的压力。

“你还真会挑时间啊!”想到这里,阿多尼斯只能这么说。“你结婚的话放出去,后面再跟一条解约……说不是炒作都没人信!”

韩归白摊手。“事实就是我最近做了几个选择,而它们的影响恰巧都比较大。”他的态度很明显,舆论怎么想,就随他们想去吧!

阿多尼斯顿时有种“前方高能预警”的感觉,不由默默地给未来几个月的影视综合场点了根蜡。“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他真心实意地说。

“你还不如直接拿出一沓金卡甩我脸上,然后告诉我,随便花!”韩归白故意哭穷,“因为我已经预见到我表面光鲜、实则困苦的未来了!”

阿多尼斯闻言垂眼,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等他终于抬眼的时候,神色认真:“如果我真这么干了的话,你能把结婚对象改成我吗?反正你还没公布答案,对不对?”

韩归白对此的反应是用力在阿多尼斯脑袋上敲了一下。

“哎哎,疼!”阿多尼斯立刻捂头逃窜,刚才的严肃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我说大白,不要这么心狠手辣嘛,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而且,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能把俗语说得这么溜的外国人也是少有,然而韩归白一点不觉得心疼。“我可没说我是君子。”

他怎么能忘记,比不要脸没人能比过韩归白呢?阿多尼斯揉着后脑勺,颇为悻悻然。“哦,对了,你等会儿要是见到小沈,记得叫他感谢我。”

“……为什么?”韩归白正想抬脚走开,闻言略有惊讶。这两人上次在威尼斯时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反正你给我转达一下就好。”阿多尼斯瞬时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以沈的人品,他该给我送份大礼才是!”

抱着这样的疑问,韩归白在钟微颇有深意的眼光里拖到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这才磨磨蹭蹭地下楼去停车场。

为防狗仔追踪,沈衔默故意开了辆很普通的大众轿车,一眼就能湮没在车海里的那种款。见韩归白用专业小心而快速的动作上车,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顺利?”

韩归白挑的是后座,为的就是不让人拍到他们两人在同一辆车上。当然,这不代表他不想公开,而只代表他不想让狗仔替他公开。此时听到沈衔默问,他弯唇笑了笑:“你觉得呢?”

沈衔默闻言也笑了。虽然韩归白有些不如何的风评,但若他真想做成什么事,少有不成功的。这次还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晚会,他更不可能弄砸。

“那就好。”

……那就好?就这反应?没别的了?

韩归白在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沈衔默的脸,只看见完美的鼻梁以及嘴唇线条,最关键的眼睛完全被墨镜挡住了。这让他不由腹诽,有道具就是好啊,演起戏来更没破绽了——

没错,他才不信沈衔默现在内心平静、平静到止水一样呢!

韩归白料得没错。事实上,沈衔默几乎是同步听到那句“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感情生活的关心,我现在很高兴地宣布,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的。

——大白是在说他,对吧?

沈衔默才不会随便告诉别人,他听到时,先是愣了半分钟,翻来覆去地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人选;等得出一百个肯定答案后,他身体就做出了一些不由自主的反应,比如说高兴得跳起来之类的——

事实上结果不能算太好,因为在轿车车厢里跳起来显然只能撞到头。

虽然停车场的摄像头有可能拍到车晃了一下这样的尴尬情形,但沈衔默没空检讨自己反应过激。终于!大白!结婚!这几个词已经完全充斥了他的脑海,狂喜浪潮高高地涨起来又落下,反复激荡着他的心——

为!什!么!他!没!把!戒!指!带!出!来!

没错,沈衔默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他暗恋韩归白多年,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准备用来求婚的戒指就算不该有的东西,毕竟他买的时候刚见过韩归白本人一次。然而,这种看起来像是妄想的玩意儿,现在却马上就要派上用场……

沈衔默只后悔自己定的行程还不够早。因为照他的设想,求婚这种大事,应该在某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鲜花烛光之类不强求,但天气一定要美好;有了天时地利,他再把戒指藏在某个不经意的小东西里头,让韩归白带着惊喜发现它……

但显然,韩归白突然的表态打断了这一切可能。所以,现在沈衔默正绞尽脑汁地想,他到底是等会儿就拿出来好,还是照着他的设想来个完美的求婚好?拖不是他的风格,可降低档次也不是他的风格啊!

这种挣扎的沉默太复杂,韩归白暂时读不出来。他只觉得沈衔默今天过分冷静,冷静得他们俩都知道不正常。“对了,”他主动提起话头,指望用旁敲侧击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阿多尼斯说,你欠他礼物。”

沈衔默还在想别的,反应速度就有些慢,几秒后才轻轻“啊”了一声。

礼物?指的难道是在剧场外的那几句话吗?

呿,就算阿多尼斯不提醒,他也不会半路放弃好吗?

但话说回来,现在他们成了,那他表现得大方一点也是应该的……

抱着这种心态,沈衔默小幅度点头。如果能让阿多尼斯打消觊觎韩归白的心,随便送什么礼物都可以啊!

这种反应在韩归白看来,就是阿多尼斯料中了一切。“你还真搭理他啊?”他惊讶,“要我说,他随便一说,你随便听听,不是吗?”

沈衔默没有直白地说出原因。“和你有关的事情,”他沉声道,“都不能随便。”

这下韩归白摸到了一点苗头。果然和他有关……“你们俩没吵起来吧?”他开玩笑道。

沈衔默从后视镜里看了韩归白一眼,果断摇头。虽然说人在越不可能的地方就越开得起玩笑的定律不见得能往韩归白身上套,但他觉得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因为韩归白选择了他,并且认为他已经充分了解阿多尼斯这件事、且并不继续在意,所以才能把这话当玩笑话说吧?

如此沉默是金,韩归白没法不觉得,现在小年轻的心思真难懂。然而,沈衔默越不表态,他心里有块地方就越痒,像小猫毛茸茸的肉爪子一下一下挠着的那种感觉。

……这应该不是抖m心态吧?

认真不过一秒钟,韩归白又把自己的戏给出了。随即他又想到——但说真的,他有多少年没产生过这种期待着什么发生的心情了?感觉不坏,不是吗?

至于沈衔默,他的感觉显然比韩归白糟那么一些。

他的公寓离得不远,路上也不堵,但他就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焦,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个人非常想做一件事时,一分钟的等待都是太久。他大概就是这样——

想着戒指,想着婚姻,想着心上人……

没法忍,一秒钟的等待都是太久!

要不是想到超速会让他自己等得更久,沈衔默简直想把车开得飞起来。不到十分钟路程,他只感觉度日如年。等停车后,他先下去,几乎是用拖的把韩归白从后车厢里拉出来——

这一下就露馅露了个彻底,尤其在韩归白面前。“哎哎,小沈,悠着点,哥老胳膊老腿了,经不起你这么大力气。”他加快脚步跟上,语气里全是遮挡不住的笑意。

沈衔默一听这声音,头皮就有些发麻。他转过身,眼里映入那张熟悉的面容,根本顾不上想自己有多喜欢面前这人,就按着韩归白后颈拉进自己,几近粗鲁地吻了上去。

第64章

韩归白是被一点点晃眼的光线弄醒的。他睁开眼睛,脑袋还迷蒙着,视网膜上逐渐映出那点光线的来源——

他躺在那里,背对窗户和某个人形热源,左手戒指上的钻石正在漏入的一丝阳光下熠熠生辉。

……无名指戒指?

