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谁跟你争着当乞丐啊!做生意还讲究吆喝呢,你坐在那里也不吭声,谁知道你干什么呢,等到天黑了,我们都讨不到半文钱,喝西北方啊!”短发姓花的倒是说话透着斯文气,正是人不可貌相的佐证。
“得,你厉害,那你来吧!”乱发的小满大概被气饱了,悻悻地走到一边坐下,不搭理伙伴了。
短发姓花的那位眯起眼笑了,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乞讨碗,冲着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
“诸位父老乡亲,可怜我们两个姑娘家的,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请发发善心,不求太多,够我两人一餐一宿即可,如有我等效力之处,定然竭力图报。行行好,在此多谢了!”
“嘻嘻,她说话文绉绉的,真好玩。”福妞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开心地笑了出来,翠花也跟着笑了。
因为那人说得有趣,围观的百姓们或多或少都往碗里丢进了或一文两文,叮叮当当的颇为清脆。“喂,小满,我们今天吃饭住宿大概要多少文钱啊?你看看够了吗?”她一边向众人弯腰道谢,一边趁间隙回头问着自己的同伴。
“30文差不多!”小满硬邦邦地回答着,慢吞吞地起身也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翠花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钱丢到了走到两人马车前的短发女孩手里的碗上,“我想你们或许也需要一套换洗衣物。”
那把钱起码有三四十文,这算得上大方的举动引起了众人的注目,短发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小满走到她身边,围观的百姓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气味,都远远地躲开去,渐渐地散了。
“无功不受禄。她刚才也说过,我们也不要那么多钱,请你收回吧。”小满挺直了背脊,指了指旁边的短发女孩,仰头与翠花对上眼睛,翠花发现她的眼睛清亮漆黑,非常的漂亮,此刻透露着坚定。
原来还挺有骨气。“我们正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呢,那钱就当是谢礼吧,请问你们有熟悉的医馆和客栈吗?啊,还有城外的寺庙在哪里,怎么去?”时间紧迫,翠花决定还是听从村长的劝告,三天之内尽快回谷中。因此接下来的行程就有点匆忙了。
“当然了,我们给你们带路吧。”短发女孩回过神来,热情地表示要带路,二话不说率先走到了马身边,牵起缰绳往前走。至于小满则默默地跟在了马车旁边。
“你们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福妞直接问了出来,翠花连拦都来不及。“你的头发这么短是被火烧过吗?你姓花吗,叫什么名字?”
“我的头发——”短发女孩发出无意义的干笑,“差不多吧。我叫花-妮-谷。女字妮,山谷的谷,不是尼姑哦~你们叫我花花就行了。她叫阿满,不过我都直接叫她小满啦,”她强调着自己的名字,“至于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两可倒霉啦,今天才从县牢里被放出来,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所以没办法才讨钱的,等到明天我们就需要靠自己赚钱了,今天的不劳而获只是权宜之计呢。”
“为什么花花你和阿满会被关到县牢里?”翠花也不禁好奇起来,花花虽然头发不伦不类,但谈吐听上去很有教养,明朗的性格也让人喜欢,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花花你应该会读书认字吧!说起话很斯文呢。”
“哈哈,用小满的话说,就是一言难尽啊。”花花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讪笑,“谢谢你的夸赞了,啊,医馆到了,旁边就是客栈。至于寺庙,明天你们出发前问客栈掌柜的就知道了。”
“多谢。”翠花跳下马车,福妞紧跟着也下了马车,两人站着和花花她们告别,整个过程中,阿满都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指着路。
“财不露白。”阿满突然盯着福妞腰上挂着的半块琥珀色玉环,“你们注意着点小偷吧。”
“哦,我把它收起来。”因为一直带在身上,不是阿满提醒,福妞根本都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翠花和福妞目送着她们离开,转身往医馆走去。翠花默默地想,这两个人可真是有趣,一个面冷心热,一个则活泼随意,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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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寺,建于一座山的半山腰山缝中,主体大半看上去就像悬空而立,而山中多雾,仿若云中仙殿,便得了云中寺这个名字。寺内历来香火旺盛,远近百姓都跑来上香还愿,且山中清雅,风景倒也怡人,也是文人墨客喜爱的去处。
“千万记得去云中寺还愿啊。”临行前村长切切叮嘱,“寺庙里的大和尚解签可准了!”
“问姻缘么!我说老爹你也该放弃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神灵有心,也不会让我再去祸害人了。”翠花很不以为然,要不是想陪着福妞去外面玩玩,她才懒得管什么还愿呢,天打雷劈她也不怕。
居然还有到期的还愿呢,翠花觉得好笑,佛祖的记忆力有那么好啊,也太念念不忘了。
“大师,这草船借箭的签文是什么意思啊?”福妞和翠花拿着签去找白须童颜的老和尚解签。
“千疮百孔,不宜远行。”老和尚闭着眼摇头晃脑,“草船之质,伤根动源,远行切防身陷泥潭。”
“喂,老和尚你是解签还是算命啊。”翠花看着老和尚神神叨叨的模样,称呼立马就改了,不悦地想直接走人,什么大师啊,就是一骗钱的老神棍,说不定还是喝酒吃肉的混和尚呢。
“哎,女施主,解签抑或算命,都是窥探天人交流之道,另外不是我假充名医,你的这位朋友体虚脉弱,似乎有着病根,看上去气色不佳,还是不宜劳动。因此我才说不宜远行,多加调理静养才行。”
“大和尚,你要是能说出福妞身体怎么了,我还就真不信了。福妞我们走。”
昨天在医馆,仙风道骨的老大夫愣是看不出福妞身体症状的根源在哪里,也无从下手,最后自叹医术欠佳的大夫只好给了她们一些发作时暂时缓解的法子。
有可能这是福妞最后一次到外面的世界,她的身体并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那么应该抓紧时间让她多看看,多玩玩,好留作回忆。因此翠花一大早便和福妞赶到山上寺里上香还愿,剩余的时间里便可以尽快下山去城里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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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大师,你有见过两个姑娘家,其中一个带着面纱吗?”时候还早,上香还愿的人并不多,宽广的广场上香烟袅袅,与晨雾缠绕着依依上升,从寺庙后院里跑出来的花花一把抓住正观看着山下风景的老和尚打听起来。
“她们一炷香之前刚走。”白须和尚捋着胡须,看着眼前这对怪异的女子,“你们是她们的朋友吗?此地不可久留,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他的视线从沉默的阿满身上移到天空,“果然要变天了啊!”
