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房间里突然想起诡异的低沉笑声,小女孩打着冷颤惊醒了过来,惊惶的大眼慌乱地四处张望,精致秀丽的小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很快门口便出现了一个面容狰狞的干瘦老头。
“求求你放了我吧!”小女孩颤抖着祈求,引来了老头嗤之以鼻的冷笑。
“笑话!你可是千载难逢的药人,在你身上我可是下了血本。”老头眼睛发光地蹲身抚摸着黑色圆缸的外壁,“你可知道这缸里的药材值得千金呢!我警告你——”老头露出凶狠的神色,“你要是给我乱动弹,打坏了它,看我怎么收拾你!”像变色龙一样,老头收敛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笑眯眯地站了起来,“乖孩子,我们开始新的实验吧,我都迫不及待要在你身上添加新的印记了呢,这次需要多长时间愈合呢,哈哈!万能的金疮药就要靠你了,我的乖孩子!”
“我不要……”小女孩低弱地抗拒着,却无法阻止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恶行。白光一闪,她来不及呼喊,脸上已经被利刃滑过,鲜红的血液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分明……
=================================================
“翠花你真会编故事。”关于福妞的身世,翠花很有一套自己的推测,却换来当事人的否定,“不过事情完全不是那样,福叔才不是恶医。”
“至少是怪人吧!”翠花嘴硬地搬出福寿村里众口一致的说法,“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你爹,怎么就和你出现在村里啦!还不让你出门!”
彼时翠花还不习惯被人反驳,而福妞也还没有学会顺着她的性子,两人说话时,翠花总是大嗓门,多半是恼羞成怒,尤其是有旁人在场时,于是众人纷纷认为泼辣的翠花像个女恶霸在欺负柔弱可怜的福妞。
“厄——”福妞怯怯地说不出话来,她还真说不清楚,有些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中毒了,福叔说的,醒来后眼前便只有福叔,始终板着脸不爱说话的福叔,但对她很好,是他救了受伤中毒濒死的她。翠花说的那些囚笼啊药缸啊用途其实完全相反,只是为了解毒和防止她因痛苦而在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尤其是脸。她中的毒无药可解,福叔只好以毒攻毒,但是过程中皮肤会变得格外细腻敏感脆弱,产生的瘙痒感觉无人能够忍受,所以才不得不限制她的行动。而她身上的伤痕则大多是之前留下的。据福叔说,她在药缸里足足泡了一年才睁开眼睛,后来又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下地走路。
在那不久之后福叔就突然去世了。被禁止出门的福妞饿得不行了,出门觅食,搞错方向,跑到后山无意间碰上了探险的翠花,于是被拐带去了她家。
“喂,你泡在药缸里的时候有穿衣服吗?”翠花好奇地问着,“还有如果那啥的时候,你怎么办呢?昏迷的时候也会想那啥吗?”
福妞呆呆地眨了眨眼,绯红渐渐涌上脸颊,她捂住脸颊,含糊地咕哝,“谁哇哈诶奥诶奥我诶奥我……”
“你的声音太小了!”翠花不满地指出。
福妞脸红如血,“我不跟你说话了!翠花大笨蛋!”
平生第一次被人骂的翠花愣住,却也听话地没再不识相地继续问下去。哼,下次再算账好了,翠花悻悻地想着,一定要把那个怪医生的底细搞清楚。不过在那之后,翠花便忘了这个事,少年人忘性大,当然她也不能从福妞身上打听出什么来,因为福妞也不知道福叔到底是什么人。
======================================================
“你知道我是谁吗?”福妞急切地问阿满,对于自己的身世,她一点记忆都没有,那大概是因为中毒造成的后果吧,过去一片空白,福妞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切实感,周围的人和事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或者某一天突然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如果翠花有一天也突然不见了……福妞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阿满举着两半玉环,放到光线好的地方查看,没有任何异样,也不像有什么玄机存在,果然是骗人的吗?她不死心地将玉环合到一起,并没有听见咯噔一声,突然玉环重组裂开出现藏宝图,这样的戏码果然是说书人天花乱坠的故事里才能出现啊!
