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澄突然想起在《初遇和再遇》里,阿德对素鹃说的那句话:“既然上天让我们再遇了,那我们就不应该再辜负它的好意。毕竟爱情来之不易,只有你我才能给彼此最好的结局。”顾恩重的情话和这相比,简直太逊了。
“可是……我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就原谅你?”简明澄说。身后的顾恩重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稍稍惊讶得挑起了眉。
简明澄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说:“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比我还要没有勇气。顾恩重,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嘛……”说着说着,他竟然笑起来,并且越笑越放肆。
“简明澄。”顾恩重突然一本正经地叫出他的全名,简明澄一愣,就止住笑看着他。顾恩重叹口气,说:“我失策了。”
简明澄得意地一笑,搂过他的脖子主动把吻送上去。他一边吻,还一边笑,笑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了。
顾恩重对于他的不专心颇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把他按在沙发上。简明澄却撑起他的胸膛,盯着他的眼睛,说:“顾恩重。”
“嗯?”
“我们试一下吧。”
顾恩重听出他这是在回答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深深地弯下腰去,亲吻他的嘴角。
简明澈打电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家哥哥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但说他生气吧,也不像是生气,说他高兴吧,好像也没有多高兴。于是她问他:“哥,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儿?”简明澄怒道。
于是简明澈赶紧求饶,道:“哪儿能啊!只是……”
她欲言又止,电话这头的简明澄隐隐觉得她这个时候儿打电话来不太寻常,心里有些担心,于是放缓声音问她:“倒是你,现在在你哥面前说话也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是两个人一起解决不了的吗?”
简明澈沉默了一阵。说实话,有时候她会觉得越长大,她和简明澄就越来越远了。她时常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而简明澄也不再是那个她可以无话不谈的哥哥。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然而简明澄的这一句话,似乎一瞬间就把她拉回那个曾经他们共同面对一切痛苦和绝望的时刻,其实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真的没有什么不可跨越的了。
想通这一切,她的心情骤然间开阔起来,也并不为自己此刻的纠结感到不好意思,握着电话说:“哥,你开开门吧,我没带钥匙。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简明澄猛然间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顾恩重,心里竟有一种要被人捉j-ian在床的难堪。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有勇气。
“好,你等等。”
简明澈看到简明澄开门出来,见他已经是一身整齐打扮,倒好像要出门一样。还来不及问,就听见简明澄说:“姑娘,要不要陪哥出去散散步?”
“现在?”简明澈想想,低下头,说,“好吧。”
简明澄察觉到她的低落,心想,果然是有事儿。
两个人沿着校道漫步到第二田径场,这里是很不错的散步、聊天的场合,当然也很受热恋的情侣们的青睐。即使已经接近午夜,冬季的气温也很考验人,放眼朝四面望去,还是能看到不少安静地挽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模糊的影子。
简明澈干脆也上来挽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取暖,鼻尖飘过若有似无的陌生的气息。她仰起脸,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喷香水的?”
简明澄大为疑惑,自己抬起手臂来左右闻闻,说:“没有啊,我从来不喷香水。”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尴尬地放下手臂,说,“有可能是今天去商场的时候沾上的吧,路过香水专柜,就随便看了看。”
简明澈自己心里装着事儿,也就无心纠结他漏洞百出的回答,只是迎着风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唉——人生呀——怎么就这么扯淡呢——”
简明澄笑她:“怎么?是谁让咱们姑娘受如此大的刺激,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呢?”
“本姑娘近来偶有沉思,得悟人生至理几何,所谓风花雪月,全是虚妄,爱恨别离,全是闲的,遂有此叹,不行啊?”
“当然行,”简明澄忍着笑,说,“那你就跟我说说,你悟出了什么人生大道理啊?”
