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其人其文_严歌苓【完结】(51)

2019-02-19  作者|标签:严歌苓

“你知道我在拍卖你。”――《扶桑》

这样的议论使严歌苓的小说成为一种真实的虚构小说。当叙述人站出来谈论小说的写作过程,写作方法时,读者想在作品中寻求真实的幻觉便被打破,从而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语言真实。

使叙事呈现出“支离破碎”,错综复杂的面貌,也许这就是严歌苓作品的“有意识的形式”。

严歌苓对作品场面的选择、布景及氛围的设置,对作品结构的架构是很老道的。《人寰》《扶桑》是形式与内容的严谨整合,叙述方式很具有自己的技术性,一些细节的操作使文本富显戏剧性。但是,文本某些部分显得技巧有余,而张力不足,明显淡化了文本的色彩。而在《扶桑》中,一味地摆布镜头,玩弄技巧,推销西洋人热衷的中华民族的“古董”,是迎合呢?还是自尊、自省?这只有作者清楚,我不妄加评论。

(2000年5月)

朱玲

生于上世纪50年代,15岁“初恋又失恋”;30岁婚姻失败,才想出国留学;零起点自学英语17个月,托福考577分,十年后在好莱坞写起了英文剧本;遭遇抢劫,下部小说就是《抢劫犯查理和我》;数次被FBI传讯,依然坚守着和美国外jiāo官的美满姻缘;首次去孤儿院,喜遇生命中第一个女儿;写作不用电脑,“嚼着铅笔头”写出海外9项文学大奖和《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前十);李安说她不是好编剧,她编剧的《少女小渔》获“亚太地区国际电视节最佳影片奖”,与陈冲合作的电影获台湾金马奖七项大奖并获得编剧奖……

这一切“传奇”,全被旅美华人作家严歌苓写就。今年3月,酝酿了20余年却两个月成稿、描写中原农村女性的长篇《第九个寡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昨天,她在北京的家中接受了本报专访。

女人比男人更有写头,尤其是女人中的输者,赢者都是一个面孔,而输的人各有各的输法

严歌苓北京的家位于西坝河畔,房子是2004年买下的。严歌苓说,她经常要到国内搜集素材,北京是她的中转站。新作《第九个寡妇》,就是源于亲戚中听来的一桩河南的离奇大案。

小说讲述的是上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的小寡妇王葡萄,在一次运动时将她的地主公公从死刑场上背回,藏匿在家里的红薯窖里20年的故事。其实,她听说这个故事已有20多年,但迟迟没有动笔,“太传奇的事情常常很难脱离编造的gān系,让人觉得不真实”。直到2001年,严歌苓才有着手写这部小说的打算。“应该说,这个女性形象的无知无畏和宽厚包容都是源自于一种蒙昧,这样的人让我非常着迷”。

从“成名作”《少女小渔》到1996年创作、2002年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前十名的《扶桑》,直至去年的《穗子物语》、今年的《第九个寡妇》,乃至即将出版的《一个女人的史诗》,甚至即将着手创作的一部抗战时期女性题材的小说,严歌苓一直痴迷于塑造女人。

她的原因非常简单。“我只觉得女人比男人有写头,她们更无定数,更直觉,更性情化。”严歌苓笔下的女人永远不会是温室中的女人,大多都是游离于都市或乡村边缘,感触着一些常人无法感受的生活,对此,严歌苓表示:“我对社会上的输者感兴趣,因为他们各有各的输法,而赢者都是一个面孔,写作就要写有个性的人物。社会的输者各有不同,赢者都是一个面孔。”

看着“红卫兵”朝父辈作歹,她大声说了句:“láng啊,千万别堕落成人!”

严歌苓21岁处女作《七个战士和一个零》在《收获》上发表时,把父亲、老作家肖马吓了一跳。在父亲的眼里,女儿受安徽省剧团的妈妈影响,自小就在舞蹈、音乐上有着过人的天赋。12岁被部队挑去成了一名文艺兵。“我从不知道她有写作才能。”多年后再次提起这部处女作,严歌苓说:“那年,我们去西藏演出,发现那里的士兵好多年都没见到女孩。我就想,在一个荒僻没人烟的地方驻扎的兵站突然来了一个女孩子,一群18到20岁的战士面对一个丰满的青chūn少女会是什么样的心理?”

自己擅长编故事,严歌苓很小就知道了。“7岁时,我在上海由外婆带着,当时父母在安徽。外婆说我是个害着贫血、慢性口腔溃疡、吃不香、睡不沉的孩子。这种孩子出去与人捉迷藏、跳绳、踢毽子不占优势,但讲故事不是这样。十岁左右的我,就给小朋友讲小仲马的《茶花女》、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笑面人》。讲的时候,我要是不满意作者对某些人物命运的安排,就按自己的意愿即兴发挥。好些经我叙述的经典小说,都走样成严歌苓的版本。‘文革’来时,父母一夜间成了反动文人。看着几个‘红卫兵’朝父辈作歹,我大声说了句雨果的话:‘láng啊,千万别堕落成人!’”