韩归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昨夜的记忆呼啸着回笼——

他和沈衔默在停车场就吻了个难舍难分,进门后更是一团乱。领带早就松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纽扣这一次也没得到好下场。没人搭理准备好的鲜花和红酒,衣物从玄关地面一路撒到卧室。

但刚进卧室没多久,他就清醒了。这绝对不是他的错,因为他真不知道沈衔默在里头贴了一张他的写真照,在正对着床的天花板上。

他躺在沈衔默床上,气喘吁吁、脸颊潮红地瞪着上面的自己,好几秒后才想起来该调侃。可就在他“你对着我的照片才能射出来吗”这句话出口前,沈衔默就从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只小丝绒盒子,哑着声音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盒子里是一对镶钻铂金戒指。

韩归白记得,他只抬起了手,特别平静地注视沈衔默。沈衔默在这种默许中得到了极大的鼓励,立刻就用最敏捷的速度帮他戴了上去;韩归白也同样。然后,沈衔默捧着他的手,一路吻上去……

戒指,求婚;当然了,还有伴随而来的、猛烈得无法抑制的爱欲。

现在,韩归白感到了一些纵欲过度带来的后果——从阳光的角度来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他浑身都叫嚣着不想动,连尾椎骨都有酸痛感泛上来。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其实并不那么想动。尤其在身后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的发顶,又挪动自己的手臂、让两只戴着同款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时。

“……醒了?”沈衔默显然发现了韩归白变得清浅的呼吸。

韩归白在对方坚实的怀里点头。肌肤触感舒适,他小幅度蹭动了下,像只舒适过头的猫咪。

沈衔默微微收紧了手臂。很快,韩归白就感觉到,股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大变热。“年轻人精神真好,”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昨晚我还没把你榨干?”

这话说得太露骨,沈衔默耳朵红了。“你不老。”他只说了三个字,很坚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韩归白有那么一点稀奇。他从沈衔默的话里听出了克制;但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很快能成为合法夫夫。另外,男人早上醒过来时定力总是不够用,他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那为什么要克制?

“从年纪上来说,确实不;”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缓缓地蹭,臀缝有意无意地夹紧,“但从入行的年份来说,我当你师父都绰绰有余吧?”

沈衔默没反驳。实际上,他倒抽了口冷气,呼吸微乱,只能在手臂上再用了点力。“你别……”声音里的隐忍越发明显,“别动,好吗?”

“为什么?”韩归白立刻道。在两人的距离还是紧贴的情况下,沈衔默的反对力道根本就没用对地方。“欲拒还迎这事儿,就算要做,也该我做吧?”

“不……”沈衔默大喘了口气,因为他感觉到他几乎又要碰到那个地方。“别,我怕伤到你……昨天做多了。”

其实韩归白刚刚就猜到了这个,但他就想听沈衔默那种被迫到极点的声音,简直……性感极了,能在一秒钟内让他血液变热。“我想应该没,”他笑,“你不是看过了吗?”

这话的潜台词无疑是,如果他真受了伤,现在绝不可能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而是在医院里。沈衔默听出了这点,却更关心另外的:“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了?那时不是还睡着么!

韩归白闷笑。沈衔默有多喜欢他,他想他们心里都有数。所以,他没有回答,代而往后拱,直到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紧。“抱着我。”

沈衔默从不能真正拒绝韩归白什么,更何况是这样的要求。他依言照做,细碎的吻开始落在韩归白肩颈上。那上面已经是一片斑驳的痕迹,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

韩归白长长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是一种几近甜腻的鼻音。沈衔默动作一顿,立刻感觉内心的野兽就要冲破牢笼——韩归白总可以轻易做到这个!

这种气氛的变化,韩归白当然能察觉到,更别提他就是故意的。“怎么?”他笑着问,“后面的还要我教你?”

沈衔默再也忍不住,把人翻过来,用力吻了上去。唇上昨晚弄出来的细小伤口崩裂了,有些刺痛,还有些咸腥,但没人关心。很快,两人连成一体。为了让他们俩都省力些,姿势是侧入。

这体位进得浅,不过这时要的本就是餐后甜点,韩归白和沈衔默都很满意。插一会儿,再亲一会儿,确实有新婚夫夫的飨足味道。

“我听说,”韩归白在沈衔默的一个冲刺里开口,喘息着,“昨天短片的台词是你自己写的?”

沈衔默现在特别不想说话,他只想专心在心上人——不,爱人——身上耕耘每一寸土地,所以他只含糊应了一声。

“不错,”韩归白说,“我确实没看出你还有当编剧的潜质,还不是话少的那……嗯!”他突然急喘了一声,跟着低声笑起来。

胸腔震动的感觉传到沈衔默身上,让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下特别地孩子气。“我写的不好?”

“当然好,”韩归白回答,显然还在笑着,“除了有点煽情之外。”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沈衔默不假思索地道,“就算没有这点,我也认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事实。”他强调道。

事实……吗?

韩归白心里突然柔软成一片。“你这有色眼镜偏得太厉害了,”他继续笑,“虽然我喜欢,但最好不要让媒体发现这点。”

沈衔默又重重撞击了一下。“不,”他难得在韩归白面前强硬地说出这个字,“过不了多久,他们就都会知道。”

韩归白喉咙里转着的一声呻吟被逼的破口而出。“小沈……”他说,有点断断续续,“轻点儿。”

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示弱,沈衔默立刻就后悔了。他放缓速度,轻柔的吻也落了上去。“对不起。”

韩归白把脸压到枕头里,无声地笑。这么一点程度都后悔,沈衔默真是……“对了,我还听说一件事。老祁的那些片源,他说有人给他,你知道是谁吗?”

这问题打得沈衔默猝不及防,他立刻僵住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对韩归白的推理来说完全够用。“是你。”他肯定道,“我昨天就觉得是了。”

沈衔默知道自己早晚被发现,但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韩归白这么快就想到了他身上。“为什么?”

“除了你,没人拿到那些底片,再交给老祁。”韩归白说,得意得就像个刚破案的侦探,“只有你一个会那么做。”

其实这简单得几乎不需要推理——能让祁连保密的人可不那么多,而能拿到底片的人更是屈指可数。那些底片都在公司里严格看管着,没有吩咐就没人去动,但沈衔默却有那个悄悄进入的机会——他是褚氏的表少爷,还是看着特别人畜无害的那种,在星海娱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所以说,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些片子的?”韩归白继续问。“我猜,不是最近?”

沈衔默沉默了一小会儿。就在韩归白坏心地想他是不是害羞了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确实不是最近。”

韩归白在心里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继续猜——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不知道怎么喜欢上我的;过程暂且不论,时间肯定在你看到那些片子之后吧?”

“……嗯。”沈衔默低声承认。

韩归白被对方话里的低沉逗乐了。“我又没说怪你,你为什么不高兴?只是因为不想被发现吗?”

“不是。”沈衔默否认。他伸展双臂,再次把韩归白紧紧地抱在怀里,“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我早该把那些东西公开。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人喜欢你。”

韩归白得承认,那些片子记录的东西确实比他本人的公众形象更招人喜欢。因为在里面,他做的一切都有出发点、也更贴近他本身,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理取闹、惹是生非。

“我觉得有人不喜欢我这事儿才是和你没关系,”他道,难得温柔,“别瞎想。”

然而沈衔默的声线依旧低沉。“我选这个时间是有私心的……你太好了,我怕你被人抢走。”

所以要在他们差不多已经确定的时候再公布?

韩归白几乎要微笑了。他转过头,去寻找沈衔默的嘴唇。沈衔默也没让他失望,亲吻甜腻绵长。

“话再说回来,这戒指……”韩归白第三次开口的时候,他看见对方长长的黑睫毛扑闪了一下——明显心虚——不由偷笑。“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买个大钻戒呢。”他拖长声音,好似对钻石的克拉数目特别不满意。

没听到预想中的“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沈衔默大松口气。“我再去定一对!”他认真保证,“我只是想,你可能不会愿意天天戴着一颗大钻石到处走……”

“开什么玩笑!”韩归白立刻做愤怒状,“这时候不闪瞎那些人的眼睛,还要等什么时候?”

第65章

事实证明,不管钻石大小如何,只要有个戒指戴在韩归白的无名指上,轰动效果就已经注定。

在生日后,韩归白发了条状态。除了一张配图,他什么都没写,和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而照片里,他手执一张写着“谢谢大家”的白纸,戒指显眼得要命,再加上他还笑得相当心满意足——

影视综合场顿时就爆、炸、了。

“我屮艹芔茻!我是不是看见了戒指!”

“它以前在那里吗?肯定不吧?”

“活久见系列……大白白前天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某宝同款马上就要上架了,大家注意关注促销信息!”

“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为委座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大白!”

“楼上1,万万没想到大白也有给狗粮打广告的一天……不说了我去再买两袋!”

以上都是点赞数目排行靠前的评论。而如果一定要说明哪条最多的话,则是下面这条——

“‘谢谢大家’的下半句呢?‘我们在一起了’是谁的台词?”

