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他了?”
她一念起,嘴角的笑意带了狡黠:“你觉得呢?”
“不会。”他很笃定。
大雨早已经停了,宫中的青阶连同青阶上的血痕,被这场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平王,绝不会是容易善罢甘休之人。”
他迈开步子,追上去。
“没错,他不是这种人。”
“那你怎么——”
李明卿脸上的笑容从无到有。
“你觉得我会怎么和他说?”
“你和他说——你的心上人是我?”
即使她们早已心知肚明,但这样的话在嘴边,沈孟忽然觉得……
有些不好意思,沈孟微微侧过脸,她觉得今夜的星光月色有些灼人,让她脸颊滚烫,那抹不自然的神色,她小心地不想让李明卿看见了。
她是想听见她亲口对自己说的。
很想很想。
李明卿又一笑:“这样说的话,恐怕只会让他将一纸婚函交到皇上面前。”
她眨眨眼睛:“你很聪明,为什么想不出来?”
沈孟扣住她的手,沿着手腕,触到指尖,十指相扣:“你说不说?”
“你这样——”被他紧扣在手里的手急于挣脱,他分明看见幽暗的夜色里,她脸颊飞霞,神色微怯,“会让附近的侍卫给看见了。”
“我只恐天下人不知道。”
“你还真是——放肆啊——”
她笑。
第二部分·21
马车在八方驿馆外停下,却见到一辆华盖的马车从宫城的方向跟过来。
来人一身缟素,淡妆如洗。
她与沈孟微微一怔——
是娆姬。
驿馆的厅堂里已无他人,娆姬端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
李明卿心下了然,却还需确认一番:“夫人,这是?”
她淡淡一笑,眉目之间如雾的浅愁不知从何时已经散去,只剩一派平静。
“我本就不应该是什么娆姬夫人,我只是辞玉的阿娆。”
沈孟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是我不好,没有救下公主。”
“罢了,也该如此。这些年来,辞玉过得太不好了,从此也就好了。”
她的话如同叹息,让对面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续接。
“我今晚来,是有一件东西要给沈侯爷的。”
沈孟接过信函。
“沈氏一族含冤,是西蜀之过,亦是南帝之过,更有奸佞之臣从中作梗。阿娆曾经在璇玑夫人身边为婢,一日夫人醉后作画,画像上的人正是沈尚书,他与沈侯眉目间有七分相似,发生这样的事情,夫人很愧疚,所以她也暗中派人去了南朝京都,威胁如今的右相,让他救下一人,也不至于沈家满门寥落。”
杯中的热茶渐渐变冷。
这就是他——
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吗——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暖,平和、安然的静气从那双握住自己的手上缓缓传
递过来。
他侧过脸,看见李明卿对他一笑。
李明卿开口道:“所以夫人给我们的信函里,可是当年的真相?”
“是。上面有西蜀国玺,还有公主印玺,沈侯爷和郡主凭此也可以为沈氏一族洗刷冤屈。”
李明卿轻轻点头:“多谢了。”
“红尘相遇,你们还曾在指月桥上救过我。”娆姬一笑,笑容如谜,“只是上一次,是为了嫁祸平王,我自己跌进去的。”
娆姬站起来,身形孑然。
“昭瑜,你送一送夫人吧。”
“不必了。”
那抹身影消失在八方驿馆外。
娆姬坐在车中,听见车夫问道:“夫人,我们回宫还是去公主府?”
车里的人道:“去指月桥吧。”
指月桥。
她站在桥边,眼里落下这锦州城的万家灯火,尤自平和。
她们就是这样相遇的。
辞玉不知道,她们其实是在指月桥相遇的。
她身世飘零,曾经随养父在这里卖酒。
一身红衣的人走过桥上,那绝艳的面容倒影在酒缸里,扬起脸,阳光照拂在那个人身上都多了偏爱。
她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却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明艳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