她的故事更多的来自冷酷的现实———比如那个冬天,一对老夫妻爬到很高的楼上,吃光了半年发的糖果,然后跳了下来,留下一堆透明的糖纸……

除了编故事,少时敏感的严歌苓还擅长在大脑里储存一些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故事。“文革”期间的一个冬天,一对老年夫妻爬到很高的楼上,吃光了半年发的糖果,留下一堆透明的糖纸,然后跳楼自杀了,地上被砸出了两个坑。八岁的严歌苓好几次经过那幢楼,都看见糖纸在楼的附近飞。这一幕,融进了去年出版的《穗子物语》中的章节“角儿朱依锦”。

“大脑藏故事”的“癖好”一直延续到现在。美国留学期间,一个澳大利亚听来的移民的故事,催生了成名作《少女小渔》;在自家公寓里,被一位面相文质彬彬的少年抢去了项链,她没有尖叫,只是琢磨他的气质和举止之间的差异,琢磨出了小说《抢劫犯查理和我》;曾在美国患严重的失眠症,最长失眠34天,在《失眠者的艳遇》中,她写道:“他是一个像我一样的著书者:那种对自己潜力、才华期望过高,夜夜熬自己、榨自己,想最终从自己清苦潦倒的生命中榨出伟大声名的一类人。”在美国,她是少数几个不开车的作家。“我喜欢坐公车,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然后把他们有意思的事情记下来,还喜欢坐在咖啡馆里观察各色人等。”

零起点自学英语17个月,托福考到577分,为的是结束不顺的爱情

严歌苓说,父亲是她非常重要的读者。“别人很少说我作品不好,我害怕死在好话里。父亲会指出我作品的不是,我很看重他的意见,并且他指出的作品的缺陷,一般都会是我本身感到心虚的地方。”在亲情上满是幸福的严歌苓,在感情的路上曾经走得并不顺畅。15岁,她经历了初恋和失恋。“我是心智发育比较早,生性làng漫。15岁女兵的早恋,注定要被彻底掐灭。他比我大,但那段感情,一直是我在大胆地‘捍卫’。‘捍卫’不成,还有过自杀的念头,幻想以死亡来告诉这个世界什么。15岁时,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值得用生命去凭吊。”

年逾30岁的严歌苓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和前夫分开后,她想到出国留学。当时她对英语的了解是零。从ABC开始,自学《新概念英语》一至三册,上三个月qiáng化班,备战17个月后,1989年参加托福考试,她考了577分,取得了全奖赴美攻读硕士的资格。那会儿,她家里到处贴的都是单词。“有一次,父亲让我去西单买鱼,我捏着买鱼的票、提着篮子从家里出发了。公jiāo车上,我捧着单词书背;排队时,我还捧着单词书背。买完鱼回家,手里买鱼的票没了,鱼没了,篮子也没了,就剩下一本英语书。”

在美国,她写出了自己的大部分作品,还收获了一份美满的爱情。严歌苓把丈夫LawrenceWalker称为“王老乐”,最初走到一起,两人会有一些文化差异造成的“小冲突”。“一次我们吵架,我赌气说我要去汽车旅馆,他也不知道哄我、挽留我,还说天太晚了不安全,我开车送你去吧。”

遇到美国外jiāo官“王老乐”,三天两头被FBI找去,还要接受测谎试验。严歌苓说,爱情如同工作,要努力去“赚”

严歌苓说,最平实的感情是最深情的,爱情是要不断“赚”来的。“当你拥有了幸福爱情时,你不应该认为这就是你该有的,你固然可爱、有令人尊重的地方,但一样不能懈怠,跟你工作赚钱一样,努力去‘赚’,情感才能常新。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每天的晚饭我一定要自己做,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备好鲜花、音乐、烛光和美酒。老乐很喜欢我做的鳕鱼。从我进入他的生活,他就改吃中餐了。”严歌苓告诉记者,在他们旧金山的小院子里种满了玫瑰,长开不败。

这段美好的姻缘从一开始就“赚”得不容易。“朋友把老乐介绍给我之后,我的生活在学习、打工之外,又多了一项内容,被FBI审查。他是外jiāo官,我又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营长’,FBI三天两头来找我。那时一周要到FBI报到一次,每次差不多回答相同的问题,还要接受测谎试验。整整两个学期,从未间断。”后来,会9国语言的Lawrence辞去了外jiāo官工作,1992年秋与严歌苓终成眷属。“2004年,他才复职。要不是辞过职,他的职位现在应该已经很高了。”

从23岁开始吃安眠药很少停过,生孩子只能一拖再拖。2004年领养了只有3个月的妍妍,小家伙越长越像自己的丈夫

严歌苓和王老乐一直都非常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从23岁开始吃安眠药,很少停过,到美国后因为压力,失眠更加严重。“医生诊断是一种忧郁症,用药一直用到2001年才治愈。生孩子只能一拖再拖。过了45岁,我又觉得自己不适合要孩子了。”但是,在2004年,她的遗憾得以弥补———为了给剧本选景,严歌苓和陈冲无意中走进了马鞍山的一所孤儿院。“我一直非常喜欢孩子。我第一次进孤儿院,就被深深地震撼了,那么多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最后,严歌苓领养了只有3个月的小女孩妍妍。“她在里面最小。她出生5天就被父母抛弃在火车站,太可怜了。”

严歌苓为记者开门时,记者就留意到她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采访开始时,小女孩被严歌苓父亲抱到了里屋。采访过程中,只要里屋孩子的动静稍大一点,严歌苓就马上和记者说对不起,跑到里屋瞧上一眼。采访刚一结束,她又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还不止一次地和记者说:“你看你看,她多漂亮、多可爱啊。”严歌苓很自豪地说,孩子特别黏她,只要她在,就不要别人抱。“好几次上飞机迟到都是因为小家伙闹的”。

在看过Lawrence照片后,记者惊喜地发现小妍妍和Lawrence很有几分相似。得知这一发现时,严歌苓慡朗地笑开了:“你是说他俩凸出的额头和深陷的眼睛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额头越长越大,越长越像Lawrence。”严歌苓说,妍妍长大了,她不会对孩子隐瞒她的身世。当被问及会不会以女儿为原型写一部小说时,严歌苓说:“当然,我会把她写得很幸福。我正想替她写成长Blo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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