韩归白翻看着,觉得有一丁点的无奈。如果换其他明星发同样的内容,下面的评论肯定是一水儿的百年好合。到他这里,段子手却满天飞。

“大家都很有娱乐精神嘛!”他最后只能下这么个结论。

“怎么,失望?”燕双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韩归白刚把状态发出去就接到了她的电话,此时显而易见的高兴。

“没吧,”韩归白想了想,“比我想象的要好。”

“你的意思是,还不够轰动?”燕双准确理解了韩归白的言外之意。“那是因为小沈还没表态吧?他什么时候发?”

“他不发啊。”韩归白轻松道。

燕双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当你说‘不发’的时候,应该不是指他要对此保持沉默吧?”

韩归白本故意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奈何现在发现对燕双完全没用。“确实不是,”他只得老实承认,“小沈的意思……好像是嫌影视综合场不够正式。”

燕双觉得他一定在撇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得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回你就死心吧——你再想低调都没用,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大新闻!”

“我也没说不是,”韩归白愈发无奈,“随他去吧。”

“听起来小沈把你吃得死死的,”燕双啧啧,“真是稀奇——”她话尾拐了一个弯,顿时变得八卦起来,“床上感觉怎样?是不是销魂?”

“……喂!”就算韩归白脸皮一向挺厚,这时候也不免有些脸红。“这么关心别人的隐私真的好吗?”

“你可不是什么别人。”燕双一口咬定,随即又笑起来,“不过,听你的意思,想必是非常好咯——”

韩归白被这种刻意意味深长的音调闹了个大红脸。还好他们现在隔着电磁波,燕双看不见。“双儿。”他压低声音警告。

燕双见好就收,虽然还是笑得很欢畅。“好了好了,知道有人接收你,我就放心了。别的事情你随便,结婚时记得请我喝酒就成!”她突然降低声调,做出一种威胁的姿态:“我会给你包一份大礼的,但敢让我送不出去你就死定了!”

前面还好,后面韩归白简直啼笑皆非。有这样送礼的人吗……“我知道,”他用同样的语调驳回去,“要是礼物不够大,你也死定了!”

燕双就想听到这种回答。“非常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韩归白挂上电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沈衔默在边上全程听完他们的对话,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在他唇边落下两个轻吻。而在他想离开的时候,韩归白伸手压住了他后脑勺——

不过一个吻,等他们的注意力再回到之前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

“这可真是黏糊糊的,”韩归白对此如此评价,“你确定你一定要再做什么准备再正式公开?”

沈衔默偏头看他。“为什么不?”

“你看,咱们俩这样子,随便给人看看就会发现气场不对。就算演技好,”韩归白耸肩,又抬起左手晃晃,“但看这戒指……你当大家都眼瞎吗?”

两人戴着的是同一款戒指,长眼睛的都能看见。而他们又都是公众人物,只要沈衔默出席一次公开活动,立刻什么都被人发现了。

沈衔默知道这个,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不行,”他拒绝道,“开头已经没我想象的完美了……结尾绝不能草率!”

韩归白很想知道,沈衔默的完美是不是从偶像剧的标准来判断的。如果是的话,他觉得大可不必——两个人互相倾心,再扯个证,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这难道不是已经很完美?

但他没说出口。因为他同时也知道,相比于他,沈衔默更偏向理想主义多一些。太过理想化不是个好主意,可若没有那点理想,那他们现在就不会在一起。

所以,韩归白决定,沈衔默觉得怎么公开更好就怎样。“行吧,这回你说了算。”他说,“我负责配合……如果你需要的话。”

沈衔默眼睛弯起来,相当高兴。“现在要惊喜可能比较难,”他握着韩归白的手,诚恳地说,“但我保证,它会永生难忘的。”

韩归白瞥他一眼,忍不住微笑。“其实不管你怎么做,那印象都会很深刻。”一辈子就干一次的事,他怎么可能遗忘?

气氛正好,理所当然,两人又滚上床去了。

然而,韩归白要结婚确实是件大事,至少在娱乐圈里是。这就直接导致了,钟微的电话开始分分钟占线。因为韩归白的号码没几个人有,所以没法直接和韩归白本人求证的人都在找她,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

永不停歇的电话铃声确实是大杀器,幸而钟微已经做好了准备。

“……韩归白确实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但其他部分暂时无可奉告。”她在韩归白的个人网站上发了一条置顶通知,“出于保障个人隐私的考虑,我们会酌情选择公开消息的内容。”

这番言论无可指摘,所有等着看韩归白另一半是谁的人瞬时都蔫了。

“哪儿有这样的,话说一半不说完?”

“别说,这不正是韩归白的风格吗?”

“要我说,怕是另一半也是圈内人,官方才想着隐藏消息吧?”

“也可能不是圈内人,所以不想被人打扰原来的生活?”

众人各执一词,吵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有明白人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别吵,说不定再过两天就有新消息了呢?”

事实也差不多如此。韩归白只在家里呆了没两天,因为《北鱼》的宣传已经正式铺开了。作为主演,他得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影节、活动等等。而沈衔默作为另一个主演,也跑不掉。

于是,很显然,两人刚一起在东京国际电影节红毯上亮相,眼尖的媒体十秒钟内就发现了端倪——

天了噜,韩归白果然戴着他的戒指!

天了噜,沈衔默的无名指怎么也戴了戒指!

天了噜,这两人的戒指……根本是一模一样吧!

这立刻引爆了记者和摄影师的热情。正常情况,红毯照多的是全身照;但现在,所有摄影师都一反常态地对着两人的左手猛拍,就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特么这是头条啊!说不定比影节结果还吸人眼球的头条啊!

“……看见没?我说他们一眼就会发现的。”韩归白压低声音说,嘴唇几乎不动。

“就算是这样,”沈衔默也小幅度蠕动嘴唇回答他,“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现在愈发觉得,你大概是有钱没处花。”韩归白吐槽。

“你值得最好的。”沈衔默更直白地回复,充满坚持。

不管是谁,听到“你值得最好的”都会感动得要命,但祁连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只感觉鸭梨山大。“喂!”他不满地抗议,“你们要当着媒体的面甜甜蜜蜜我没意见,但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于你俩中间啊!”

韩归白总算看了导演一眼,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们其实是三个人。但就在他嘴唇微启的时候,祁连再一次抢在了他前面:“别说,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开玩笑,他才不要听到“原来你在这里”这样的话呢!

第66章

按惯例,红毯走完,就是采访环节。影节上各路明星齐聚,记者们必须有选择性地找到他们想要的头条。而很显然,有了真人关系加成,韩归白、沈衔默再加祁连,三人周边根本被围得水泄不通,问题和闪光灯一样无休止——

“请问韩天王,您手上的戒指是不是和沈影帝的一模一样?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们看见的就是事实。”韩归白说,笑意可掬。

他这么配合的回答实在少有,以至于提问的记者都要惶恐了——真的吗?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上也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别的陷阱或者花招在里面?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另一个记者率先抢过了话头:“那我们可不可以认为,您之前说过的结婚对象就是沈影帝?”

“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你们看见的就是事实。”韩归白重复这句话,连语气都没变一下。

在场的媒体瞬时都感到了头疼。韩归白就是不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是”或者“不是”,那他们怎么写通稿?当然,他们完全能准确理解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的含义,但问题在于——

那是韩归白啊!那个出道二十年来光凭言语就坑人无数的韩归白啊!

谁也不想写出一份自认为内容完美至极、措辞万无一失的稿件后又被正主啪啪打脸,所以大家一边在心里重复默念着谨慎小心,一边把话筒对准了沈衔默:“请问沈影帝,您是不是就是韩天王的结婚对象呢?如果是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果然如之前的流言所说,你们俩拍着拍着就假戏真做了?”

沈衔默当然知道那个。韩归白用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替他转移了火力,他一直记着,并且心存感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顺着记者期待的方向说下去。

沉默一秒、两秒……

祁连觉得,这真是够了。“我觉得大家的关注重点可能有所偏差,”他插话,“虽然我也对大白的消息感到好奇——”他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韩归白指间的亮光,“但如果再这么问下去,我觉得组委会可能就要把我们三个扫地出门了!”言外之意,电影节上就该问点和电影相关的问题。

这场救得正好。虽然记者们心不甘情不愿,但沈衔默祭出了他拿手的沉默是金,祁连说得又一点不错,他们只得转移注意力到其他方面。“我们都知道,最近的几场影节,最佳男主提名都是沈影帝的。那请问祁导,这种情况会持续到明年奥斯卡吗?”

