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观魇影记 作者:影小匣【完结】(209)
乜沧挑这个时间来也是够折磨人的。新人能想到的、拜得着的都拜过了,尽管也想得到皇上和国师,但请帖请不动座上这两位,尉迟令和尉迟明霜不跑一趟皇宫和国师府,也不会有人说新人失了礼数。偏偏拜礼的时辰过了、宴席上的菜品大都成了残局的时候,乜沧不动声色地进了门。门口的仆从不敢请更不敢拦,只得报一声“国师到了”,可当他报过,只见乜沧的脸色垮得厉害,再见府里的客人齐齐涌出来,才知自己这一声吼得十分不当。
行到一半,众宾客看清了:报门的并非国师的侍从,而是尉迟副部这新府里守门的小厮。乜沧竟是只身一人,行色匆匆。这时宾客们也难判断该退还是该迎,斟酌一番,索性排在两边一动不动。
众人捧给乜沧的架子不小,乜沧虽然因那守门小厮略有不快,明面上却也不号表示,只好停住步子,弯腰向在场的都拱过手,不走中间宾客们给他留的大道,捡尚能容人的小路走了。乜沧现在来,好像是专门找尉迟令说话的;他开门见山,让尉迟令跟他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尉迟明霜下意识要回避,乜沧却摆手让她也来。
乜沧闭关几年,但像坐了几年牢似的,瘦削了不少,而且闷出了与年龄大为不符的沧桑感。阴沉的灰色成了他脸上的主色调,乍一看去负重如山,但在云离眼中,他总算是将真实的自己从曾经随师兄游历的少年躯壳中剥离出来了,想必轻松了许多。
尉迟夫人察言观色,全当什么都没发生,暂代新人招呼众宾客入座。
“醒酒”的时间差不多也用完了,云离让苏瞳先回,自己则跟随乜沧和尉迟夫妇七拐八绕,到了距宴席颇远的书房。
乜沧大概没有长谈的打算,尉迟令开了书房的门,请他进去坐,他不挪步,点了点眼前的地面,一派老气横秋的形容。尉迟令和明霜对视一眼,站定,等待乜沧开口。
乜沧:“平时想和你说说,找不到时间……不想今天在你结亲的时候过来,还比平时编个理由见你更引人注目了。”
尉迟令道:“从今天起我分家,住在京城,不再隔三差五地回充州。今后师父有什么想说的,派人告知一声,我带着耳朵去听就是。”
第六十七章
乜沧:“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师父’了,叫‘老师’就好。”
尉迟令怔道:“为何?”
乜沧且不直言,道:“我闭关的这些日子,你替我管控京城异事,张的是我乜家师门的颜面。”尉迟夫妇听出国师言语中有夸奖之意,目光相接之后,明霜福了福身,尉迟令则道:“您既然收我为徒,我定要尽好应尽的职责,不能忝列门墙。”
“你做好了,张的是我乜家师门的颜面;你做得不好,或是行为不当,伤的却是你自己的名声,”乜沧道,“这就是我让你称呼我‘老师’的原因。”他说的每个字,尉迟令倒都能听清、听懂,其言外之意,却令他疑惑不解了。
明霜道:“国师大人要训诫我夫君什么,还请明示。”
乜沧的下巴仍是微微抬着,只拿眼睛斜扫着两人:“‘老师’授人以技,传人以识,学生知其生命之一丝一缕足矣;‘师父’于义理之外,还当鞭策徒弟承其信仰,尽尊长之责使为徒者中心正直,荣与荣,也应辱与辱。”
尉迟令知道,乜沧今天找到自己,并非为了用他的理解在“老师”、“师父”之间画一条干巴巴的界线;他一时猜不透乜沧心中所想,只好揖道:“乜家师门传承百年,收徒一则自有章度。我作为外人得以一窥其道,不论是全部还是一角,都要跪谢师父……都要跪谢老师的传道之恩。”
乜沧摇了摇头,神情越来越像不惑之年的老者。
此时,尉迟令和尉迟明霜也看出乜沧有点不对劲,但难以明说。乜沧:“你明白了就好。如果你依托家门的‘力量’行不当之举,后果由你自己承担。”尉迟令现在尽管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用鼻子看人了,可他面对乜沧,未免恭顺得过分了。他身上一颤,竟是有下跪的意思,不过被乜沧托住了。
尉迟明霜眼神一凝,旋即目光下垂,不直视乜沧,只斜斜地盯着对方的衣摆。
尉迟令正色道:“不知,老师觉察出徒弟有何行为不当之处,以至于特来此点醒?”
乜沧将袖子一拉,伸手搭上尉迟令的脉:“你体内的气息不纯,不全是根据我传给你的方法习得的。”经此一点,尉迟令终于明白过来,缩回手,谨慎地道:“徒弟心切,修习了杂学……待气息充盈,我必更换不纯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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