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薄川付好了钱,李三七用力地踢了脚应薄川的小腿:“你个狐狸精,怎么到处勾引人。对不起小苏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办公室又空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应薄川坐回椅子上发呆,又想起了李三七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在自己家里吃的那顿早饭。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生活吵闹但很有趣,比起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工作,和李三七碰到的每一面,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活着。
“再试一次,别让自己后悔。”应薄川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李三七的脑子里。
夜里李三七下班。他在玄关静止了许久,脱鞋走到墙角,就着逼仄出租屋里的灯光,仔细地翻腾起书包来。
包里是他的课本,有一本封皮少掉了一半,整本的纸张泛着被被火燎过的棕黄,那本免疫学本该在垃圾桶里烧掉,留下的灰烬会在清晨被市政局回收到垃圾车,然后挫骨扬灰地散到海里。
李三七被保释的那个清晨,跑的飞快,赶在环卫倾倒垃圾之前,将书捡了回来。
10 第10章
应薄川的话,像是李三七深陷混沌夜里看到的一簇火,引着他往有光亮的地方走。
“别让自己后悔。”李三七沉沉地呼了几口气,敲开何教授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没有来访的学生,教授正在窗边的座位上看文献。
何教授对李三七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与本科学生相处不多,但对李三七的印象极深。
这学生喜欢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听他的课仰着一张白净的脸,眼睛总是很亮。有时候讲到课本上关键的点,五官回变得生动,组合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何老师喜欢这个学生,喜欢从他脸上看到恍然大悟,那是一种为人师表的满足成就感,能让他开心一整天。
医学生要学的知识很多,背的题目也很多。尽管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科大学,临近考试也不少同学抱怨。
何教授没见李三七抱怨过,那学生总是在笑。他似乎没什么朋友,总是忙着打工,他见过无数次来上课的李三七都是带着伤口。
那学生在学校的四年里,情绪变化得极大,从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最后好像什么都不再重要。好在李三七成绩一直很好,始终年级第一。
何教授在厕所碰到过李三七。他在洗手台洗手,镜子里反射出角落里吸烟的李三七。他的样子好像很无所谓,呆愣地看着远处,似乎周遭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李三七眼里的光渐渐在熄灭。他没有跟任何人求救过,直到被学校开除。
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来院长办公室举报李三。他自称是杨规的哥哥,杨规过马路被李三七驾车撞倒,交警来处理,现场只有李三七一人。他承认是自己无照驾驶,毁了杨规一条腿和半辈子。
他希望校方取消李三七保研资格,放他毕业,去赚钱偿还医疗费。他闹了太多次,有两次还将媒体带过来,校方只能开除李三七。
出事的时候李三七在读大二。
何教授终于知道李三七身上嚎叫的愤怒,来源于整整三年被杨规哥无尽的金钱索取,来源于无法全身心地学习。四处打工赚钱和保持学业将这个懵懂的学生拖拽得鲜血淋漓,疲惫不堪。
“杨规可好些了?”何教授接了杯水,递给李三七。
李三七坐在何教授对面的沙发上,闻言呆滞了片刻,一两秒钟后缓缓地说:“差不太多了,就是腿还有些不利落,他哥拖着不肯让杨规复健。”
“确实应该好些了,三年都在医院里治疗,应该恢复的不差。”
“外面累吗?”何教授坐到李三七对面,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
“累。”李三苦笑着说,“比上学累多了,钱太难赚了,人心也太贪婪。我一点一点地赚,一点一点地还,还是还不够。”
整整半分钟的沉默。李三七垂头喝水,何教授盯着李三七看。
“累就回来吧。”何教授忽然开口打破沉默,言语温和是长辈教育小孩的语气,“保研资格还在,你回来当我的学生。”
“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李三七心跳的有些快,他有一种好运降临自己身上的预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买彩票没有中过奖,喝饮料也没有再来一瓶的幸运。教授跟李三七说,可以回来,他就兴奋起来。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处分的事吗。”
“怎么现在如愿了,反倒不敢相信了?”
李三七笑的很愉悦,恢复了一点年轻人得蓬勃,“就是不敢相信,这么严重处分,回来好像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