“这个我确实需要澄清一下。”祁连就知道他们会问这个,笑着答:“我说过很多遍,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是我们这个片子是双男主片。从我个人来说,我很希望大白和小沈在每次男主提名里双双中选,因为他们都很棒。”他停顿了下,“当然,你们说的也是事实,那则是因为大白的个人意愿。”

记者群里起了一阵细小的骚动,有人大胆地问:“祁导,您的意思莫非是,韩天王刻意让沈影帝吗?”

“这话就太尖锐了。”韩归白自然地接过话头,环视全场,“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问在座诸位几个问题?”

有几个嗅觉敏锐的记者隐约闻到了情况要倒过来的不妙气味,但现在他们没什么其他选择。

韩归白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拿过几个樱花奖?我拿过几个金字塔奖?我拿过几个金树商陆奖?”他说着,把手一摊,“绝不是我挑剔——如果你们的手机能上网的话,我想这几个问题都很简单,对不对?”

确实很简单。实际上,根本不用搜索,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惊人地多,“胜利女神最为眷顾的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外号。他们还知道,韩归白只列举了年底的几个影节,其他奖项更加壮观。

“那您的意思是,您已经拿奖拿到不耐烦了吗?”又有人问。显然,头条才是他们心里的第一要务。

这问题比刚才还尖锐,沈衔默忍不住想开口。但他同时知道,韩归白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悄悄伸出手去,在盖着精致和风布料的桌子底下握住了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属于韩归白的。

韩归白小幅度回握,脸上一点端倪也看不出。“这么说可就太傲慢了。毕竟,不敢说全部人,但那至少代表着一部分人对我的肯定;而我,实际上,感到非常荣幸。”他笑道,“但我并不真的在意你们要写不耐烦——”这话太直白,底下有几个记者局促起来,“就是这样。”

“那您的意思是……”有人问,语调变弱了。

韩归白继续检视某几个人的脸。“提名确实是荣誉,谁也不能否认这点。然而,这时候我依然有选择权。我要它们被默认是理所当然的;而我现在选择不要它们——”他略微拖长音,语气完全没有变化,甚至还是和最早一样——带着一点笑意,完全没有硝烟味——“这可能是一种谦虚,也可能是一种自大,谁知道呢?”

自大,不用说,就是之前那种关于韩归白拿奖拿到不耐烦的揣测;而谦虚呢?

众人都在心里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韩归白的意思难道是,他确实打算把机会让给沈衔默,但那是因为沈衔默是新人(韩归白对新人的照顾人尽皆知),而不是因为他将要和沈衔默结婚?

这让问题变得更多,可现在没人敢问了。祁连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轻咳一声,主动转移话题,紧绷的空气逐渐消散。

等采访结束后,祁连才从喉咙里出了一大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他嘀咕道,“好在暂时解决了。”

韩归白闻言,只小幅度眨眼。“我是不是相当义正词严?怎么样,有没有爱上我?”这么说的时候,没人能把现在的他和刚才的他对上号。

“还敢说,你这护内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祁连忍不住嫌弃他。对外时,韩归白一直都维护剧组成员;在这个剧组成员是沈衔默时,维护更加明显。

韩归白轻哼一声,显然不以为意。

祁连看了一眼一直没吭声、但同时一直注视韩归白的沈衔默。“好吧,根本上说,这问题其实是你们俩的。”他举起双手,倒退着向门外走,“彻底解决它们,嗯?下次我们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门打开又合上,沈衔默终于开了口。“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虽然不够直接……但这么做不太好。”听那些人说什么“赶紧退休、免得占了新人机会”呢!能者居之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我肯定也说过了,我乐意。”韩归白回答,干净利落。“管其他人说什么呢!”他显然也猜到了沈衔默正在想的东西。

沈衔默瘪瘪嘴。这动作在别人身上效果不知道如何,但由他做出来就带了几分招人怜爱的委屈意味;至少在韩归白眼里看起来是。“虽然我知道,就算不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可我不希望这样。”

“那你希望怎样?”韩归白挑起一根眉毛,从善如流地问。

“提名就让他们提,奖项就让他们评。”沈衔默立刻道,“结果什么就是什么,不是更好吗?”

“没错,结果就是我不想再买两个奖杯架子。”韩归白说,一副穷极无聊的模样,口气大到欠打。

可沈衔默只觉得头疼。这进度又绕回去了……他一直知道韩归白很难改变主意,但他不知道他第一次深刻领教的地方是在奖项上。“但我想看,”他干脆直说了,“我喜欢你站在奖台的样子,特别的。”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发音。

韩归白不怎么惊诧地盯着沈衔默,有几秒钟没说话,最后放弃般地道:“……好吧,那看来我只能承认了——我也一样。”

爱一个人,就希望他好,无论是哪个方面。而不管是光芒、自信、还是受到肯定,这些全都是些积极正面的东西,落到爱人身上会比落到自己身上更能感到心满意足。

没有意外,两人拥抱在一起,绵长的亲吻消弭了他们原本就不远的距离。

“……所以现在呢?”韩归白在侧头的间隙中问,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潮湿的水意,“都随他们去?”

沈衔默一边小幅度点头,一边想用自己的唇捕捉韩归白的双唇。“我保证,如果我赢了,我绝不会嘲笑你。”

韩归白扑哧一声笑了。“说得你好像真的能赢我一样。”

“如果你赢了,那我认赌服输。”沈衔默道,声音已经有些含糊。因为他的舌头并不完全尽职尽责地在发音,而是在做一些会发出其他声音的动作。

韩归白已经被点起了火,但这并不影响他把沈衔默推开一点点。“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第67章

被点燃神经的人,当然不止影节现场的媒体记者。等第一手消息发布出去,不管是韩归白的粉丝还是沈衔默的粉丝,都把嘴张成了o字形——

啥?韩归白的结婚对象是沈衔默?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也无怪大家惊讶。毕竟,虽然八卦区的水贴刷两人假戏真做刷了足有半年,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用看好戏的心态或参与或围观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韩归白素来绯闻满天飞,可没有一个他自己承认过。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算沈衔默只有在对韩归白时才会说几个字,但那撑死了也无法证明他们关系有到能结婚的程度。

另外,从相性上来说,没人觉得画风一言难尽的韩归白会看上公认腼腆安静的沈衔默(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倒过来也一样。

毫无疑问,影视综合场瞬间就被这个话题刷屏了。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从抓狂程度判断,这显然是对偶像结婚感到心碎的粉丝。

“我去,沈衔默和ukw?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让我先去死一死!”从外号用语判断,这显然是韩归白的黑的反应。

“虽然确实很惊讶,但好像也不错啊?祝百年好合!”从正常语气判断,这显然是最普遍广泛的群众反应。

“天了噜,我大白还是霸气依旧、气场全开,秒记者毫无问题!一个大写的苏,一个会走路的人形苏!”从夸赞尺度判断,这显然是韩归白的脑残粉。

“再也没有比这更良心的官方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大更甜的糖了!求速结婚啊啊啊!九块钱我出了!!!”从激动程度判断,这显然是韩归白和沈衔默的cp粉。

总而言之,舆论轰动,程度甚至超过之前韩归白发戒指照的时候。大家在确定韩归白没开玩笑后再次确定了一点,就是韩归白的结婚对象确实是沈衔默。

“影帝vs影帝,演技还是真爱?”

很快,这个新开的帖子就盖起了高楼。大家各抒己见,有认为是假戏真做的,有认为是逢场作戏的,有认为是不可告人的……

假戏真做这个设想,之前已经反复掐过好几轮,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搁置。而说到逢场作戏,论尺度超过韩归白的惯常玩笑,而沈衔默还是少见的、从不蓄意炒作的明星,怎么想概率都很小。

于是就剩下不可告人这一项了。娱乐圈水深,潜规则时有发生。以韩归白目前的地位,大有潜规则别人的本钱。对沈衔默来说,他的容貌无出其右,也很有被潜规则的资质。但问题在于——

韩归白犯得着趟这种不清不楚、众人唾弃的浑水,沈衔默难道会只剩这么一种摆不上台面的成功方式?

