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水声之大让远处谈话的两个大人匆匆赶过来,迷迷蒙蒙中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来。
随即听见李明卿对两个大人道:“父亲,沈叔叔,云亭想玩水,我拉不住她,就掉下去了。”
池水倒灌到鼻腔口腔里面,她瘪了嘴忿忿,有口难言,脸上就剩下两汪泪水。
“王爷,今日实在叨扰了。这孩子实在是太顽皮了。”
“孩子心性,沈兄不必太过严苛了。”
彼时的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回家后与父亲说了事情原委,却反被父亲又教训了一顿。
沈云亭。
马车上的人微微握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久远的事情了。那个顽皮的,总是一身男装的女孩子早就在昌平十七年沈家满门抄斩的惨案中——
离开了——
世间当无此人了。
他眼下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可是见面之后呢?
她会不会认得自己?
认得又如何?
不认得又如何?
那个曾经相伴在李明卿身边的人,是沈云亭。
礼匣上的银箔映衬出他的眉眼面容。
世人都知道,他是沈孟,是皇上亲封的武状元。
马车蓦地停在琅琊王府前,车内的人没有动静。
阿九朗声对车里人道:“公子,咱们到王府了!”
阿九疑惑,方才公子还是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飞到琅琊王府,怎么忽然不声不响?
又喊了一声道:“公子?”
沈孟回过神来,握住礼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凉了起来:“阿九,你去把东西交给王府的人。”。
阿九不明白,但是也没有多问。
难道高高兴兴地跑到这王府来,只是为了把东西送到吗?
车辙滚滚,碾过石板路,在王府门前留下两道印痕。
京都的雪真是好看,落满了这青瓦。
昭瑜接过门房送过来的礼,不由纳罕,兴许是这沈大人真心实意过来道歉的也说不定呢!
遂拿了去到李明卿跟前:“郡主,沈宅遣人送了礼过来。”
李明卿提笔画着一幅丹青,院中的白雪红梅落在纸上,虽少了几分生气,却那么疏离高远。
昭瑜看着不觉失了神,真好看!
郡主真好看!
郡主就是郡主,郡主的画也跟郡主一样,不染一丝尘俗。
“是什么东西?”
“啊?啊——”昭瑜回过神,瞅着眼前的盒子,答道:“还不知道呢。”
“那就放在那里吧。”清冷的声线和外面的雪融成一体一般,斯人斯景。
“哦——那——”昭瑜揣度着李明卿的神色,“郡主,今晚的府宴咱们去不去呀?”
去了就能看热闹了!
昭瑜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
李
明卿微微抿唇:“替我更衣吧,再准备一份贺礼。”
昭瑜面上一喜:“好!我这就去!我记得素脂斋前日送来了一支簪,郡主你戴上了一定好看!”
沈宅上上下下都在为入夜时分即将开席的贺宴忙碌,沈孟在正厅一一会过了来贺的皇族贵胄,推杯换盏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
越是逼近入夜时分,他的心就越发难以平静。
而正厅上却迟迟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大抵是不会来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滴漏上,一抹苦笑浮上来,转过身去换上爽朗的笑意招呼了众人一一落座。
他微微抬起头,往门外一瞥。
忽然看见李明卿从雪里走过来,流云髻上斜插着一支红玉髓簪,衬得她玉面如雪,银狐大氅上用天蚕丝镂着回字暗纹,乍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宛若章台玉树,风姿天然,却带了几分清冷疏离,即便如此也让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他不由站起来。
握住白莲盏的手顿住。
座中宾客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郡主李明卿,不由感叹——这皇上亲封的武状元面子倒是不小,不仅有当今亲赐府邸的无上荣光,就连郡主也愿意赏脸来贺!
厅堂外,侍从取下她肩上的披风,她转过身,神色淡然道:“家父身体抱恙,明卿代父来贺,还请沈大人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