“我们跑快点,一定能赶上她们的马车!”花花听到第一句话,拽着阿满的手就要往台阶下跑,“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把东西还回去,还可以让她们捎我们回城里呢。”
原来两人一大早帮住宿地方的老板送香油到寺庙,于是也到了这城外的云中寺。两人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台阶,阿满很快便落在了后面,气喘吁吁的。
“小满,你的身体底子真的需要重新锻炼了。不快点的话我们就追不上了。”花花停下来叉腰等她,老气横秋地指点着,照例引来伙伴的白眼。
“你先去你的好了。”阿满没好气地回答,平复着自己的气息,自从遇到这个人,她总是很容易情绪起伏,“还搭顺风车呢,你想得倒挺美。不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信你看吧。”
两人到了山下,果然没有看见马车,连人影也没有看见,只好悻悻地依原路返回,不过少了负担,两人的速度快多了。半个时辰后,两人进了城门,却被人群被阻住了去路。
“哎呀,县里的恶少倪梅德又在调戏哪家倒霉的女孩子呢!”人群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花花一听火了,也不顾阿满可能会拦住她,她奋力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只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正笑嘻嘻地朝着两名背对着她的女子逼了过来,旁边站着两三名家丁打扮。花花来不及细想,如离弦之箭一样朝恶少撞了过去。
“哎哟喂……你大爷的,谁——谁撞我?谁敢撞我!”恶少倪梅德一屁股跌倒在地,气急败火地瞪着眼,还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反了天了,他目光落在一头短发的花花身上,听刚才的声音,这个头发乱七八糟的家伙居然是个娘们,臭八婆还想多管闲事,他竖起三角眼,恶狠狠地咬牙,“臭娘们,你想找死啊!给我打死她!”
“咦,是你啊!”可真够巧的,花花一转头看见翠花,再看到旁边那位死死地揪着翠花胳膊的美丽少女,“你是——福妞?”她真是不敢确定,没想到福妞这么好看啊,原先带着面纱看不清,现在附有面纱的斗笠挂在了斜挂在福妞肩上,一定是被恶少的脏手掀开的。
“马车就在附近,我们先赶紧离开吧。”翠花警惕地注视着恶少一帮的动静,听到恶少的吩咐,家丁们犹豫着没有行动,往哪个方向可以更快地跑掉呢,翠花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寻找着薄弱的角落,“我们走——”她突然脚下发力,拖着福妞往看准的方向跑去。
“小满,这边闪人!”花花跑了两步,想起丢下的阿满,回头眼角看到阿满也挤了过来,跑到了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只见她利落地抬脚朝拦阻她的家丁和恶少跨间踢去,只听见几声哀嚎,阿满面无表情地跑过她身边,朝着翠花她们的方向跑去。
围观的人群不觉为她们让开了一条路,花花“喔”地叫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这样的举动,怎能不让人叹服啊,这样的小满,绝对不能得罪她,否则……
风起云涌,乌云从远山滚滚袭来,遮盖住了黯淡的白日,天边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炸雷响起,疾风阵阵,大颗大颗的雨粒落了下来。围观的人群瞬时作鸟兽散,街道变得空无一人。
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在雨中疾驰,雨雾中渐渐看不见城门的轮廓。
“这雨来得真好,不过我们的衣服都有点湿了呢。”花花坐在马车上擦拭着脸上溅到的雨水。“没想到这么巧就能碰到你们。我和小满正要找你们呢。”
福妞将视线从车厢外正赶车的翠花身上收了回来,“你们找我们有事吗?”
“确切地说,是找你有事。”阿满手里托着一个玉环,“早上我们在云中寺捡到了这个。”
“咦,我都没发现丢了。”福妞摸索着口袋,没有发现收在那里的玉环,“谢谢你,这是有人留给我的,虽然没什么用,也不好看,不过丢了我也会很困扰的。”
“在还给你以前,能借给我仔细看看吗?”阿满没有将玉环递给福妞,反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块相差无几的玉环。
福妞惊奇地看着阿满,“原来你也有一个啊,能不能两个合到一起呢,要是能就好了。唔,就送给阿满你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用。”
“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呢。”花花惊呼。
“你的东西我不会要。”阿满摇头拒绝着,“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有人将这块玉环交给了我,让我找到另一半玉环的主人,看到你身上的玉环后,我就确定我已经找到了。”
“那么——”福妞将双手搭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找到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留给你玉环的人是谁?而我又是谁,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福妞与翠花(下篇)
昏暗的房间中央,突兀地摆放着像是囚车一样的木制装置,小女孩奄奄一息的脸耷拉着,紧闭的双眼和皱起的双眉透露出她正忍受着痛苦,她的脖子以下,全都没入囚车中无法窥见丝毫,本应是空置的囚车内部放置着黑色的圆缸,仿佛那囚车样的装置只是不让小女孩随意动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