“这种设想简直是对他们俩的侮辱!”立刻有粉丝反驳,并且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就连韩归白的黑也不得不承认,除去般配与否的问题,韩归白确实不需要炒作这种事情来给他自己增加关注度。而般配问题,他们说了不算,当事人说的才算。再考虑到两人戒指都戴上去了……

这么一来,无论是谁,都只能得出那个令他们难以置信的结论——

韩归白和沈衔默是真爱?!

虽说排除掉所有不可能、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但这真相也……太令人震惊了吧?都快变惊悚了!

显而易见,无数人的心脏强度受到了极大挑战。但他们不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北鱼》受邀参加东京国际影节的展映单元,这就意味着,主创要接受的采访不止一次。几个好事的记者在韩归白面前铩羽而归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影节,所以后面没人想给韩归白找不痛快——

给韩归白找不痛快,韩归白就会让他们更不痛快;又拿不到独家消息,何必要自虐呢,对吧?

祁连对此很是满意。大家的关注重点都在电影本身,他就想看到这种情况。采访时间快到时,有人小心询问他是否事先知道韩归白要结婚,他也心情颇好地回答了:“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之前会知道?”

“首先,当然是您和韩天王良好的私人关系。然后,在韩天王的庆祝会上,我们都听得出,您的短片配音是沈影帝。”虽然沈衔默本人没出现,但光声音就存在感爆表啊!

祁连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边上的沈衔默。“对,”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因为追求更好的表现效果,短片卡司表没有播放出来。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片子脚本也出自小沈之手。”

这爆料的效果就像一滴水掉进热得冒烟的油锅,炸了。记者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绝对不少的台词量,瞬时一个比一个震惊。

“……请问沈影帝,祁导说的是真的吗?”这个女记者提问的声线都在抖。与其说是惊讶,更准确的形容是激动。

沈衔默侧头看了韩归白一眼,在接触到对方目光时才点头。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在座诸人都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等等,明明刚公开,不是吗?怎么光一个眼神他们就扛不住了?

“说到这个,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韩归白自然地接过话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记者们心中各种卧槽的反应。“小沈啊,生日前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不?”

沈衔默当然记得。他再次点头,而其他人都和他一样,紧紧盯着韩归白。

“我那时以为你在家里,因为你周围很安静。”韩归白说,嘴边噙着笑。他对祁连的短片进度很了解,所以在发现沈衔默参与其中时,他就猜到沈衔默那时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录音室。”听出韩归白话里的指向,沈衔默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很抱歉没告诉你,因为祁导和我商量好,要给你一个惊喜。”

“确实是惊喜,我很喜欢。”韩归白笑眯眯地承认,“谢谢啊,小沈。”

两人一来一回,四下一片寂静,无数双眼睛直愣愣地注视同一个地方。如果说之前眼睛要瞎的感觉还能让众人定义成错觉的话,那现在也一定不是——

除了韩归白,还有谁能把一声谢道出十分的情不明意不尽?

谁敢说他们没一腿?明明是有很多腿啊!

韩归白丝毫不为这种异常的安静和灼灼的目光所动。“同样得谢谢你,老祁。”

祁连勾了勾嘴角,表示自己听见了。因为他担心他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

既然已经在用词上有所选择,那敢不敢在语气上用点演技啊?一句普通的话,听得耳朵都酥了,至于吗?知道你们情深意重了行不行!

“啊,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韩归白看了看手表,仿佛刚发现一样直起身,“今天就到此为止?”

沈衔默没有意见,祁连正是求之不得。而等他们都退场,一群呆愣的记者才陆续回神——

照今天的发展趋势,八卦版头条三个月内都有着落了!

发布会很简短,但它带来的影响是很深远的——

在红毯消息传开之后,已经有人开始着手分析韩归白和沈衔默在一起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都到要结婚的程度了,之前肯定有许多蛛丝马迹被忽略了吧?

但他们没能找到。除了影视综合场的互动以及《北鱼》的拍摄和宣传,没有任何消息表示,两个话题主角私下里有什么交集。

“没有?这绝对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大白在狗仔面前完全是透明的,只要他愿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回难道连带着默默也透明了?”

“不奇怪吧,既然他们都是影帝……”

一派粉丝致力于研究出两人的感情时间线,而另一派粉丝的反应则是这样的:

“那声谢谢我要了,用大白让耳朵怀孕的机会毕竟不常有!”

“那个一瞥我要了,用默默唤醒我少女心的机会任何时候都不能错过!”

“作为一只单身狗,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全世界的恶意向我扑面而来!”

“世界的恶意10086,还能不能愉快地刷场玩了?摔!”

公开讨论区哗啦啦刷起了屏,树洞区也没闲着。只不过,作为一个严格限入的隐秘板块,讨论的话题也隐秘得多了——

树洞区的今日热帖,“大家都在讨论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可我只想知道他们谁上谁下?”

韩归白刷到这标题时,感想只有果然如此。他抿了一口沈衔默特意给他要的红茶,唇角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这种事情,是外人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吗?

第68章

以公众印象而论,上下问题的答案几乎一面倒。韩归白从脸上到身上都写满了“我很不好惹”五个大字,而相反地,沈衔默的标签基本是无害小绵羊。

“压韩归白在上买大,压沈衔默买小,买定离手了哈!”

“要这么玩?那目测沈衔默赔率会很高……”

“怎么,你想压小?”

“不,我当然压大!赔率再高,注定输又有什么用啊!”

以上对话在帖子里相当典型。基本没人看好沈衔默;看好的那部分人则认为,只要有雷轻腾附身,沈衔默还是有攻下韩归白的希望的。

“瞎扯,就算真有雷轻腾附身,韩归白的现实地位也没庄鹏那么被动啊!”

“没错儿!要我说,除非大白自己主动躺平,否则门儿也没有!”

“可在我记忆里,大白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

不得不说,这种被拿出来当笑话说的猜想其实歪打正着,然而没一个人真的相信。

韩归白不用逐一去看,就知道风向如何。他这回并没花时间留评带歪高楼,因为他早已经有更行之有效的方式——

在最近的一档公开节目上,他把头靠在沈衔默肩上,微笑羞涩,妥妥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沈衔默略有吃惊,但并没表现出来。他只低头看了看韩归白侧脸上的笑容弧度,猜想对方一定又有什么新想法。

反观别人,就没他这么淡定了。

可怜的主持人——对,不幸地还是冯诚——现在只想知道,他上辈子是欠了韩归白多少钱,才沦落到现在这种倒霉程度。

平时节目也就算了,怎么连年度特别剪辑都要找韩归白凑份子?找韩归白也就算了,怎么每次韩归白都能给他搞点安排以外的幺蛾子出来?还有,沈衔默绝对被带坏了,不然那一副闪瞎狗眼的纵容表情是怎么回事?

然而,虽然冯诚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韩归白的“小鸟依人”雷了个酥透、并且坚信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反应一定和他相同,但节目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他瞥了一眼摄像机边上的电子提词板,“天要亡我”又开始拼命刷屏——

他刚才只问了一句“两位目前磨合到什么程度”,韩归白就能给那样雷人的肢体回答;真要问“你们的婚前生活是否和谐”,韩归白还不得给他现场上演十八禁?

天知道他刚刚对韩归白改观一点,这么一来,好感度又要掉到负数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管怎样,这都是要恭喜的。”冯诚顶着导播要杀人的眼神,果断跳了下一个关键词:“两位影帝可谓是闪电订婚,那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韩归白也瞥了一眼提词板,估摸着冯诚的忍受力已经要到极限,这才稍微拉开他和沈衔默之间的距离。“还没定呢,”他说,又用一种相当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了沈衔默一眼,“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主要还是看小沈的意思。”

小媳妇语调十足,冯诚顿时一口血卡在喉头。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韩归白绝对是在演戏!打死他也不相信,韩归白什么都听沈衔默的!

第一次有可能是偶然,第二次就绝对是必然。沈衔默读出了韩归白故意误导众人想歪的心态,微微一笑,十分诚恳:“大白和我还没商量好。”

这回答正常得多,冯诚感激涕零。“那就是已经提上日程了,是吗?”

