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气话,却不料易寒当了真,当即将易水拥在怀里,颤声道:“是为兄对不住你。”
“没……没有的!”他慌了神,紧紧抱着兄长的肩呢喃,“我是一时气话,没有怪兄长的意思。”话音刚落屁股就被拧了一下。
易水皱皱眉,试探地改口:“真的不怪。”
然而易寒还是扭他的臀r_ou_。
易水忽然福至心灵:“不怪相公!”他说完亲了亲兄长的面颊,“相公最好了。”
果然这次易寒满意了,一动不动地抱着他。易水不敢乱动,也是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的缘故。兄长告诉他拓拔凌是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名副其实的皇子,这事外人都不知晓。
可若是男人,木兮岂不是……
“呀!”易水忍不住叫起来,“原来那天木兮说捅起来极痛的是他。”
易寒万万没想到易水会想到这一茬,哭笑不得地打他的屁股:“你们成天都在说些什么?”
易水却坐不住了,挣开兄长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屋外跑,跑了两步又捂着屁股蹿回来找裤子。易寒看得直发笑,亲手帮易水把衣摆都理顺了,然后由着他心急火燎地去找拓拔凌。
说来也是逼不得已,北疆国势衰亡,为了稳定朝局,拓拔凌装作公主出嫁,嫁的正是前太子“朱铭”。易水想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跑过了前院,他从不知拓拔凌住在哪儿,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下人。
原来拓拔凌住在别院,与他们兄弟俩住得寝殿相距甚远。
易水哒哒哒地跑了一身汗,冲进别院的门刚巧看见拓拔凌倚在园中的凉亭下吃葡萄。这皇子本身就是极好看的人,披散着头发时亦男亦女,且薄唇沾了薄薄的果汁,他想难怪木兮会喜欢。
“你来做什么?”拓拔凌闻声抬头,皱眉放下手里的书卷。
易水挠了挠脸,硬着头皮跑过去,拽着小垫子坐在凉亭另一侧,望着拓拔凌眨眼睛。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清澈,看得拓拔凌无奈起来,干脆把葡萄推到易水面前。
“吃吗?”
易水来者不拒:“吃呢。”说完当真伸手一颗一颗地嚼。
拓拔凌盯着他瞧了片刻,噗嗤一声笑出来:“有意思。”
他也跟着笑:“你也有意思。”
“哦?”拓拔凌搁下书卷,挑眉道,“我如何有意思?”
易水却不答,晃着腿反问:“你和木兮怎么认识的?”
拓拔凌见他眼里有光,不觉好笑:“两个男子在一起在你看来很正常?”
“我和相公……”易水涨红了脸,羞涩地改口,“我和大皇子也是男子啊。”
“也是。”拓拔凌似乎笑了笑,但等他抬头时,笑意已经散去了,“可我们不一样,木家在你们的朝堂上世代为官,而我……”北疆的皇子声音很冷,“我肩上担着整个国家的安危。”
易水嘴里含着葡萄,被拓拔凌吓得噎住了:“但是……但是木兮喜欢你呢。”
“你如何知道的?”拓拔凌讥讽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易家的小公子,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不是心动了就能在一起的。”
“我晓得……”
“你不晓得!”拓拔凌忽而把书卷砸在他面前,“我见过很多忠肝义胆在权利面前丧失本心,变得y-in狠狡诈,蛇蝎心肠。”
“我亦见过太多明争暗斗,兄弟阋墙。”
“你明不明白九五之尊之位对皇子有多大的诱惑力?”
“你知不知道他如今有多爱你,往后就会多爱这份权利。”
空荡荡的花园里落英缤纷,易水傻傻地捏着葡萄,被拓拔凌的话惊住,一时没了话说。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察出一丝寒意,也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席话,可易水宁可自己没听懂。
易寒是他的兄长,也是如今的相公,就算世人都以为易寒是朱铭,易水也清楚地分得清二者的关系。
可易寒呢?
