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能解决一切的。她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改变未来的可能。也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适应飘絮身份的转变。
“谁？”
“究竟是我功夫几天内提升得太快，还是你功夫落下太多，到了你后头了，你才反应过来？”
“在想些事情，走神了。”
海棠回过头，瞧见的，就是柳生飘絮。才想着她的事，真人就这么冒了出来，还真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而飘絮听着海棠堂而皇之说着走神，则有些怒其不争，一下就冒出来一句话，说完后，便连她自己也疑惑。
“真怀疑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若是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每回走神后遇到的都是你。”海棠还真仔细想了想，然后发觉了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所以这千百回，我都没死成。”
虽说事实如此，在飘絮听来，还是有些难以名状的感觉。于是她选择了不再继续这个看似玩笑的话题，因为海棠每每的出神，因为这种信赖，让她心慌。
“三天后，父亲要跟段天涯决斗，你能不去么？”
“好。”
当真答应了，当真到了决斗那一天，她在屋里也确实有焦虑了。然后她就看到天涯抱着飘絮进来，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七八年前雪姬临终的模样。那时候她也是抱着她，可她不会再睁眼了。她有多久没想起雪姬了？一年？两年？还是更多？多到她以为早就深深压在心底，不会想起，一直存在。可这一回这念头冒出来，分明不同的情况不同的两人，竟能让她联系到了一处，可不让人慌张么？
“飘絮为了救我，将柳生但马守打落悬崖，然后就昏了。”
段天涯说的简单明了，一是不想因为这些耽误了救治时候，二则是完全放心海棠的理解和医术。海棠师从无痕公子，这医术，自然也是涉及的。若在京城自然无需找海棠，自有医术高超的名医在。可这沿海一带，去哪儿能寻着名医来？
看着柳生飘絮静静躺在床上，段天涯是紧张与愧疚，小林正是不知所措，只有海棠，不见一丝焦虑，心里反而是想着，若是飘絮永远那么躺着该有多好。可终究只是妄想。上官海棠见柳生飘絮醒来，迅速点穴，又令她昏迷。只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上官海棠心里默叹一口气，明知道她的计划，却没有任何折中的措施。看来，飘絮，你已经成功的，不得不让我们，带你回护龙山庄了。
“海棠，你干什么？”看到飘絮醒来，段天涯本是高兴，却见海棠迅速点了飘絮的睡穴，没有丝毫停滞。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控制住她。”明明知道柳生飘絮是装的，可她还是得说出她的担忧。因为单从脉象看，确实是有些不稳的。她不知道飘絮是怎么弄出这样的脉象来，可此时她作为医者，就不能隐瞒。“大哥，我怕飘絮姑娘已经失去了元神，从此都会疯疯癫癫的。”
“我们东瀛人把它称为失魂症。这也难怪，父女之情，血肉相连。她一掌就把父亲打下万丈深渊……”
“飘絮和雪姬都是因为我。”
“大哥，你别这么自责，这件事不完全是你的错。”
“海棠，一个时辰以后，她的大穴便会自动解开，到时候怎么办？”
“如果我们在京师的话，有全国最好的神医，或许可以用药治好她。但在沿海地区，一时间很难想到办法。”
“那好。我们就马上起身，飞马回京，最快三天就可以到达。海棠，三天之内，飘絮的病情可以控制住么？”
而上官海棠却是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段天涯连喝了三声’海棠’，上官海棠才回答道：
“好，我立刻通知义父和天下第一庄。等飘絮姑娘一到，就立刻抢救她。”
“好。”
上官海棠回望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柳生飘絮，深吸一口气，才又开口说道：“依海棠看，若光是飞鸽传书，一下子也说不清飘絮姑娘的状况。大哥，还是你先行一步禀告义父。至于飘絮姑娘，海棠会带她稍后跟上。”
“可是、……”
“大哥，终归我也是个医者，虽不能医治好她，暂时压制她的失魂症还是能做到的。只是这到底只是暂时，所以你要迅速赶回护龙山庄通知义父，及时接应。希望我们到时能立刻治疗。”
“……那好。海棠，飘絮就拜托你了。”
“海棠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
☆、第四十一章
那是第二天，没有段天涯没有小林正重又只有柳生飘絮和上官海棠的第二天。段天涯在昨夜已经快马赶向京师，而小林正也奉师命赶回东瀛伊贺派，面对现在好像毫无理智的柳生飘絮，上官海棠努力保持平静，轻轻摸着她的头，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飘絮，乖。”
这前往京城的路上，虽是只有区区三天路程，可和一个毫无理智的人独处三天，却也累煞了人。她甚至都怀疑，飘絮是不是真的得了失魂症。海棠心里知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身在当中，也不由让人那么相信。不得不说，飘絮的演技果然很好，好到她分辨不出真假。
一路急赶，从江淮一带到京城，果然在三天内赶到了。刚一踏入京畿地带，海棠就看到了熟人，归海一刀。看到一刀，她就知道，护龙山庄的情报果然是天下第一，她没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刀的寡言性格更不会主动解释了。
“天涯已经详细说明了，义父也已经知道一切了。赶快回天下第一庄吧。全国最好的神医正在等她。”