沈衔默点头。其实,关于结婚时间,他和韩归白已经达成共识;但他还有惊喜要准备,就不愿意提前放消息出去。

这种心态,冯诚自然猜不出。不过,他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继续打转了,而是飞速地跳到下一个话题——

还是赶紧揭过吧,不然谁知道韩归白还能把他雷成什么样?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沈衔默寻了个周边没人的空当,低声询问韩归白:“你刚才干嘛呢?”那一幕播出去,只怕有一票人都要说原来韩归白是在下面的那个吧?

“给你拉低赔率啊!”韩归白理所当然道。

沈衔默一愣。等意识到韩归白在说影视综合场树洞区的那个帖时,他不由无奈地笑了。“他们也没真开赌局。”而且话再说回来,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下面的那个,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隐含的台词,韩归白读出来了。“怎么,完全不在乎?”他挑着眉问,表情已经不可抑制地带上了笑意。

沈衔默诚恳点头。“真的没关系。”他想了想,又同样诚恳地补充:“你想在上面也行。”

总结一下,就是沈衔默觉得别人怎么揣摩他们的床上关系无所谓,两人之间真实的上下体位也无所谓。

韩归白同样不在意,不然他刚才也不会那么做。“那你应该早说嘛,”他似真似假地抱怨,“害我做了那么大的形象‘牺牲’!”

这一听就不是认真的,沈衔默忍不住想笑。“我的错,”他从善如流,“晚上咱们就换个姿势?”

照韩归白的一贯风格,这时候很该乘胜追击、得寸进尺。可他眨了眨眼睛,表示嫌弃:“才不要……躺着享受不是更舒服吗?”

刚刚推开盥洗室门的冯诚入耳便是这么一句,脚立时定在原地。韩归白那种总是带着点笑意的声线很好辨认,所以他根本没费心抬头,直接转身出去,内心则在毫无形象地怒吼——

你们谁上谁下这个问题,别人也许很好奇,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啊!

还有,这种隐秘的话题,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公开场合这么不介意地谈论啊!

“……他听见了。”门彻底关上后,沈衔默陈述这个事实。

韩归白一点特别反应都没有。“没事,我相信冯诚的职业道德。”

但这并不是沈衔默想要表达的重点。“他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他继续陈述事实。

“我也相信冯诚的心理素质。”韩归白眼也不眨地道。他洗手再擦干,再对沈衔默小幅度偏头:“一起走?”

事实证明,冯诚确实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以及优秀的心理素质。这表现在,他不仅撑过了下半段节目,甚至还在结束后叫住了韩归白。

这是有勇气了,还是有心情了?

韩归白不由心生好奇。“冯大主持人,有事?”

冯诚脸色僵硬,点头也心不甘情不愿的。

一句床上玩笑就能看冰山变脸,韩归白其实很想再逗弄一下。不过,考虑到他很快就是有家室的人,和其他人接触就需要保持适当距离。“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哈?”他笑道,双臂笔直地抬起一个小角度,做出《魔戒》中矮人初次见面的礼节,“乐意为您效劳!”

冯诚脸色更加僵硬。没两秒功夫,韩归白又演上了……这人随时随地都能入戏,古人诚不我欺!所以,对这样的表象,谁认真谁就输了!“……恭喜你和沈影帝。”

韩归白设想过多种可能,但这句话依旧出乎他意料之外。“就这个?”他还以为对方要来和他兴师问罪呢!“那谢谢啊,结婚时我会给你发喜糖的。”

听韩归白接得顺顺溜溜,冯诚更加难受。

他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所以,在发现韩归白的公众印象其实和他本人有巨大差距、而自己又走到那个被误导的错误方向上,他就没法原谅自己;更何况,那种偏见已经影响到了他对韩归白演技的正确评价——

“对不起。”

“哈?”韩归白这回真的惊讶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严肃道,“给别人听见,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呢!”

冯诚再次产生了那种一口血堵在心头的感觉。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哪怕一次?

“开玩笑的。”见对方脸色不对,韩归白见好就收。“我只是有点吃惊……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现在也没喜欢。”冯诚回答,语气硬邦邦的。

“那你还?”韩归白玩味地挑眉。

“我只是……”冯诚停顿了两秒,“为我不够客观的影评道歉。”言语之间,颇有些愤恨。

韩归白明白过来,笑容顿时变大。“这还真像是你会做的事。”他评价,随即又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不接受?可听着也不是拒绝的意思啊?

冯诚瞪大了眼睛。韩归白的态度难道是,因为同一个事物在每个人眼里都不同,所以没有必要为这种不同而道歉?

一时之间,冯诚心乱如麻。讨厌,这更衬得他眼界不够开阔了好吗!

见对方不自觉咬紧下唇的模样,韩归白就知道,他的黑八成又少掉一个。哥就是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实在没办法啊……

当沈衔默听到这回事后,完全没吐槽韩归白的自恋不说,还深有同感。“我就说,”他点头,“你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被人抢走。”

“要是你每次都来这么一句,我以后还是不告诉你为妙。”韩归白抖抖肩膀,装作甩落一地鸡皮疙瘩的模样,“你夸得我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沈衔默抿着嘴笑起来。他本想说这是事实,但好巧不巧地,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我爸。”

两人要结婚这事儿都朝家里报备过,但还没正式见面。所以,韩归白注视着沈衔默站在窗边轻声应答的侧影,难得感到了一丝紧张——

虽然沈衔默说他父母没有意见,但他之前的那些风评……简直想穿越回十年前挽救一把啊!

第69章

年末汇聚了各式各样的宣传、典礼和活动,更别说影片首映在即、新一年的颁奖季角逐也已经开始。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便默契地把这事儿往后排了排。

“他们说没问题,”后头提起来时,沈衔默这么说,“只要我们确定下来,早见晚见都是一样的。而且他们还说,”他翘起嘴角,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反正到哪里都能看到你!”

这肯定是在变相夸奖韩归白的知名度,然而韩归白只觉得鸭梨山大。“真的吗?”他问,语气有点虚弱。

就连褚鸿简都知道他平素里有多腥风血雨,他可不敢奢望沈衔默父母不知道。虽说褚鸿简对此没说什么,但对儿子的朋友和儿子的另一半,要求肯定不同吧?

沈衔默郑重其事地点头。“事实上,他们只担心一个问题。”

“什么?”韩归白竖起耳朵。

沈衔默继续道:“担心我演技不够,你看不上。万一哪天你想起来,就得把我踹了。”

……什么鬼?!

韩归白愣了一愣。这么不靠谱的假设还能这么煞有介事说出来……“小样儿,胆子肥了啊!”他磨着牙笑,从表情到语气都透着一股阴森森,但动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双手准确地探向沈衔默腰腹,目标痒痒肉——

“……停停,君子动口不动手!”沈衔默没能躲开,被挠得忍笑不止,声音都抖了。

“那你当君子就够了!”韩归白不客气地给自己找了个大好处,根本没停手的意思。

沈衔默当然能听出“我动你但你不能动我”这句潜台词。“这样不行,”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讨价还价,“这不公平!”

他们正在酒店房间里,没几步的边上就是床。韩归白抵着沈衔默,毫不犹豫地推他上床,自己顺势坐在对方身上。“要什么公平,嗯?”

话尾的“嗯”拖了一个十弯八绕的音,撩得人心里痒丝丝。再加上敏感的动作……

几乎是一瞬间,沈衔默就有了反应。可韩归白就跟没发现一样,继续撩拨他:“怎样,现在公平了吗?”

沈衔默虹膜颜色变深。“当然……”他的手隔着西装布料覆上了韩归白的大腿,声音已经一扫之前的轻松之意,变得低哑:“不。”

韩归白低头看了看那两只手,又刻意把身体往下沉,直至两人紧密贴合,之间没有一丝缝隙。“那这样呢?”

听着里头的声响明显要从嘻嘻哈哈发展成少儿不宜,刚打开门、往里迈了两步的钟微又默默退回来,只当自己从没进去过——

得,看来以后只要沈衔默在,她就可以愉快地放假了!

