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的声音骤然提高起来:“但是什么?”
王驰有些惊异,身子往后靠了靠:“没什么。”
沈孟站起来,面色有几分凝重:“王公!”
王驰端起那杯酒,看了两个人一眼,神色相当复杂:“真的没什么。”
他起身欲走,步子才迈开,快雪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
王驰的肩一抖,仿佛这快雪有千斤重。
宋青山站起来,想要托着剑,又不敢上前:“沈兄——别别——别动剑——”
王驰的嘴角抖了抖。
沈孟收起快雪:“动手绝不是我的本意。”
宋青山朝着王驰挤挤眼睛,着急道:“王兄,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王驰冷冷一笑:“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沈孟亦迎视着这森冷的笑意,回道:“如果——四年前这件案子真的有什么隐情,而王公又身陷其中,那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隐情会在不久之后,都变成再也无人知晓的秘密。”
王驰的眼角突地一跳。
宋青山听着沈孟的话——
什么意思啊?
难道——
王驰——
难道还有人会对王驰——
王驰注视着沈孟,猛然间吞了一口口水,面色灰白,缓缓点头:“好,我告诉你。”
第一部分·12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了,身上却还有森森的凉意。
沈孟走出门,若有所思。
王驰的话像在他心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影,久久没有散去。
宋青山与他并肩而行,沿着平津口往里面走,指着不远处一座破败的角楼:“沈兄,你看,那里就是焦家。”
小楼破落,颓唐朽败一如它的主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再转头望过去,不远处的华津口又是华宅府第。
“听说,焦山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在焦小宁去了以后,便已经神志不清。”
“能够治好吗?”
宋青山一怔,反应过来,“老人是受到太大的打击了,除非——焦小宁活过来,又站到老人面前,或许那病就好了。”
是心病。
那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家庭的。
丈夫既有才情还有手艺,妻子温柔美丽,他们的孩子出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然天生患有心疾,却依旧异常可爱。
丈夫志得意满地去参加科考,高中榜眼,本以为可以进入官场去施展抱负,也可以有一份俸禄去供养父亲,养家糊口。
却因为无辜受牵连而被取消了成绩,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妻子不愿意再面对生活里的琐碎,偷偷出走,一去之后了无音讯。
他伤怀酗酒,难道从此都要庸碌一生了吗?
他没有料到,更大的伤痛正如潮水一般正在向他涌过来,他将彻底地在那苦海深处,连灵魂都被浸泡得苦涩。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间被夺走,剩下的是他一个人和无边的绝望。
“是小宁回来了吗?”
忽然那角楼上面有个人探出头。
那张脸像被人反复揉皱的信笺。
脖颈细长,皮肉只单单附着在上面,看着让人觉得凄惶不已。
沈孟定了定神,想起了昨日在华津口发生的事情,对宋青山道:“宋兄,你先行一步,我想进去看看。”
“你确定吗?”宋青山看着焦父,“他虽然神志不清,见到你闯入家中,未必不会叫起来,届时周围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沈孟点头:“我不会惊动他的。”
暮色西沉,确认了焦山不在家中,沈孟从角楼后面轻轻一点足尖。
借由二楼延伸出来的檐牙一跃到了三楼,地面和案几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他轻轻一碰楼板,竟然已经枯朽,他往前一掠,尽量不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一家打铁的铺子,最底层中间是一口巨大的炉子,炉灶的炭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他沿着暗处,下到第二层。
第二层最西边老人的居所。
被子已经发黑,露出来棉絮,桌上的茶碗饭碗都有了缺口。
目光一扫,落在了走廊尽头处那一间房门上。
一眼看过去,尤为平常的一间房,只是门上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