简明澈也不怕他笑话,说:“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道理。其实我从九岁开始就一直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简明澄倒没想到这姑娘心理成熟得这么早,九岁,他还是只知道不做作业就要被老师打手板儿的年纪呢。
“你还记得毛子哥吗?”简明澈问,“就是老祖父邻居家的那个哥哥。小时候儿放长假咱们去老祖父家里玩儿,他经常跟我们一块儿疯的。”
简明澄点点头,简明澈继续说:“那个时候每次咱们闯了祸,毛子哥就会主动站出来,说都是他的主意,结果每次被打的都是他。他人也长得帅,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就是我的英雄,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他。但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他偷偷和他们班女同学拉小手,我就不喜欢他了。”
简明澈看他没什么反应,就问他:“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简明澄笑道:“这我很早就知道了,而且……”他顿一顿,在想该不该把另一件事也告诉她,这时简明澈催促道:“而且什么?”
简明澄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于是说:“而且毛子也知道。”简明澈瞬间骇然瞪大眼睛,简明澄继续说,“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儿你还太小,有一次咱们几个玩儿过家家,你当新娘,毛子当新郎,你还偷亲了他,毛子都吓住了,哈哈……”
简明澈脸红了,说:“我哪儿有那么不矜持!”
简明澄忽然有种追忆往昔的感慨,说:“其实连我都记不清了,要不是你现在说起以前的事儿,我可能也就这么忘了。”
简明澈转过头来,继续搂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说:“反正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对毛子哥肯定不是爱情,爱一个人的人,不会因为那个人有一点儿做得不如自己的意,就立刻移情别恋,所以爱情应该是包容,即使一个人没有英雄的光环、长得不帅、脾气也不好,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瑕疵,相爱的也还是相爱,就像爸妈那样的。”
两个人相对沉默良久,简明澈继续说:“不过我现在知道了,那也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不会消亡,相爱的两个人也不一定要在一起。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爱情,是在萧情和陆鸣春身上。”
简明澄知道,萧情和陆鸣春是《暖冬》的两位主角的名字。简明澈说:“爱情更接近于一种幻想,但这种幻想具有永恒x_ing。即使以后萧情嫁人了,陆鸣春也娶了别的女人,但他们的爱情已经永远留给了彼此。”
“幻想?”简明澄说,“这不就接近于粉丝对偶像的感情吗?”
简明澈笑说:“是啊,我把幻想给了荧幕上的顾恩重,然而这当然不是爱情。这种幻想是镜中的月、水中的花,是我自己给自己建起来的空中楼阁。这与其说是‘幻想’,不如说是‘迷恋’。而人之所以会迷恋一个东西,往往是因为心有缺失。这座空中楼阁,建起来只是为了弥补心里缺失的那一砖一瓦,但是用力过猛,就成了‘迷恋’。所以——”
简明澈放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前面去,然后回过头来看简明澄,郑重地说:“哥,等到哪天我不再迷恋顾恩重了,你妹妹——才算真正长大了。”
简明澄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抬头一看简明澈已经走远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上去。他问:“那方林汉呢?是你的爱情吗?”问题肯定就出在这儿,她和方林汉之间肯定出事儿了。
“怎么,那小子欺负你了?”简明澄问。
但简明澈赶紧说:“没有——”她看着追上来的简明澄,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话,简明澄立刻皱起眉头。简明澈继续说:“我欣赏他的阳光、善良、单纯、洒脱、专一,甚至他的一根筋在我眼里也不是坏处。我也相信他会一直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他,但我现在对爱情本身产生了怀疑。哥,英雄的毛子哥是假的,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是假的,萧情和陆鸣春是假的,顾恩重也是假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情,那我先前对于它存在的所有信心到底从何而来?爱情一方面来源于幻想,一方面来源于现实,没有现实的幻想只是迷恋,没有幻想的现实只是习惯,更甚于幻想和现实都没有,那就只是错觉。哥,会不会这一切只是我们想象出来的?我其实并不爱方林汉,方林汉也并不爱我,我们所拥有的,只是我们以为□□……”
简明澈说到最后,渐渐哭出来:“是不是只有不开始才没有结束……一辈子这么长,迟早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会移情别恋,到那时候再醒悟过来……其实一切只是‘我们以为’,不就已经太晚了吗?”
第18章 自杀的女人
“傻姑娘。”简明澄轻轻苦笑一声,把她的头按在怀里,说,“所谓‘爱情’,只是人创造的概念,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定义。你以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以为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你告诉我,和他在一起,你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