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布屐踏在刚刚积起的水潭上,水珠飞溅开去。
怎么会不畏惧,可是那个能够与自己并肩而战的人生死不明。
——你准备好了吗?
飞溅的水珠沾染了泥渍,渐污了她白色长裙的襟摆和鞋面。
我……
铠甲整齐地挂在军帐中,在烛火的映衬下反射出金属光泽却又分外润泽。
这是沈云亭的铠甲。
她伸出手,指尖触上盔上赤红色的须穗。
从未上阵杀敌,却要穿上这身铠甲。
沈云亭第一次穿上一身铠甲的时候,可曾有畏惧?
沈云亭第一次拿起刀刺向敌人的时候,可曾有犹豫?
穿上铠甲,荣光其重,万丈红尘皆如云烟。
李明卿略微恍神,只觉得穿上这一身铠甲,她与她,真正地在一起。
那便生同衾死同穴!
北夷大军列阵于京郊北门外三十里,蒙正志得意满,正坐在主帐中,心里燃起了战意:“南朝的京都眼下不过是个空架子,十万的精锐都已经归附我北夷,这时候兵临城下,京城的防线自然崩解。”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是啊!等我们的大军夺下京都,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帐中一片歌舞升平,俨然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
“报——”
蒙真将身旁服侍的婢女一把推开,酒杯倾覆,洒了一身,好战之心写在那双激动难以自抑的眼里:“什么情况?”
“大王,南朝的大军已经在京都城外列阵!”
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掷,带了一列人马疾奔,远远看见南朝兵士队列齐整,营帐齐备。
与他料想中的不堪一击截然不同。
“大王,我们要不要试探一下南帝的大军?”
蒙真嗤鼻:“试探?再怎么试探不过他们也不过是任我们宰割的绵羊罢了。”
手放在嘴边,蒙真对着手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吹了一个口哨,数千人狂笑着试探性地策马冲入北
门的大营里。
迎敌的号角在北门前响起来。
主帐中的人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天元?”
焦山看向棋盘的目光多了些许不一样的神采。
李明卿在等待对方落子,随即补充道:“蒙真的军队,来人应该不多。”
焦山落下白子:“没错,是试探虚实。”
“在虎丘,他们以多胜少,自然志得意满。京中这些兵士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她顿了顿,在白子旁边又落下一子,补充道:“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绿玉棋盘上寥寥的几粒黑白子,杀意分明,令人心惊。
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一局未必,军前的捷讯传来:“前来偷袭试探的北夷军一触即溃,四散奔逃,数百人被杀。”
她微微颔首,面无喜色。
“恭喜师妹。”
“现在若高兴,为时过早。”她微微颔首,“不过给了北夷军迎头痛击,一挫锐气也是好的。”
她眉头微微蹙起——
“师妹是在担心上皇?”
“北夷遭此一击,不知会不会……”
棘手的事情总不会因为你担心它发生,便对你多有眷顾。
翌日清晨,带着来函的箭矢射入军营之中。
军帐里聚满了人。
李明卿打开来函,嘴角浮起一丝淡漠的冷笑:“蒙真让我们派人去北夷大营迎驾。”
“迎驾?”左右的副将已经懵了。
“迎太上皇?”
焦山的目光落在李明卿沉静的面庞上,蒙真此举听起来虽是平常,实际上大有玄机。有意将太上皇李熠放在两军对垒之中,一旦南朝派出去迎驾,那么蒙真便可以借机谈条件。
如果南朝不派人去迎驾,于礼法上便是理亏。
李明卿抬眸,看向焦山:“师兄可有盘算了?”
“我与郡主所见略同。”
她淡然点头,提笔在纸上落下俊秀隽逸的几个字。
便有人讶异道:“这王大人和赵大人都是中书舍人,七品官员,派他们出去迎驾?”
焦山一笑。
李明卿道:“师兄,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焦山颔首:“太常少卿,四品,足矣。”
众人心下这才明了——郡主不过是随意搪塞了两个人去应付蒙真。
不是谈判,而是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