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常守就要回来了哦。”崔说。
教室里的灯都已关掉,昏黄的余晖在窗外远处逐渐变淡。两人对视了一阵。
“你是来监视我的,对吗?”圣护突然说。
“啊?”
“你总是在看着我。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让你看着我,是吗?因为怕我再杀人。”
这机灵鬼。
崔望着圣护。男孩走到桌前,把御堂的布偶放到桌面上,拎起它的脚掌。
“拿走这个只是因为无聊。除了看书之外都很无聊。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只呆在自己的轨道里,只是接受别人给你定好的一切东西。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我只能来这里,因为泉宫寺必须送我接受教育。”
他把玩偶的两条腿扭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抠着中间的缝合线。
“这个世界是人们一起生活的地方,”崔试着让自己显得高明一点。“所以肯定有不能完全自由的地方,我们得体谅别人。在学校就没有一点让你开心的事吗?你看,藤间君就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圣护笑了一下。
“和藤间讲话只是因为这种事对我来说完全无关紧要。”他把一根手指从布偶的缝线空隙里捅了进去,无意识地搅着里头的棉花。“他如果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御堂也是一样,他把这个玩偶当成自己的命一样,但如果它被拿走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呢?这些倒是值得一看。”
沉住气,崔对自己说。他很想问圣护,半年前绑架那个小女孩难道也是因为无聊?但他觉得现阶段还是不要提起那件事为好。他注视着对面圣护意义不明的游戏。
“我也搞不清到底我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什么是正常?如果多数人是正常,那么少数人就是不正常?”
啊。够了。崔求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够了,我再也不想扮演什么知心的成年人了。他这样想着,叠起双腿让姿势变得随便一些。儿童椅在他身下发出嘎吱一声,他又赶紧坐直。
“见鬼,我怎么知道……”
圣护把手指从布偶身体里抽了出来,抬起头望向他。
“我不知道。”崔重新看着圣护的脸。“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正常,或者究竟什么是正常,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你完全能够做到和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只要你愿意。”
男孩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我不会像常守那样当好妈妈,给你们讲道理,或者帮你们对症下药什么的……你是对的,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我必须得来。你也看到了,我连书都念得很糟。这里到处都是小孩子,吵得我头疼……但这是别人给我定好的工作,我来只是为了能在这里生活下去而已。在这点上,我和你是一样的,不是吗?”
一旦让自己坦率,崔感到轻松了不少。
“确实,一开始他们告诉我,让我留心你。但并不是监视。而且,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那些来历。现在呢,呃……说实话我也搞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也许是因为想了解你吧?”
教室里愈发昏暗。一大一小两人隔着桌子沉默着。
“一般大人不会对小孩子讲这些。”圣护说。推荐本书
崔露出一副苦脸,“一般也不会有小孩子像你这么高端啊?”
“你很有趣……”许久,圣护脸上有了一丝柔和。他低头再次把手指从布偶的缝线之间戳进去,然后入神似的开始将里面的棉花一点点扯出来。“那天晚上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他突然说。
“如果我说害怕,你会陪着我吗?一直陪着我,直到我不再恐惧为止?”
男人愣住了。
“……我会的。”过了一会他答道。圣护再次笑了。
“你在犹豫。”
他把干瘪的布偶扔在桌上,绕过桌子走向教室门,拨开门闩走了出去。
***
常守朱在晚上又彻底找了一遍教室,虽然对她感到很抱歉,但崔求成还是遵守了自己对圣护说过的话,没有把布偶的事告诉她。
第二天御堂来上学的时候萎靡不振。虽然朱尽量安排了比较欢快的活动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但眼镜男孩还是眼泪汪汪的,不时抽一下鼻子。到最后,滕秀星实在受不了邻座散发出的阴沉空气。
“烦死啦!”他大声说,同时像第一天从御堂怀里把玩偶抢走一样,不由分说地将一只红色小恐龙玩具塞进了御堂手里。“给你给你!!”
御堂眼泪没干,迷惑不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