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迟却不在意这个。他不知道的时候,并不介意把自己的举棋不定表露出来。此刻,他就向祁云袒露了自己的懦弱。谢清迟道:“或许我也不是找不到时机同你说,只是还不想说而已。”
“那现在呢?”祁云闷在手臂里,问道,“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些隐秘的希望像细小的砂砾刮在皮肤上,祁云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从刚才的对话,从山阴镇,从青陵山顶那个吻……谢清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不敢问,直到此刻,那些希望似乎从谢清迟话里受到了一些激励,风沙愈重,刮得祁云胸膛生疼,再藏不住问题了。
谢清迟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他的手不自觉地揉捏着祁云的耳垂。祁云没有作声,也没有躲开。
谢清迟忽然道:“在山阴镇时,我曾经梦到友青。”
祁云的耳尖一动,自指缝间抬眼觑他。
谢清迟对祁云讲了那个他在山阴镇做过的梦。他讲梦里顾友青陪他喝酒,他们面前是扶摇庄外无垠的白沙。顾友青骑着斑骓回到天心,他佩剑的剑穗迎风飘扬。后来在扶摇庄,谢清迟梦到了那个梦的后续。那阵风同样吹到扶摇庄里,铃铛声如流水叮咚作响,有梨花落在酒囊上。
谢清迟说:“我见到梨树落花,便想起了你。”
这是很没道理的事。祁云跟梨花,似乎也没什么关系。祁云这个人,跟什么花都好像联系不起来。但梦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谢清迟同样没有理由梦见梨树落花。这是夏天,院子里的梨树早就绿意葱茏了。
谢清迟说:“我醒来时,梨花不在,你也不在。于是我半夜披衣而起,在月下走到这里,就见到你来了。”
祁云想着他话里的情景,心中微动。他自手掌里抬起头,望向谢清迟,道:“有这么巧?”
谢清迟笑起来,道:“没有的。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夜里等你,这是第七天了。”
谢清迟笑的样子真是……真是。
祁云想不出形容来。他握着谢清迟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谢清迟半夜醒来没有绾发,如瀑黑发自交握的手指间垂下。祁云侧头在发端吻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谢清迟的轻笑,祁云想要回头,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膀。谢清迟俯身,从身后将他揽在怀里。祁云身体一僵,慢慢放松下来,向后靠进这个怀抱。
谢清迟轻声抱怨道:“你来得好晚。”
祁云问:“太晚了吗?”
谢清迟柔声道:“不。”
在这样清阒的夜里,人总会下意识压低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叹息。而谢清迟的语调除却叹息,更多的是一种温柔的笑意。祁云抵着谢清迟的胸膛,仰头去看他。谢清迟低头与他对视。谢清迟的眼睛比天心群星更明亮。
第33章 尾声
尾声
祁云醒在谢清迟的房间里。
阳光从明瓦窗里透进来,印出梨树的绿影,可祁云明明闻到了梨花香气。他循着气味侧头去看,原来他枕边正燃着一盏梨花灯。灯骨老旧,仿佛是从哪只旧灯上拆下来的,灯壁的六幅图画却是墨迹宛然,都是新作的。朝着祁云这边的两幅图,一张画着一株花开胜雪的梨树,一张画着一个佩剑的少年人。那树与那少年,瞧着都很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