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副将亦赶到军中主帐前,铠甲上沾染的鲜血有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渍,明暗交替之间可以想见战况有多么激烈。
副将恭敬道:“郡主,北夷军来势汹汹,已经逼近主帐这边了,卑职特来护送郡主和焦先生离开这里。”
李明卿肃然道:“身为主将,不能弃军。”
“郡主,这里实在是危险。您若是有三长两短,卑职无法向皇上和王爷交代。”
“你既是将军,就不能离开战场。否则,按军法论处。”
“郡主——”
李明卿摇头:“这里有南楼的影卫保护我和焦先生,将军不必护送,予我两名兵士便好。”
副将一咬牙,留下两名兵士,提起马刀,再度冲进了战场。
她轻轻打开桌上的楠木鎏金锦盒。
盒中是沉睡已久的匕首——寒星。
战鼓响起,影手里的流霜挑起主帐的垂帘。
“噗——”流霜的剑尖刺入一个北夷兵士的胸膛,红色的血珠沿着青色的剑身径直落在地上,隐没在尘埃之中。
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边。”
影的声音粗粝低沉,李明卿竟在她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丝慌乱。
她走出营帐,举目四望,本以为数日前的白鹤关已然是惨烈至极,竟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
远处是堆积如山的尸身,后队的人踩踏着自己手足的尸身和残肢拼杀上去。
目之所及皆是鲜血,耳之所闻都是嘶号。
眼见着她与焦山从主帐中出来,大片的北夷军向着这边扑杀过来。
影握住流霜,黑衣形同鬼魅一般将涌过来的人挡在一侧,流霜一扫,划过五六个人的颈部。
“师兄!”
她捡起脚下的一把马刀,递给焦山。
两人的目光再空中有一瞬间的交汇。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流霜飞转,那黑色的身影在数十人的圈围之中,宛若浮萍飘絮。
李明卿看见焦山身后刺过来的马刀,猛地将人往自己身侧一拉:“师兄小心!”
焦山迅速地背过身,挥舞起手里的马刀。
朝着对方刺过去,奈何准头有失。
身边的两名兵士已经与扑过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那北夷兵眼见着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已然有了盘算,迅速地掠起旁边落在地上的马刀向焦山刺过去。
如从前一般——
她救不了她想救的人吗——
“师兄——”
寒星出手,穿破铠甲,刺在了那名北夷兵的背上。
杀人——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上一次是辞玉握住她的手,让她失手杀了宁王。
这一次——
是自己亲手用寒星了断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迅速回过神,拉起摔在一旁的焦山。
“师妹,走这边。”
她方抬脚,却发现有人忽然拉住她的长靴,她一个趔趄,竟脱不开身。
不过片刻的事情,趁着影与人缠斗之际,又有几名敌军朝着这边扑过来。
焦山被人制住。
明晃晃的马刀刺眼,对着她——
惊惧之下,她本能地闭起双眼,脑海中浮起一个人的面容。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最想看到的景象。
她以为这话做不得真!
竟想不到——是真的!
长岗沈宅之中,她们写下了一生的誓言,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她一生都牵念这个人啊!
可她一生都牵念着的人在数日前生死不明了!
罢了——
黄泉路上,我找你去。
云亭,你等等我。
马刀没有落下来,她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开。
那个人抱着她,向前端滚行了五六步的距离。
“算起来,这是我第多少次救你了?”
她鼻子一酸。
这个声音——
这个语调——
这句话——
“你穿上我的铠甲倒是好看得很。”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是这个样子!
她睁开眼睛,看见西南方向涌进来大批黑甲骑兵,那甲胄竟不是南朝的样式。
“援兵?”
她失神:“西蜀?”
所以……
白鹤关之变后,她便去西蜀请了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