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打开了装甲服配备的照明,低头看向伤口。“先处理一下。”
“只是些碎片。” 先寇布嘴里轻呼一声,从肩膀上拔出一块刺进血肉的舱壁碎片,这显然是刚才炸门时的遗留。但杨同时也注意到,他的肋下和手臂亦有几处伤痕,深浅不一,藏在装甲服里面,还无法探明。
“你流了好多血……” 杨的双手都血红一片,他好像突然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你不会死吧?”
先寇布表现得对此类愚蠢的谈话毫无耐心。“有没有常识?这点小问题……” 他伸出同样满是血污的手探向杨的脖子,“我是不会死在这种事情上的,放心。旗舰的中央指挥室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需要加快速度……”
远远的,从舷窗外,似有一道锋利白光如刀刃砍向他们。先寇布手上不由一紧,这短暂的几秒漫长得像是几十年,一点一点,苍白的死光在接近。他来不及做出过多反应。
“卧倒!” 先寇布推出站在外侧的杨威利,随即整个人重重砸向地板。
从塞壬发出的激光炮划过人狼,在他们看不到的外舷留下一道烧灼印痕。如果再偏一点点,舰艇侧翼怕是会被整个击中,也算不幸中万幸。
黑暗中杨威利没有听到先寇布的声音,他听到有金属的声音,哐啷哐啷,但不知道是什么。翻过身之后,他在烟尘中呛了几口,立即手脚并用朝外侧爬,慌乱中,他过了好久才想起重新打开照明。
先寇布趴在舷窗下,银白色装甲服上已是鲜红一片。在撞击中脱落的一处装甲护板斜斜插进了他的背部,尖锐的切面在剧烈冲力下切开装甲服,划开了里面的皮肤和肌肉,也许还撞进了肩胛骨。
杨威利没时间多想,他看到先寇布慢慢撑起上臂,稍觉一点心安,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让他斜靠着自己,半仰在甬道内壁上。先寇布抵着他喘了会儿气,然后自己撑起来,反手从肩膀伸到后面,咬着牙将背上的利器拔了出来。
一阵灼痛席卷全身,他几乎很难坐直,而鲜血更是泉涌般不断从伤口冒出,又沿着装甲服流到身下,聚成红红的一片。杨扶住他的头,半跪着起身,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摁。血没有止住,倒换来先寇布的几声惨叫。
“阁下的止血技术,” 先寇布带着惨白微笑抬头,“还是这样差劲啊。”推荐本书
杨烦乱地摇头。“你不该急着去拔,会加速流血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是我嫌那东西麻烦。” 先寇布打断,他这时刚巧碰到杨手臂上装甲服的破损,便撑起来侧过脖子去看。
似乎也有小块碎片扎进去,杨觉得有点奇怪,他几乎没有感觉。这会儿他也学着先寇布的样,一把就将利器拔出。
殷红的、与常人无异的鲜血涌出来。眨眼之间,消失无踪,一道伤口也未留下。
短暂的沉默慢慢流淌过去,先寇布忽然哑声发笑。“真是太迟的礼物。” 杨在微弱的探照白光中抬起眼睛,先寇布仍是苦笑着,缓缓伸出手,他见杨没有躲闪,就松松的把手掌覆在他左边大腿的内侧。
“如果那时候也……就不会有事了啊……” 他近乎痴迷地摇头,“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稍停片刻,杨有点黯然地拉开他的手。“我确实再也不会流血了。”
先寇布默默想了一阵。“对不起,我说了些蠢话。”
“不用道歉。” 杨黯然抬头,试图看向窗外的红光,“你只是被挖出了心底最深的东西。”
先寇布笑得发抖,“我不想承认,但真的,真的……这样的遗憾无法弥补。”
“你生我的气?”
“我生你的气。为什么啊,布鲁姆哈尔特他们拼尽一切,搭上性命,也没能……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要说我对你生气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件了。”
杨威利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说。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也只有一句对不起罢了。但这话先寇布早就知道了。他好像也是这么想的,说完便也没有等杨威利答话,只是自己又坐直一点,咬牙憋住后背的剧痛,忽然重重握住杨的手。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杨四下看了看,似乎准备起身,“听着,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哪怕是投降也好,怎么都好,我得给你找个医生。”
先寇布坐在地上,没有回应,杨当然也拖不动他。发现杨还要再劝,先寇布手上力度一重,又轻轻地说,“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我能从你的记忆里活过来吗?会是什么样子?居然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