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身上凝着圆滚滚的水滴,仿佛汗珠似的往下滚。夜色透过彩绘玻璃,被扭曲分割成斑斓的幻色,一块块零落散碎地静止在地面上。夜风早在不知什么时候便停了,城市睡去大半,在这乏味的世界里,只有少数人尚且清醒着,等待将至的黎明。
很快了。
不需要再等多久的。
斯特兰奇透过琥珀色的杯中酒,凝视他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很熟悉的蓝色的眼珠。
他所想要的、所渴望的,很快就能到手了。
所以……
原本缄默而机械地跟着白大褂往电梯走的凯特忽然罕见地脚步停了一下。
他转过身,面向着窗外,墨黑得仿佛凝染了世间每一晚夜色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那扇华丽的彩绘玻璃。
前任首席自从被改造成了战争兵器,就被那种尚未改善完全的药剂摧毁了所有心智,整个人比起是人类,更像一只俊美无情的战斗人偶……或者说换个更贴切也更残酷的说法:他看起来时常像一具容颜不老、战斗力强大的行尸走肉。因此除了战斗,他从不表现出任何对外界的兴趣。
应当说,像他刚才这样的举动,斯特兰奇是头一回看到。
他很稀奇地挑了挑眉毛,问:“凯特先生?怎么——”
就在这一刻,他听见了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割断空气,扰乱气流,短促而迅疾。
那是螺旋桨的声音。
森德里克来了?这是斯特兰奇的第一反应。
但凯特怎么可能对森德里克的到来有什么反应?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但他来不及做出第三个反应了。就在黑皮肤哨兵意识到局势不对的这一秒,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彩绘玻璃窗外,同时一声清脆尖锐的鸣响拆碎沉默的午夜,圣母慈悲的笑容瞬间哗啦碎成坚硬的泡沫,彩绘玻璃的碎片哐啷哐啷掉满一地。一颗烟幕弹咕噜噜滚了进来,浓厚的白色雾霭几乎是霎时间笼罩整座空间。
不是赴约而来的大毒枭,而是敌袭。
斯特兰奇的第一反击并非反击,他反手摸到了酒柜下的一个按钮,将食指指纹按了上去。
巨大的单向玻璃圆盘上迅速旋出一道屏障,将底下的场景遮得严严实实,表面上铺了地毯,与房间完全融为一体。
斯特兰奇在这一瞬间,看见凯特弯腰俯身,像一只捕猎的野兽亮出了獠牙一般,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但他没能成功攻击,戴在他手腕上的拘束手带迅速起效,他不得不僵硬地被白大褂迅速带进了电梯的暗门里——虽然放出这个终极兵器能在一分钟以内结束被袭击的现状,但要知道,在这里出现这个本应该死了的人,会有很多可以避免的麻烦接踵而来。
下一秒有好几个黑衣身影从电梯的暗门之中冲出,他们的身影迅速被席卷而来的白色烟雾吞没。
虽然视线受碍,但斯特兰奇并不担心这莫名其妙的敌袭,甚至有闲心喝了一口杯中冰凉的酒液。这一队改造人力量、速度、控制力都属上乘,足够抓住这几个开着直升机就敢来找他麻烦的小贼了。
他悠闲地喝着杯中酒水,一边盘算着大概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来制服这些人。一分钟?太多了,半分钟足够了吧?
挂在墙壁上花纹华美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白雾吞噬了一切,零星的灯火从鳞次栉比的楼房之中冥冥发亮。
在杯中酒液被喝完的时候,斯特兰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别说半分钟,现在已经足足三分钟过去了。以他们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却仍未搞定对手?
更别提——
这三分钟里,太过安静了。
这个偌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时钟静静的声音在走。直升机呢?螺旋桨的声音去哪里了?如果他们真的在与对方胶着,拳脚相加怎么可能不出任何声音?
斯特兰奇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杯磕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当啷响声。他迈出了几步,要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一道声音轻声地在他后颈处响了起来:
“别那么急躁啊。”
与此同时,什么锋利的带着体温的东西抵在了他的颈动脉处。沸腾的血液崩腾过动脉,咚咚、咚咚,皮肤被刺破,他感到刺痛。
斯特兰奇用余光瞥了一眼,是一只手。推荐本书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不如说分明得有些过分了,筋骨暴突,指甲锋利得仿佛割断岩石的刀刃。
烟幕散去了几分,可视度逐渐恢复。斯特兰奇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看见几个黑衣男人躺在远处一动不动,不见有血,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