“三年前,有个人跟我说,如果我能在牢里安然度过三年,我就会得到一笔宝藏和幸福。”阿满冷静地放下玉环,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像不像骗子?亏我当成真的了!傻兮兮地听从那个人,跑去冲撞新上任的县太爷被关了起来!三年暗无天日的大牢日子,这还不算,都是那个大骗子,害得我……我……”阿满颤抖着说不下去,手指着自己的脸,“脸也丑成这样……”
“福妞莫非你和这大骗子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害得小满好惨——”花花戚戚然地想起昨天晚上洗澡之后,小满坐到镜子前梳头,看到镜中的自己后,突然发出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喊声,梳子也扑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小满被自己的脸吓到了!晦暗而布满红色小肿粒的脸,被人称为丑婆娘的脸——
“我——”
“不关福妞事。”阿满摆了摆手,“是我天真信了那个人的话。”
“那个人这么厉害?我以为小满一点都不轻信。”花花纳闷,她记得刚被关到牢里时,自己死皮赖脸找小满说话,结果完全不被搭理,她说的话全被当成了放屁一样,别说信了,估计小满都没往心里去。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小满就此打开心防,估计自己和小满也成不了朋友。
如果可以,阿满真想把一切都埋藏起来,曾经天真幼稚的自己。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让人难以启齿啊,见鬼的!阿满诅咒着不公的老天爷,她还真是说不出昧心话,“大骗子这个人除了最后骗我,其他时候其实都还好……”
“原来不是陌生人啊!”花花恍然大悟,“我就说戒心这么重的小满怎么会轻易被骗呢,还是那么好笑、白痴的话,哈哈,按照我的经验,人最容易被熟人骗,因为完全没想到,没提防很容易被骗得团团转啊!”
阿满死死地瞪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是在幸灾乐祸。“确实,八年以前,也就是我九岁那一年,我遇到了这个人,五年多的时间一直都在一起四处流浪,直到三年前到这里才分开。”
阿满只知道那个人姓白,而平时阿满称他义父。
“哇,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假惺惺地对你好?骗取你的信任?好对你有所图?”花花兴奋起来,“小满你的出身可能并不简单哎,比如身负血海深仇啊,家仇国恨之类的,是寻找到什么大宝藏的关键!”
“抱歉,我不过是普通凡人罢了,虽然记忆有点模糊,我还是记得我的家人都是逃难的老百姓,最后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阿满白了她一眼,“义父——那个人对我有什么好图的,瘦得不成人形的小乞丐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坦白说,他对我挺好,虽然没法过安定的日子,但跟着他我吃饱喝足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还开始教我读书识字,而且,没见过比他更斯文爱笑的人了……”
真的,那个人一直笑嘻嘻的,好像长不大的小孩,很善于逗人开怀大笑。在牢里度过三年后,阿满几乎要忘记,原来曾经的日子那么开心……
“就算义父——这个人是我的义父,就算他真的抱着什么意图接近我,我都应该感谢他。”阿满自己下了定论,想开了之后原来一切都云淡风轻了。
“厄,后来他怎么了?”
“临别前他说他仇家找上门了,只怕凶多吉少,难逃一命。所以他才让我躲到县牢里。结果我呆了三年才出来。中间收到他的口信,让我安心等着。我想现在他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什么讯息都没有。”
其实自己最气愤的是那个人并没有遵守诺言去接她吧,那个人一点都不好好珍惜他的命呢!完全是不负责的大人呢,还好意思做人义父!
