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的表情像在冰窖里。
“和死人看书愉快吗?”
笑是梅林的常态。很难解释那代表什么。更多时候笑容什么都不代表,只是他学会的第一个人类表情而已。
你真的不知道人为什么笑?情绪,我们有情绪,窃喜狂欢尴尬苦涩,都行,你得给个理由。
可梅林怕麻烦。啊呀,我不想考虑那些。我只想做出人会做的表情。
最初他肯定这么想。往后一千多年不好说。模仿多了会有感悟,梅林不再能说是半点情感都没有,至少他能明白什么代表什么。
微笑代表喜悦,眼泪代表悲伤。玛修哭了,藤丸在笑,可能她们一喜一悲。
“一不小心用了幻术,抱歉抱歉。”
梅林挥挥手,幻境消失。他在休息室里走了一圈。蛋糕、王尔德和罗玛尼,都没有。
“罗玛尼在哪里?”
罗玛尼·阿基曼被停放在某一间空屋里。大家看望他,神色凝重。梅林跟在两个女孩后面,心情平静。故事的结局早已定好,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但出于某个承诺,他必须到场,只得托梦给藤丸,让她多留罗玛尼几天。终于,罗玛尼死后数日,梅林见到了他。
桌上摆着一台终端。罗玛尼偷偷录了一段影像来说明迦勒底的后续工作。达芬奇足以独当一面,他还是习惯做预备方案。不得不说,罗玛尼平时那样,却是个有计有谋的指挥官,能保护决不牺牲,崇尚两全其美。唯有别无退路才能让他选择不幸。
“我们都看过很多遍,就是一段说明,没有彩蛋。”藤丸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告过别了,再搞这些算什么?”
“我还没和他告别,”梅林轻轻触碰影像中的罗玛尼,“得补一个。”
像所有电影一样,故事到达高潮,人们就会齐聚一堂。罗玛尼从影像中走出来,结结实实地站在屋里。每一步都富有力道,绝非虚软的幽灵可比。梅林在旁看着,神情柔和。
屋子不足十平米,罗玛尼站在中间,把所有注意事项说了一遍。时长十五分四十二秒,一点也不少。他像平时那样,认真讲解每个细节。说得太过投入,连玛修的眼泪落在地上都没发现。他来回行走,鞋尖踏过那滴水。
梅林忽然拽住他,罗玛尼一愣。影像中没有这段,这段却格外逼真。惊讶的表情太过到位,罗玛尼仿佛活着。
“好的电影要让观众有所预感,该结束时就要结束。罗玛尼,再见。”
罗玛尼始终绷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应是有话要说。可他已经死了,他人代言等于亵渎。所以梅林只让他笑了一下,一松开手,罗玛尼立刻消失不见。
终端还亮着。影像播放到最后,罗玛尼定格为一个静止帧。
梅林向他念道:
““把城市里最珍贵的两件东西给我拿来,”上帝对他的一位天使说。于是天使就把铅心和死鸟给上帝带了回来。”
“你不乐意到阿瓦隆,只好我过来。我们见到面了。一年结束,灾难留在2016,新的故事还会到来。结局好就行。”
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屈膝致敬的时候,人人都道别。好结局大抵如此,喜怒哀乐都有迹可循。可梅林就是喜欢好的结局,这一回也不例外。物归原主,灵魂复位,灾乱平息,世人得救,他又一次得到好的结局,皆大欢喜。这一次的结局又比任何故事都重要,重要到梅林愿意亲赴现场演完最后一幕。
故事里有罗玛尼也有他自己——很久没如此隆重的事,他异常重视,出门前甚至盛装打扮了。为着这个仪式,人们开始相信:2017会是平稳的一年。
完
本文中设定迦勒底在麦金利山,海拔6194米;设定梅林单独显现后以本体现世,落在日本,坐飞机去北美。
伊恩·麦克莱恩是甘道夫梗。
“‘第二天他整日坐在王子的肩头上,给他讲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和种种经历。他还给王子讲那些红色的朱鹭,它们排成长长的一行站在尼罗河的岸边,用它们的尖嘴去捕捉金鱼;还讲到司芬克斯,它的岁数跟世界一样长久,住在沙漠中,通晓世间的一切;他讲那些商人,跟着自己的驼队缓缓而行,手中摸着狼冶做的念珠;他讲到月亮山的国王,他皮肤黑得像乌木,崇拜一块巨大的水晶;他讲到那条睡在棕祸树上的绿色大莽蛇,要20个僧侣用蜜糖做的糕点来喂它;他又讲到那些小矮人,他们乘坐扁平的大树叶在湖泊中往来横渡,还老与蝴蝶发生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