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支撑,一个骗局骗到最后会让自己也深陷其中。易水不是不信任兄长,只是皇权实在是世间最大的诱惑,换做谁也不会无动于衷。
“怎么,害怕了?”拓拔凌见他面色有异,了然地眯起眼睛,“你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朱铭当上皇帝以后会如何对你。”
“他不可能守着你过一辈子。”拓拔凌慢吞吞地感慨,“他就算再爱你,等到那时有些事也不得已而为之,比如为了稳固皇权娶肱股之臣的女儿,比如为了安抚民心舍弃你……”
像是怕易水还不够伤心似的,拓拔凌笑着补充:“然而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能怪他,因为身处高位,就要有身处高位的觉悟,就要有舍弃一切的准备。”
“这些事,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易水手里的葡萄滴溜溜地滚落到地上,他的目光追随着它一路远去,只觉四肢冰凉浑身无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当初跪在兄长面前恳请易寒娶北疆公主的时候,他就把未来的一切都想到了。
但易水不愿承认,因为如今的一切太美好了——易寒娶了他,只爱他一人,海誓山盟还没有被打破,相伴到老的誓言也未曾变成笑谈,他们还在最好的时间里相爱,即使是短暂的,他也舍不得。
然而拓拔凌的话硬生生将易水从虚幻的美好里拖出来,他知道对方并无恶意,甚至是好心才说这些话,可仍旧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不想哭,因为易寒还爱着自己,他也不想悲伤,因为兄长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他们两个本该与夺嫡毫无牵连的局外人已然深陷漩涡正中,那就该有牺牲的绝望。易寒早就明白这一点,而易水是被拓拔凌点醒的。
“可……可木兮你喜欢你呀……”他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拓拔凌说,“很喜欢很喜欢的,每次提起你时都笑得很开心。”
“易水。”这还是拓拔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这般郑重地和他说话,“他不知我是谁时开心,如今却是再也开心不起来了,你有多久没见他笑过了?”
易水慌张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拓拔凌叹了口气,怜悯地望着他:“你若为他好,便不要让他再来见我。”
“可……”
“喜欢是世间最虚无缥缈的感情,也是最廉价的。”拓拔凌收回视线,冷声道,“它可以拿来换任何东西。”
易水听得心口发紧,攥着葡萄哭哭啼啼地往外跑,还没跑两步就跌了个跟头,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继续跑,很快又被树枝绊住,好在这次跌进了易寒怀里。
“兄长……”易水嘴巴一歪,嚎啕大哭。
易寒吓得连忙去检查他身上的伤:“哪里摔疼了?”
“不……不是……”
“谁欺负你了?”易寒问完,自然而然望向凉亭里的拓拔凌,面色瞬间y-in沉,拔剑大踏步地走过去,根本没给易水解释的机会。
而易水站在原地哭了会儿,隐约瞥见兄长剑上的白光,连忙扑过去:“相公,相公不要!”
易寒不顾他的阻拦,面若冰霜:“你对他说了什么?”
“一些该说的话。”拓拔凌微变了神情,“也是实话,你瞒着他有什么用!”
“……自古争夺皇位最为残酷,就算得到那个位置你也不能与他相守,如今许下那些虚幻的承诺又有何用?”
拓拔凌说到这里,缓缓站起,手也扶住了腰间的佩剑:“朱铭,你若想要皇位,就别装出这幅深情的模样!”
易寒闻言,嗤笑出声:“谁说我要这皇位了?”继而在拓拔凌惊愕的目光里一字一顿道,“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保住易水一条x_ing命,护他一生无忧,若当真夺得大势,比我适合继位之人应有尽有。”
“因为我心里只有易水,放不下天下苍生!”
第31章 日日思君,夜夜c-h-a着才入睡
易寒越说,神情越是讥讽:“拓拔凌,你要舍弃感情没人拦你,但你不愿尝试的,我愿意,你不愿意放弃的,我也愿意,所以我们不是一类人。”
“易水。”易寒说完,毫不停顿地转向他,“为兄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你放心。”
只有放心二字,可易水已经止住了泪,他拱到兄长怀里点了点头:“我信你的。”
拓拔凌面色微僵,攥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很显然在易水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他最后还是咬牙道:“谁知道你当上皇帝以后会不会变呢?”
易寒却懒得再理会,和易水手牵手往院外走。易水少有地安静,搁在兄长掌心里的指尖微微颤抖,也不说话,只一步一步默默地迈步。
“易水,为兄知道自己是谁。”
他愣了愣。
“我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夫君。”易寒俯身与易水耳语,“不是朱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