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到外面清冷空气的黑丝带很兴奋,它的左前腿受伤了,走路有一些跛,但还是不顾疼痛来回跳了好
几次。
士兵们全都站着不动,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空气中充满杂草的气味,罗比一直对这些极具野心、肆意生长的植物心怀怨恨,此刻却也深深地吸了口
气。
“希望今晚暗民不要出现。”他说,“我想在外面睡觉。”
“我也想。”维克特说,“我想躺在草地里。”
“就在这里吧。”伊恩说,“不要离出口太远,每个人半小时值守,到天亮再出发。”
除了自告奋勇第一个守夜的雷吉,几乎每个人都立刻睡着了,诺尔也不例外。士兵们经过训练,有着在
极短时间里迅速入睡恢复体力的方法,诺尔却是自然的、因为过度疲倦而昏睡过去。
他以为不会有梦,但还是有。
这次的梦更古怪,不是黑色,不是白色,而是透明的。
他梦见在一片虚空之中,既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也看不到自己。
他仿佛是个乌有之物,存在又不存在,消失又未消失。他在这片虚空中看到了整个世界,看到了过去和
未来,看到了每一个人的想法。
他感到无比自在,可以去任何地方,成为任何人甚至任何物质。
这种纯粹的、无拘无束的状态让他万分惊讶,又极其享受,忘却了所有烦恼,沉浸在虚无之中。
等他从梦中醒来,阳光已经洒满全身。
没有人叫醒他,当他爬起来询问伊恩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轮到他值守,天已经亮了。
他睡了足足六小时,精疲力尽的身体恢复了活力。
士兵们在整理行囊准备出发,接下去还有三十英里的路程要走,没有吉普车,沿途的危险并不比隧道中
少。他们必须时刻提防暗民出现,尽量避免长时间在空旷的路上行走。
“如果能再有一辆车就好了。”罗比说。但是找到一辆可以发动的车已经很困难了,能够搭乘所有人的
车几乎不存在。
对这段生死未卜的旅程,士兵们却没有放在心上。诺尔甚至不能说他们视死如归,因为没有人想死,每
个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为了活下去不断努力着。
诺尔还在回想刚才的梦,他已经不再把梦当做脑部的自然活动,认为它们都有各自的意义。他回忆了每
一个梦的细节,似乎那些梦和当时发生的事都有关联。黑色的梦就像暗民,白色的梦又像穹顶的画像,
那这个透明的梦是关于什么?
他望着远处的阳光,他们离那座高塔很近了,已经能够靠肉眼看到直通天际的轮廓。这是诺尔第一次看
到高塔的真实影像,也因此对这趟漫长旅程的终点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他们就快到了,经历了那么多
的磨难、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终于离终点不远了。
但是终点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开始往前走时,听到身后传来挣扎的声音。窝囊废蜷缩在阶梯和出口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抓住扶手,
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怎么回事?”罗比试着把他的手指掰开,但窝囊废的力气大得令他吃惊,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像钳子一
样牢牢扣住金属扶手,除了把它掰断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办法让他离开那里。
他的双眼充满惊恐,视线一直盯着远方。诺尔走过去,示意罗比先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