“可是宝藏什么的……”
“也许是义父留给我的念想吧。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呢,真是的!”阿满转头看向一直默默听着的福妞,“为什么我会信以为真呢,因为之前义父他一直在跟我说一个故事,我认为那是义父的亲身经历。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着剑客行走江湖的事情。但是后来,两个人被迫分开,小姑娘被人带走,临走前将身上的传家宝玉环分成两半,好作为日后相认的凭证。而这个——”阿满将玉环拿在手里晃悠,“义父当时开玩笑地说,就是像这个一样的玉环。”
“这么说福妞会是你义父失散的女儿吗?”花花惊诧地得出结论。“你们算是干姐妹?”
“也许吧。”阿满淡淡地笑了,“福妞,我并不知道你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只是我的义父他和你应该有很深的干系。义父的过去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惜我都不记得了。”福妞遗憾地叹息,但是,这样就够了,出谷一趟收获很大,“对了,我和翠花现在要赶回村里。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阿满和花花面面相觑,眼下她们不能回城,未来会怎样,她们并不清楚。
“不介意的话,到我们村里做客如何?”雨停了,翠花任老马慢慢地走在山道上,头探进车厢,“我们那里水土可养人了,说不定阿满的脸一调理就好了。”
“好主意!”花花高兴地拍掌,“你们那里真有说的那么好啊,听着都让人想赖着不走了。”
“留下来也行啊,我们很欢迎!”福妞和翠花异口同声。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满很懂礼数地回答。
几人看出车厢外,两旁苍翠的树木雨后更显浓绿,半空一轮七彩虹光悬挂,天际澄澈无云。马车沿着山道渐渐向着远山驰去,间或从中飘出清脆的笑语声,消散在空旷的山野中……
===========
“福妞,如果有一天你的脸受伤了,会怎么样,你会怎么办?”阿满得知了福妞的特殊体质后,忍不住问她这个问题。
福妞却认真思考起来,一时间无法得出答案。
“若是福妞的脸破了相,那也太可惜了吧,我想翠花也这么想。”花花忍不住插嘴表达个人意见。
福妞更加纠结了,她记得翠花认真地叮嘱过她,绝对不能再受伤,不许再留下疤痕。那么对于女孩子很重要的脸,更加要重视了对吧。这么说可以理解成,翠花是相当喜欢自己这张脸的,但是万一真的破相了,是不是翠花就不会喜欢她了?
“翠花,如果我的脸受伤了,应该怎么办呢?”找不到答案的福妞哭着脸跑去问翠花。
“怎么突然问这个?”翠花觉得奇怪,看到福妞眼巴巴的神情,对于回答也不得不慎重起来,“唔,怎么办啊,还是要注意护理吧,我会小心让你不要因为痒而抓破了最后留疤,毕竟女孩子的脸很重要啊。”
果然翠花只看重自己的脸吗?福妞一头钻进了死胡同,伤心地想着,“那么万一忍不住痒,还是留下了疤痕呢?”会从此被翠花讨厌吗?福妞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音。
“就算留下也没关系啊。不过一点疤痕而已,福妞依旧很漂亮的。而且你看阿满,虽然她现在恢复了容貌漂亮了许多,以前她都不怕被叫做丑婆娘啊。”翠花安慰着明显想多了的福妞,福妞不禁破涕为笑,彻底放下了心。
阿满的脸,虽然在谷里进行调养,气色好了很多,但那些红痘却没有消退。后来某一天村里来了一个胡须皆白的老头子,说是阿满脸上带毒,便开了一剂方子熬药喝了下去,没几天脸便光洁了许多。
原来那人竟然是福叔的师父,久未听到徒弟的讯息,便找了过来,没想到徒弟已经先去了一步。而阿满脸上的毒其实都是他做的,可以掩盖人的容颜。这位白胡子老头年轻时被成为毒手怪医,专爱钻研奇异的药方,不过结果都具有后遗症。比如他开创的快效金疮药,虽能肉白骨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伤口愈合过程中会产生奇痒,且药量一过,便会使人彻底失去痛感,且无药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