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刺 作者:芥末君【完结】(77)
祁云想不到谢清迟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仍旧留着那盏灯骨,又是什么时候回到碧苑春、将他留在那里的灯骨找回来的。他怔怔看了一会儿,谢清迟便推门进来了。祁云转身去看谢清迟,见他青衫广袖,周身披着明媚阳光,进得屋里,朝他微微一笑。
祁云恍惚片刻,仿佛又回到两年多之前,他初见谢清迟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个客人,好奇什么,都不好僭越去问。
现在,他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祁云道:“你去哪里了?”
谢清迟道:“去了趟燕真。”
祁云皱眉道:“怎么不叫我?”不等谢清迟回答,他终于又想起来这一趟最大的问题,埋怨道:“不止今天。你为何抛开我,独自来扶摇庄?”
谢清迟笑起来。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他总是在笑的。谢清迟道:“既然你问我为何来……你是不是还没回燕真,先到了这里?”
正是如此,明明是根本没谱的事儿,谁也不曾向他保证谢清迟在这里,他却没回燕真,先急匆匆到了扶摇庄。祁云羞恼道:“是又如何?”
谢清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如何。只是觉得你该去一趟燕真。”
祁云捉住谢清迟的手,顺势将他拽坐在自己身边。他倾身压过去,面色狠狠的,仿佛是逼迫,说出来的话却更像是撒娇:“你也去。你陪我去。”
谢清迟笑道:“好吧,我陪你去。”
祁云于是起身去更衣。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想到要在谢清迟面前更衣,其实有一点别扭,可是后来想想,为什么要别扭呢?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日子的,会有很多回。
他一边束发,一边故作自然地搭话:“我来时在路上碰到商队,他们说燕真有了新的主事人,还跟祁家堡有些关系。你可知道这件事?”
谢清迟道:“自然是知道的。”
祁云疑惑地回头,谢清迟只是对他笑。那种笑是没有深意、没有掩藏着不安的,反而有一种极浅显的、他从未在谢清迟身上见过的自得感。实话实话,有点儿像狐狸。祁云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句话,惊讶道:“不是跟你有关系吧?”
谢清迟仍然是笑,不说话。
祁云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清迟到底做了什么?他想起那天谢清迟问他日后的计划。是不是那时候谢清迟就策划好了要做这件事?谢清迟那时还病重着……祁云愤愤想道,他怎么就是不会消停。
这种埋怨他有过很多次,谢清迟却从没改过。祁云瞪了谢清迟一会儿,挫败道:“你知道,我不要你帮忙,也能把这件事做好。”
谢清迟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做一些事。”
祁云道:“为什么?”
祁云紧盯着谢清迟,一直到后者微微不自在地侧过头。这样步步紧追,不知怎么就叫谢清迟紧张起来。不怪祁云,恐怕要怪他一直以来做错的事,才让祁云这样拒绝去听暧昧的暗示。一定要把话讲清楚了,那颗飘飘荡荡的心才敢安定下来。
谢清迟叹气道:“还能为什么?为我日后在燕真生活得更舒服一些。”
燕真秋冬苦寒,对谢清迟养病来说是很不好的。就算重建的祁家堡里处处生着地暖,他毕竟不能不出门。于是这年晚秋的时候,谢清迟启程去了南方。他先是陪祁云去了趟金陵千古楼。祁云将祁母的玉佩寄放在那里,寄托哀思。谢清迟则去与千古楼主人会面。
玄机教十余年的基业,会随着顾惜红之死而土崩瓦解,却不会销声匿迹。那些资料和通信记载着错综复杂的门派结构,谢清迟查顾友青事时,抽丝剥茧,已看得心惊。此刻玄机教倒下,譬如地陷一角而江河倒涌,其间关系,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清迟将大部分材料交给了原知随。他经营有道,又有原家支撑,不至于有怀璧的风险。余下涉及顾家旧案的,谢清迟斟酌过后,决定交付给千古楼。顾家不会允许顾惜红之事曝光,尤其是在现下、顾家这一代尽数凋零的时刻。作为替代,千古楼主人请谢清迟将顾惜红的一段往事写成了记录,留在楼中。
谢清迟应允下来。他所知不尽不全,立场也有所偏颇,可武林旧事,其实从来也未有过至信执中的记录。他没见过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顾惜红,自然是写不出来的。其实,他连那个年少意气的顾友青,也没有见过。他写下他所经历的旧事,纪念他所认识的故人,这也就够了。余下之事,若是梅姬和原知随有意填充,便该由他们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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