时间进入十二月,关于奥斯卡的风声越来越密集。作为还未正式上映就已经拿了不少奖项的演员,韩归白和沈衔默都是外界预计的热门影帝人选,各种宣传少不了。

这样一来,就不免和其他影帝人选打照面,比如说阿多尼斯。

再一次给《名利场》拍摄造型照时,三人就碰上了。沈衔默先上单人照,而韩归白和阿多尼斯各自和其他明星打过招呼,这才给他们自己找了个僻静角落。

“动作挺快,嗯?”阿多尼斯率先道,目光落在韩归白的戒指上。

“比我想象的快。”韩归白难得正面承认。“怎么,羡慕了?要我给你介绍对象不?”

阿多尼斯对此的反应是撇嘴。“就算我们都知道我们不可能,你也不该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吧?”

明知没希望、还让你在一棵树上吊死才是我的错呢,韩归白心想。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之前的话题。“伤心?”他尾音上扬,“这明明是我的台词吧?”

“……我做什么了吗?”阿多尼斯回忆半天,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有做对不起韩归白的事。

“奖杯啊!”韩归白一边做痛心疾首状,一边不客气地甩着眼刀,“老实说,你今年拿了多少奖了?不管从数量还是质量,都该我伤心吧?”

这话说得有一定道理。阿多尼斯参演的《地球猎手》是今年国际影节上的最大热门,大奖不少,小奖无数,票房可观。作为独挑大梁的男主角,阿多尼斯的风头一时无俩,狂揽众多最佳男主角入怀,其中包括刚刚到手的、素有“奥斯卡风向标”之称的纽约影评人协会奖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

总结起来就是,说阿多尼斯是明年奥斯卡最有可能的影帝,丝毫不过分。

不过,阿多尼斯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运气加成,”他耸了耸肩,“等你们的片子上映,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发言基于他们之前多次交手的经验,韩归白知道。“你这样说,我压力委实很大——”他略微拖长音,“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每个角色都能拿下奥斯卡啊!”

“你设定的前提太高了。”阿多尼斯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没人能保证自己的每个角色都能拿奥斯卡,但对韩归白来说,每个角色都拿个国际奖项肯定毫无难度!

韩归白能听出这种言下之意。“如果降低要求的话,”他也耸肩,“你也能做到,是不是?”

无法否认的阿多尼斯再次败下阵来。“好吧,我该知道,和你拼嘴皮子从来占不了好处。”他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反正,我们很快就能知道谁对谁错;片子一上映就行。金球奖、英国学院奖、奥斯卡……”他一个一个念下来,语气上扬,“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谁拿的多?”

韩归白正想问赌注是什么,奈何时间不对。沈衔默已经从银灰的现代感布景里走下来,轮到他上了。“等会儿再说。”他说,又朝沈衔默点头,向摄影场地走去。

阿多尼斯回以点头,视线一转,就落在了沈衔默身上。而沈衔默的目光正好越过韩归白,对上他的,就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

“事先声明,我是不会说恭喜的。”阿多尼斯道,是一种除了他们俩外没人能听见的低声。

沈衔默对阿多尼斯的坚持有所预料,他的情敌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对此,他只回了干净利落的四个字:“现在而已。”

阿多尼斯一边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现在而已?沈衔默是指,他以后肯定会死心?“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他轻哼一声。

沈衔默没接话。他才不管阿多尼斯想什么,反正他绝不会给任何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种沉默代表的意义,阿多尼斯读出来了。“我想我不是一个人,”他说,意味深长,“你确实要提高警惕。胜利这种东西,坚持到最后的才最美。”

沈衔默花了两秒钟思考。阿多尼斯在暗示什么?是说自己的意志无可动摇,还是说褚修也没彻底放弃?最后,他确定了,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笑到最后的是谁?”

这话里没有试探、没有反问,只有笃定,阿多尼斯略微诧异。他重新把沈衔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有所察:“我能不能假设,你的自信是来源于,你已经能解决之前十年的遗留?”

沈衔默没回答,只小幅度勾了勾唇。

这种细微的反应落入阿多尼斯眼里,他突然有一点心慌。难道沈衔默真的抢在了他前面?不可能啊,他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然而沈衔默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并且不愿意给他留下多余的幻想空间。“就和你现在想的一样。”

“……怎么会?”阿多尼斯只感觉自己的脊背开始僵硬。

“那是一个惊喜。”当沈衔默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迈动步子,重新走回拍摄场地边缘。“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因为它已经成真了。”

所以,当工作完成、回到酒店后,韩归白也知道了——他面前摊开放着一份合同,相当之厚,但重点只有一个——

星海娱乐昨天正式换了个老板,姓沈名衔默。

“……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韩归白盯着——接近于瞪着——厚厚一沓白纸黑字,彻头彻尾难以置信,“你把整个公司买下来了?”公司不再是褚修的,他的违约金问题确实迎刃而解,但问题在于——

这动作是不是大得夸张了点啊?

沈衔默点头,语气诚恳:“因为我想和你签一块儿。”

但韩归白一点也不信。哪儿有老板签约自己公司做艺人的道理?“老实交代,”他没忍住按了按太阳穴,“钱是哪里来的?”

沈衔默就知道没法糊弄过去。“我妈提议用家里一部分产业换星海娱乐,我爸同意了。”

韩归白愈发头痛。他知道沈衔默家里有钱,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地占这种好处。“说详细点!”

沈衔默眨了眨眼睛。“我爸一直希望我接他的担子,但我却进了娱乐圈……这些你都知道的。”说着,他偏了偏头,露出个有些淘气的笑容,“所以我们商量了下,决定采取折中方式。”

……所谓的折中,就是沈爸爸同意沈衔默继续演戏,沈衔默也必须拿出一部分时间管娱乐公司?

韩归白彻底悟了。

虽然这其中还有褚修点头的问题(显然,褚修一直是个明白人),但他不想问了。另外,早不折中晚不折中,偏偏是现在?再加上效率和保密问题,足以说明一切。

“你竟然给我搞先斩后奏这一招……”韩归白阴森森道,颇有些磨牙。因为沈衔默知道他会坚决反对,所以故意等到尘埃落定再告诉他?

但沈衔默一点也不发憷。“这样你就跑不掉了,”他笑着说,黑眼睛闪闪发光,竟有些狡黠,“永远。”

第70章

考虑到这事儿捂不了太久,公司于次日正式公开了这条消息。可以想象,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反应激烈——

“卧槽?!认真的?!”

“买一家公司容易吗?这特么肯定早就计划好了吧?”

“考虑到沈衔默一直是富n代,也不是不可能……不对啊,这样他的无害小绵羊人设就彻底崩了!”

众人愈发确定,韩归白和沈衔默肯定早就搞到了一起,只是口风紧,什么都没漏出来。总是惜字如金的沈衔默就算了;但是,对韩归白来说,这种大事他竟然没有提前吭一声——开玩笑的也没有——实在不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形象啊!

所以,沈衔默个人主页的风向是这样的——

“敲锣打鼓庆祝默默正式升级霸道总裁!”

“等等,好像很早之前就有人提霸道总裁了……简直神人,简直预言帝,顶礼膜拜!”

“无口的霸道总裁也是霸道总裁!更何况有颜!不服憋着!”

韩归白看得都快笑晕了。“霸道总裁?你?”他就差捂着肚子满床打滚,“演技不错啊,小沈!”公众印象和本人差距越来越大了!

被爱人蓄意“嘲笑”,沈衔默反应平和。他暂停下手中的工作,也打开影视综合场——

“明星风流俱往矣,数头条新闻,还看大白!”

“娱乐圈年度大戏,华丽劲爆三级跳!新人变搭档,搭档变情人,情人变金主!你,怕了吗?”

“自从大白生日后,天天都在领狗粮……强烈要求精神经济双补偿!”

沈衔默把韩归白首页底下这些有代表性的评论都念完,再抬眼一看,沙发上的韩归白已经把自己闷进了抱枕里,肩膀还一耸一耸的,不由有些无奈。考虑到韩归白可是连自己的黑帖也能热情催更的人,被这些话逗得乐不可支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你的演技也不错。”他一语双关。

“那是,”韩归白侧过头看他,主动跳掉潜台词——“你有资格说我吗”——继续毫不脸红地夸奖自己,“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种得意劲儿,别说沈衔默,闻讯再次打电话的燕双隔着电磁波都能嗅到。“啧啧,”她挑着眉,砸吧嘴,“原来是我小看了小沈。”

“怎么说?”韩归白笑嘻嘻地接。

“原来,我担心他比较多一些,”燕双解释,语气颇为严肃,“但现在,我更担心你了。”

韩归白想了想,大致明白了燕双的言外之意——沈衔默可能会把他宠坏?“你才小看我好吧?”