神医。海棠知道赛扁鹊赛华佗俩兄弟是神医，天下难寻。可这神医未免也太过神奇。不过半天，竟就让‘失魂症’的飘絮近乎痊愈了。她也明白清楚，这并不是神医当真那么神，而是飘絮本就没什么大碍。她想不到的是，医术这般高超的人，未必医德如何，原不过是义父的人，不过是为了义父的吩咐就可以捏造事实的人。天下第一庄的人，表面上是听从万三千，除却赛扁鹊赛华佗，又有多少其实已经成为义父的人了？海棠这么一想，不由为铁胆神侯的手段能力一阵胆寒。可说到底，她这个庄主不也是义父的人？
“神医已经看过飘絮姑娘了？”
“是啊，看来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你这次做的很好。巨鲸帮内乱已除，这样我们以后就不必再为沿海的海盗心烦了。”
“不过有件事好奇怪。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箭队，竟然有人来救我们。”
“是吗？”
“是的。不知道是谁会帮我们？”
“曹正淳只知道找人潜伏在我身边，但是不知道，我安排更多的人在他身边。”
“义父，我们堂堂正正需要这样么？”
“需要。你的武功不论有多高，你也只有一双手。做人无论有多棒，你也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而要得到真正的胜利，就要看谁的消息多，谁的消息准。而成败的关键，就是看你的情报够不够。”
“这么说来，我们有人在东厂了？”
“当然。不过这件事你不用管。天涯现在怎么样？”
“大哥现在在陪飘絮姑娘。”
“好，我明天再去看他，让他好好休息。”
“是，义父。”
海棠因为担着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名头，加之平日里的任务，也有年余未在护龙山庄休息了。天涯在陪着飘絮，她便想去寻一刀，正巧前些时候遇到些瓶颈，虽说她不擅刀术，可天下武功总有共通之处，也许有些意外收获。收获未必，意外倒是遇到了。譬如在门口就遇到了，本该和天涯在一起的飘絮。
“大哥呢？”
“太晚了，他就先回去了。”
“那你呢？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病还没痊愈，太晚还乱跑可不好。”
“我想来见你。”
这样直白的话，别说是海棠，就是飘絮说完也是一愣。然后好像反应过来，在沉默之后补充了一句，至于前面是当真误言，还是现在才是掩耳盗铃，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路上把你打伤了，一路上急着赶路，也没见你寻个大夫。到了护龙山庄，你也没提过这桩事，所以我想给你送点药来。”
海棠恍然间记起，当时看着飘絮醒来，睁眼时的迷惘让她手上一缓。倒没想到，彼时的飘絮下手却是极快，一下就是一掌打到她身上。还好这一下来的突然，内劲有所不足，才没变成什么严重的内伤。
“认识这么久了，当时你倒真忍心下手。”
“那时，我记不得你。”
“……那时，你记得什么？”
“什么都记不得。”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结束了我终于有网了，前几天说了日更，12号以后的还没开始更过，我后面会一一补上的，这章是补12号的
☆、第四十二章
翌日。
护龙山庄。
“义父，这次奉命前往巨鲸帮，铲除东瀛浪人已经完成。这其中幸得飘絮姑娘相助。”
“天涯，你不用多说。本王的情报资料天下无双，一切早已了然如胸。飘絮姑娘，身体已经无恙了吧？”
“回禀神侯，飘絮的身体已经没事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以后就留在京城。”
柳生飘絮用不经意的余光偷看了上官海棠一眼，看‘他’一脸平静，到底还是直视着朱无视开了口。
“飘絮，只望以后一生一世都跟着天涯大哥。今后一生，都托付于他。希望神侯为我们作主。”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就在昨夜，她便那么直截了当地问过海棠。或者说，她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逼海棠开口的机会。如果失败了，那便也是一个机会，一个了断的机会。结果显而易见，若海棠能开口，今日她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海棠只静静立在一旁，这样的结果她早知道了。就在昨夜，飘絮也是这样，像现在看着义父的眼神一样，直直看着她。不，昨夜她的眼神，比今天的更凛冽，像是放手一搏的决绝凛冽。而今天，今天太平静。
这样的平静。只多看了一眼，海棠就升起了一种悲哀，好像今后的岁月里，飘絮便只剩下这样的平静了。多可悲。
其实究竟是谁更可悲？柳生飘絮，抑或上官海棠？
海棠忽然觉得，昨天，她做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决定。错误的决定下了，就改不了了。只是哪怕能再回到昨夜，海棠仍是不会答应的。
海棠就这样看着飘絮，而飘絮却再未看她一眼。飘絮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天涯，说不出的温婉。海棠不自主泛起一丝苦笑，耳边传来朱无视对段天涯柳生飘絮的教导，却只让她觉得是一场笑话。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瞒了你一件事，事实上，一直对你不公平。”
海棠记得昨夜说起这句话时候的无奈。这句话她也并不是头一次说，早在那渔村的时候她就直截了当提过，飘絮没追问，她便没继续说。时至今日，她始终没勇气告诉她，一开始就瞒着的是什么。聪明如飘絮，在昨天，也依然没问，虽然没问，她还是知道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这份答案，不是海棠的秘密，而是今天的结果。毫无关联的答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终究是要自尝这一杯苦酒。
飘絮即将和天涯成婚，这回虽然过于急促，好在帮手多，不过三天就准备了齐全，一点也看不出匆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