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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启 逢坂壮五先生,
展信平安。
我犹豫了很久,这封信到底是写给你,还是写给环君。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在抬头上写下了你的名字。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名字。在此,我将季语寒暄都一并省略;我自知失礼,还望你不至于怪罪。
我也曾试着设想,收到这封信的你正在何处,做着怎样的事。我所认识的家庭,有好些通过信托管理人,为子女或是隐匿的家庭成员寄送钱物,有金条、地契,甚至DNA鉴定书;这些传递常常为接收者的生活带去巨大的波澜,或是好的,或是坏的。想想你与我仅相隔两年,并不算长;可是回头望望,现在的我所过着的每一时日,都已同两年之前天差地别,绝非两年前的我所敢想象。
太奢侈的未来我不敢妄言,新年初诣时,我也从不敢许太完美的愿。想想两年后的你,若仍能做着音乐相关的工作,在舞台侧边的灯光里,弹弹吉他唱唱和声,我已经觉得满足。
至不济,也无非就是回到父亲身边去;先被送去美国读书,然后在大阪的分社锻炼几年。我认识的好些家庭,都依着最有效率的路径培养出了优秀的继承人。我虽无才能,但也未必称得上不幸。纵使那之后一望到底,也算是人人称羡的人生。
诚如此。我自己从来无法评价,我到底有多不知足。旁人常说我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业,才投胎到逢坂家成为独子;可我脑中一想到本家墅院,哪怕只是那房子森严的轮廓,便觉得整个身体都冻得凝固。
在我离开宿舍,打算永远消失的那一天,我把什么都想过一遍了,好像已经预先把未来活过过一遍了。身后是节目开天窗,新曲永无期限地延期发售,经纪人从早道歉到晚,宿舍中一片死寂,默坐着永不会再原谅我的同伴。我回到家了,身侧是议论纷纷的佣人,面前是眼神冰冷的父亲和母亲。不用任何人说,我也会自己把钢琴和吉他处理掉。我将无法面对自己的背叛;无法面对自己回头望一眼就将全盘崩溃的脆弱。
我任性地将这些卑劣而痛苦的幻想呈现在你面前,实在是非常抱歉。可是记录下这些心情,本也是这封信的目的之一。
或许你也还没有忘记吧?那几小时,在幻想中已经度过了数十年岁月,睁开眼却发现天仍然一片黑暗。路灯苍白,而其它一切地方都黝黑而沉默,电线上的鸟并排而立,空有影子一样的轮廓。陆君清澈无垢的歌声毫无防备地在我脑中唱响;而我只能蹲下身去,头痛得发裂。
黑暗里我似乎看见环君蹲在我面前,伸出手来碰我的肩,问我有没有哭。他不知所措,他说对不起。可他不知道,在那一刻,这是最令我痛不欲生的字句。这般硬挺的脊背为我弯折,为的是他根本不曾犯错也从不需要道歉的事,而他竟未曾怨恨我,他竟——
我不能思考下去。我不知我是怎样接起理妹妹电话的,我仿佛并未听见铃声。是她一声声焦急呼唤我的名字,终于唤回了我的神志。
是啊——这就是不成器的我,从来都仰赖着谁的拯救。理妹妹真的很像环君,情绪热烈而冲动,连时间是半夜也顾不上,一遍遍向我确认环君到底有没有遭受什么委屈。我只能一边安慰着她,嘴上说着,请放心,没事的;另一边心下却一片雪亮:我便是他最大的委屈。
放下电话前,我已经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