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翔不乐意,但是蒙亚听他说了,他的请求侯爷不置可否,似乎他去求的太冒昧。蒙亚自告奋勇的说:“还是去求六老爷,他帮我找到了妹妹。妹妹还传了便条过来。说她现在很好,没有人欺负,跟二十多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起学弹琴跳舞。”
琪翔渐渐动了走偏门的心思。蒙亚几次三番的说服,他终于同意一起去。
六老爷让琪翔吹箫,他不会,就让蒙亚在前面示范,然后琪翔接手。他顶着极端不适,想想为了营救家人,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也可以忍。笑贫不笑娼。这是一段崩落的悬崖,琪翔很清楚,一但踏出第一步,只会越挣扎越站不稳,向深渊永远跌落下去。
只是,如果世上没有了他挂念的人,他已经是时时刻刻生活在深渊中,何惧什么跌落。
蒙亚站起来,琪翔闭上眼睛,在蒙亚刚刚跪过的地方缓缓跪下。浓郁的气味迎面扑来。
“今天鸟怎么没喂?”
沈之白回府之后,照例经过书房,发现鸟的食盆几乎空了。鸟笼中只有清水。
吴总管立即叫人来问,花匠说:“六老爷有要紧事,蒙亚和琪翔一起忙忙的去了,恐怕没来得及添食……”
吴总管厉声说:“混账,蒙亚能忙什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沈之白冷笑:外头不够他忙的,家里也要弄得鸡飞狗跳。他直奔西院而去,大白天门窗紧闭,安静得让他毛骨悚然。
房门一脚踹开,屋里的人一惊,沈之白面色不善:“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跪在地上的琪翔狠狠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他捂住脸,恨不能将脸面全遮住,恨不能寻一道砖缝遁形。侯爷洁身自好,从不与帝都的酒肉纨绔为伍。
沈之白怒喝:“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滚!”
蒙亚赶上来扶起琪翔,两个人急忙跑了。
沈之舫好事被打断,瞧着沈之白脖子上冒的青筋,竟比自己还要火大,不由觉得滑稽,笑道:“抱歉抱歉,老九,既然是你的人,你早说,咱们也不会误会了。”
沈之白说:“什么叫我的人?”
沈之舫笑:“如果不是,你生谁的气?”
的确,远在沈之白执家之前,沈之舫的脾性,上至太夫人,下至家奴,心照不宣。在贵族子弟中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之舫从容提上裤子:“那小子不开窍,你且交给我,调理调理,一定交还你一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沈之白说:“多谢厚意。可是,凡事我习惯亲历亲为,不喜欢坐享其成。”
沈之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像看个傻子:指望你亲自上场?你行吗?
沈之白匆匆离去,他恨,他恨自己看错了人。他恨自己,毫无来由的如此在乎一个人。
他以为他会懂的,像冰雪聪明的雪芝一样,一个眼神,他深藏的眷恋,他全部会懂。但他也自知荒唐,雪芝是女儿家,琪翔虽长得清秀,却是不折不扣的八尺男儿。
☆、灯街
真龙六年,上元灯节。推荐本书
去年年末,彻查西宛人的行动顺利收尾,帝都、京畿乃至全国各地,残余隐匿的西宛人尽数收归掌握。今上赏罚分明,论功行赏,嘉奖兵部上下执事臣工。总管此事的沈之白焚膏继晷,尽忠职守,获得了特别褒奖。
从外任回朝中任职两年,华原侯渐渐站稳脚跟。对五年内连续失去两位家主的沈府,实在意义非凡。
琪翔知道,沈之白仕途的凯歌,是建立在他的无数同胞的生命与鲜血之上。侯爷越忙,西宛人越要倒霉。
业人是仇人,而沈之白在业人当中,是持屠刀的刽子手,尤其可恨。同时,琪翔明白自己没什么指望。侯爷厌恶他,自从那一幕被撞破,即使后来六老爷再不招他,侯爷已经几个月没有说话。
反正,迟早一死,他索性不再委屈自己,那向屠夫跪着乞求的一时苟且活命,不要也罢。全知全能的真神啊,如果看的到世间的一切,一定会给他们最终的公正。
花灯璀璨,游人如织,烟火一簇簇冲上夜空,绽出绚丽的图腾。十里长街,倒映在护城河,大年十五的夜晚,比白天更光明,比幻境更美丽。
琪翔不懂,侯爷为何不带他的小公子,也不带两个小妾出门看灯,却命他同往。
“你还记得承运二十一年的上元灯节吗?”
“不记得。”
琪翔不假思索地说。话一出口,回忆细细地翻腾而上,那一年,过完灯节没多久,他就与莎莎依订婚,那一晚,他们在夜市吃了一碗汤圆。那是他一辈子吃过的最甜的东西。而现在只有眼泪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