“我知道。”燕双如此回答,似乎有些文不对题,“现在就很好。”她话尾忽而扬起来,“要继续保持,知道不?这样我还可以考虑不向你要眼睛的医疗费!”

对这种挑衅意味十足的话,韩归白却无声地笑了。

等他挂了电话,沈衔默才开口问:“燕姐?”

韩归白点头,手机被他懒洋洋地甩到一边。

“燕姐怎么会……小看你?”沈衔默又问。虽然他只听见韩归白说的那些话,但这并不影响他认为燕双正和韩归白正在讨论与他有关的话题。况且,对别人先不提,燕双对韩归白绝对是刀子嘴豆腐心!

“想知道?”韩归白恶趣味又冒了出来,眼睛颇有深意地往办公桌下一扫——他几乎是躺在沙发上,高度正好平视沈衔默放得规规矩矩的长腿——“那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行程更加紧凑。沈衔默新压了一堆公司事务在身上,而免除后顾之忧的韩归白开始让钟微接洽他看中剧本的制作方。一切和以前似乎没有太大不同,除了星海娱乐的总裁办公室扩建了休息间,而圈内众人开始发现原来对剧本就很挑剔的某天王现在变得更挑剔——

“至少一个角色出彩和至少两个角色出彩,难度何止翻倍!”某个苦逼编剧道出了全行业的心声。

另外就是,影视综合场上至少有个风向预测对了,就是有关头条的那部分。《北鱼》如期上映,赚足了男女老少的眼泪和纸巾。虽然影片是个普遍意义上的悲剧,又在热腾腾暖乎乎的圣诞节里,但上座率依旧居高不下。至于大众影评——

“明明片子一滴眼泪也没有,为什么我哭成狗qaq”

“哭成狗也就算了,为什么我看完一遍,想再看,又不想再看!”

“虽然好像不太合适,但……谢天谢地,只是电影!”

“谢天谢地1,我宁愿继续自备狗粮,被闪瞎眼!!”

而专业影评则是类似下面这种的——

“……他的面容平静,我们却能从中读出深重的伤恸与悲哀。不管是哭或者笑,都比不过那惊鸿一瞥;不论是开始,亦或者结束。只有他才拥有这种不动声色的力量:他的表演舞台构筑我们的全部世界,而他是这世界中当之无愧的主宰!”

这段评论针对的是影片结局以及暗示着结局的最新版海报。占据最大页面的依旧是韩归白;但和上次的背影不同,这次是正面。

他正要参加一个国际顶尖商务会议,身后有一大群精英跟随。窗外一丝阳光冲破云翳,透过悬空的玻璃走廊,照亮他毫无波动的侧脸,另半边面孔仍旧掩在黯淡的阴影里。这样,他一只眼睛便在强烈到几乎有些刺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另一只则被对比得更深更黑。在几乎看不见底的瞳孔里,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形;脚边被拖长的影子,则被刻意处理成了展开的翅膀。

“似乎已经获得了自己期待的新生、实际上却还有一半无力从阴影中脱出;肉眼完全看不清、实际上却没人不知道那是谁的人影;看着已经彻底展开、实际上却拖曳在地面的羽翼……”

影片结局里,雷轻腾死去,庄鹏从未去扫墓,也从未主动向他人提起两人之间的往事。雷轻腾留下的雄厚资产再加上他的精明能干,庄鹏终究成为一代商业巨子,也终究是一个人走到了最后。

“北冥有鱼,可曾化鹏?鹏怒而飞,可曾垂云?徙于南冥,又可曾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

角色相当复杂,这正是当初祁连坚持要等韩归白参演的原因。直到最后,庄鹏到底怎么想都还是个谜题。胜与败,爱与恨,都藏在他的眼睛里,留给足够观众想象的空间。

相比之下,虽然雷轻腾这个角色的感情表达方式也相当隐晦——甚至是反着来的——但至少他的遗嘱摆在那里,足可见庄鹏在其心中的地位。

“……但当然,人物设定只是角色成功的要素之一,演员功力在其中的作用绝对不可忽视。在剧本塑造的人物形象已经达到一定标准的情况下,演员本身对角色的诠释起的是决定性作用。

“……对雷轻腾这个角色的成败判断,会比其他任何一个角色更简单:若你看完电影,对雷轻腾的最大印象不是容貌出众,那沈衔默显然就做得极其成功!”

若不是再次身处星光环绕的杜比剧院,韩归白看到这句时一定喷笑出声。“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用非常低的声音说,侧身靠近沈衔默,把手机屏幕递给对方看,“冯诚的毒舌目标好像变成你了?”

沈衔默极快地瞥了一眼,注意到那是几个小时前冯诚的脱口秀。他和韩归白双双获得奥斯卡奖最佳男主提名,所有人都关注再正常不过。“我猜他现在一定更庆幸不用现场直播。”他语气相当正直,奈何内容一听就是幸灾乐祸,颇有几分韩归白的风范。

韩归白真要憋不住笑了。“小沈,以前没见你心这么黑啊?”

那都是第一眼错觉,沈衔默想。“话说回来,他说的有道理。”

这下,韩归白立时收了笑意,斜一眼过去。“自卖自夸也给哥悠着点,就算你确实长得帅也不行!”

沈衔默暗自笑了,也不费心争辩。“照这么说,你一定给我找了个不用脸的新角色?”

“当然有,一打呢!”韩归白扬了扬下巴,幅度很小。

沈衔默一直喜欢他这种自信爆表的神态,唇角笑容幅度更大,悄悄扣紧了韩归白的手。韩归白什么都没说,十指交握。

虽然他们动静非常之小,但旁边坐着的祁连实在看不下去,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就算他们的电影确实没有女主角,好歹也分给人家一点注意力吧?真是的,秀恩爱秀没完了还!

祁大导演才不承认,他刚拿的最佳导演奖也抵不上看这一对狂放闪光弹的心累!

影后紧跟着就是影帝。在这之前,韩归白和沈衔默联手拿下了英国电影与电视艺术学院奖的影帝,而阿多尼斯则拿下了金球奖影帝。两边都是大热人选,目前暂时打成平手。

“紧张?”在大荧幕上依次打出五个提名人选的片段节选时,韩归白问。虽然现在有不止一架摄影机对着他做直播,但他丝毫不介意被人发现这个。

沈衔默摇了摇头。“还比不过上次。”

“一回生二回熟?”韩归白笑问。

但没等沈衔默回答,台上颁奖嘉宾已经拆开了手中众所瞩目的信封。“最佳男主角是——”库恩夫人微微拖长音,语气里带着一点罕见的欢欣,“我很荣幸地宣布,我们有了奥斯卡历史上第一对双黄蛋影帝!”

霎时间,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所有获奖者都有一分钟时间致简短谢辞,这次也不例外。韩归白拿着底座上有两人名字的奖杯,率先开口:“我曾经设想过,若是我们一起得了奖,学院也许会为我们准备一人一个小金人。但事实证明,”他耸肩,同时摊手,似乎失望之极,“学院还是那个学院。”

吝啬的学院吗?全场哄堂大笑。

“但也并不是真正的坏事,因为我们确实有一处共同的居所来安放它。”韩归白顺口找补,然后把奖杯连带话筒一起塞到沈衔默手里。

沈衔默接过去,却不看镜头,也不看观众,却侧头看着韩归白。

这次组委会在剧院里布置了十几万块星形透明水晶,辅以辐射状的浅金色亮面舞台,灯光一打,简直就是座炫目的宫殿。

他看见万千星光落入韩归白的眼睛,他感觉他正一点一点融化在韩归白唇边的笑里,他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而我有你就够了。”

然而,事实上没人听到全部音节。因为当沈衔默说到“够”的时候,韩归白已经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唇。小金人挤压在两人的胸膛之间,反射出璀璨耀眼的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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