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醒过来的时候,裴尚轩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色中。下意识以为自己真死了呢,先低头看到了手腕上的吊针,再抬头,看见了吊瓶。
才知道自己是进了医院。
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不过还是隐约有人的呼吸声。裴尚轩向右边微微侧了侧头,看向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人,紧接着像是被过了电一样地差点跳了起来。
幸好及时想起了手腕上还钉着输液针,慢慢地坐了起来,小心地挪到那张病床前,仔细地看着他。
那个人正闭着眼睛浅眠着,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做着不甚快乐的梦一般。裴尚轩轻轻地摸上了他的头发和脸。
那是一张与自己太过相似的脸。
相似到他几乎可以从这张脸上看到自己的未来。
包括……爱情。
也许是他的动作惊动了睡着的人,他眼看着唐山海睁开眼睛,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怨怼,或者仇恨,却是满满的平和与关心,甚至开口问:
“你醒了?”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温柔地好像对着一个熟识已久的朋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尚轩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手几乎说不出话来,使劲地抓住唐山海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不恨我吗?”
唐山海微笑地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对于我,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恨你?”
“可是我抢走了陈深啊!”至少在你眼中是这样不是么?裴尚轩急切地凑上前去,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不,你错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转头看向赤白的天花板,“陈深并不是你抢走的,他从来都不是谁的——也从来都不是我的。”
裴尚轩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尚轩,”他又开口,“没有谁是谁的,每个人都只属于自己。陈深指属于他自己,就像你,像我,都只属于自己。他选择谁在身边,是他的自由;你选择在他的身边,也是你的自由;我选择离开……”唐山海又侧头看着裴尚轩,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也是□□。”
“可是,如果,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他急急地想说点什么,又被唐山海打断了。
“即使你没有出现,也会有别人出现的;我和他之间本身就有问题,并不是你不出现这个问题就不会暴露,事实上,是已经暴露了太久,而我和他都在无视——或者,只有我一个人在无视而已。”唐山海咳嗽了两声,又打起精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他会在我身边呆这么久,应该就是我从来也不管他也不去约束他的关系。而现在,光靠这一点,也是已经不够了。”
“不!不是这样的!”裴尚轩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我跟陈深都是假的,我并没有跟他在一起,他只是想试探你是不是还是爱他!他说你对他那么冷淡,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没有反应,他好着急,但是没有办法……”
唐山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尚轩,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跟他上床,而且不止一次?”
裴尚轩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火堆般熄火了。连一丝青烟都冒不出来。
“所以这一切是不是假的又有什么区别?”他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陈深从来都认为身体与爱情是分开的,他可以跟任何他想上床的人上床,但却号称心里只有我,这种话——”唐山海认真地看着年轻的男孩,“要是你,你会相信么?”
看着毫无反应的裴尚轩,他又加了一句:
“即使你相信了,你也会毫无芥蒂地接受么?如果他是你爱的人。”
裴尚轩能想到的只有谢训。
他甚至都无法想象谢训搂着自己的时候是刚与别人相拥亲密过,甚至在他们已经分手后,看到他和高宝镜在一起,他都揪心地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的疼痛。
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没有办法替陈深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
他看着唐山海,从两个人紧紧相握的双手里感觉到了他的刺心之痛。掩盖在毫无表情的面具下的,是一颗已经百孔千疮的心。
血液正从这颗心脏的每个伤口中喷s_h_è 而出,以至于他无力做任何的反应或者抵抗。
唐山海便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向敌人示弱——哪怕这个敌人是,他的恋人。
“其实……”裴尚轩艰难地开口,“也许你可以跟他说一下你的感受和想法…也许他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唐山海摇了摇头,像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认识他那么久,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人。”他看向裴尚轩的眼神里带着戏谑,“你知道他在大学里交过多少情人?”
看着裴尚轩摇着头,他又开口:
“将近一百个吧。男女不限。”他笑了笑,“他交过多少恋人,我就听他抱怨过多少个恋人,被管很烦啦,被束缚很讨厌啦,有什么资格想来改变我的生活状态啊,实在看不下去就走啊我又没求着他留下,这样的话,我听了整整四年。”唐山海对上了他的眼睛,“要是你,你还会对改变他有什么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