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是这样看我的吗?
在惊讶与激动交杂,我张口难言的时刻,我发觉我心里还隐约地念着——
原来我所做的,他都看到了吗?
我以为自己由着自私的愿望上台唱歌,可是若非经叔父的葬礼,我绝无可能负气离家,走上今天的路。而若非父亲不公正地对待环君,我一定不会那样冲动地冲上去——
若只需我一人付出代价,我大概早早就已经妥协。
愤怒不再是不可攀之果;而流泪也仿佛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如此不成器的我,竟也有一两件事做得值得圈点。竟也有一两个人,愿给我嘉奖,甚至愿意将重要的事交予我手中决断。
环君平常说我行事极端,我其实并不明白他的真意。可是今日回头想来,我短短二十一年生命里,也确有几次浑然忘我的孤注一掷;而让我走到那一步的,从来都不是所有人——从来都不是随便哪一个人。
叔父在对我笑吗?我想着他坐在钢琴前,坐在三面墙的唱片柜中间,等待着我唱出下一个音符的模样。叔父过身后,我曾无数次悔恨未在他生前着意帮扶;甚至,始终处于物质优渥中的我,竟从未真正意识到同被逢坂姓氏的他会身处如此潦倒处境。
而即便是如此愚蠢而自私的我,也无法怀疑叔父的慈爱与宽大。我闭上眼睛,面前全是他温柔的面孔,他从未责怪我一言一字。
叔父是我的引路人。从一开始便是,今后也将永远是。
不仅是成就自己……也将是佑护他人。
虽我如此懦弱,我也向往着获得坚强。今日之后,或许将大厦倾颓,山峦崩裂;或许怯懦将重新占据我,逃离的念头会再一次蒙上我的眼睛。
而正因如此,我决定写信给你。不管现在的你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都请回想起这一刻——这一刻,在我指尖战栗的同时,心脏上也充盈着血;无论如何,都请你记得——你不能倒下——环君问你的问题,你还欠着他一个答案。
如果他还在等待着;——
只要他还在等待着:就请你一定要回答他。
啊,说不定,在我将这封信交托给保管箱后不久,他就会知道呢?
念及此处,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来,这又未必是不可能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