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凌远搅搅面。
“特别饿,晚上还没吃饭。”
“哦,都是素面,没有蛋。”
李熏然噎了噎,不吭声了。两只爪子捏着自己的膝盖骨,在沙发垫上原地扭来扭去。
太尴尬了,怎么还没消气。
凌远盛出满满一大碗,拿隔热手套捧着端到李熏然面前的小茶几上,递上一双筷子。
热汤面的香气钻进鼻翼,两只澄黄色的溏心蛋盖在叉烧肉上,蔬菜依偎在碗边,拢着浓郁的香菇肉酱。汤头像是提早做好冰到冰箱里随时可以取用的半成品,李熏然怀疑凌院长的冰箱是哆啦A梦的小口袋。
嘴硬心软的大院长,没救了没救了。
他美滋滋地拿筷子搅拌,吸溜溜吞吃面条,鼻尖儿被热气烘得发红。凌远捧着一碗小一些的,坐在对面慢慢吃。食物让人心情愉悦,但并不是什么营造气氛的灵丹妙药,嘴巴开合的大小,进餐的快慢,节奏和声音。不合拍的人吃再热闹的食物也如芒在背,合拍的人相对无言也不觉得别扭。
李熏然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全然自在,迅速地享受美食,仿佛这就该是一个加了班的夜晚,疲惫不堪的两个人蜷缩在烟火气之中彼此陪伴。
凌远顺利把他喂饱,见他碗里空了,自己也放下碗,撂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李熏然刚刚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汤,舔着嘴唇发呆。
小狮子被食物软化。
凌远笑笑:“熏然,还用我说吗?”
他将温热的手掌覆到李熏然耳朵下方,五指流连地插进发丝间,拇指和食指刚刚好可以碰到耳垂,随即轻轻捏了捏。
李熏然没有躲开,闭上眼睛:“……我,你也看见了,三哥是队长,我做他副手,甚至更忙一些。”
季白带队杀伐果决,积威甚重,好处是大案当前警队执行力极高,坏处是平常没那么平易近人,日常工作中免不了的鸡零狗碎上传下达,安抚这个情绪,做那个思想工作,全部要李熏然周旋。
李熏然咽了咽,说不下去,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热源,叫嚣着想要面前这个怀抱。
“嘘。”凌远垂着眼眸,一下一下揉他,“我知道,笑多了脸会僵,再可爱也不能随时随地保持精力充沛,心血放在工作上,回到家不愿意吃饭洗澡,也不想讲话。”
当初秋风萧瑟的机场,才刚归国的疲惫刑警和神色客套疏离的院长,轻轻握手。
熙熙攘攘,都是凡人。
“熏然,那我煮的面给谁吃比较好,才能看见干干净净的碗底、满足的酣然,听到毫不吝啬的赞美。我去哪里再遇见一个人,他在送别仪式上挺直脊背,他挡在我的车前,他对每一个人抱以最大的善意,唯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你好奇的话,可以来我的心里看看。”凌远坐在茶几边上,另一只手捉住李熏然膝头的手,“没听过吗?附院院长凌远,唏嘘的身世,十四岁念大学的神童,杏林分院改革时铺天盖地骂他谋财害命,他的血液里一半是懦弱疯狂,一半是自私薄凉。”
“胡说。”李熏然皱起眉头,把凌远搁在他颈边的手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