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转过头去看林扶桑。可是我的视线里却没有了林扶桑的身影,我立刻警戒了起来。
“你是要留在车里,还是要跟我一起下车。”我掀开车帘,转过身问子衿。
“我还是留在车里算了,我的眼睛看不见,跟着你也只能成为你的负担。”子衿虽然不明白我的意图,可是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我突然觉得跟他相处真的是件很轻松的事。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也只会让他担心而已。
我快速的像湖边跑去,可是我依旧遍寻不着林扶桑。我的心里开始有些慌乱,要知道那厮可是带着我们全部的盘缠,如果他走了我岂不是会饿死在大街上。
“少门主。”林扶桑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向前跳走了一大步。我很冷静的看着他,尽量用比较平静的语气问他:“你刚才去哪里了?”
“属下刚才去方便了一下。”林扶桑隐着笑回答我,眼中分明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哦,快去逮只鸳鸯回来。”我抽身就往前走,半路上突然回过头对他讲:“如果你下次还想搞失踪,就请彻底一点。不过在那之前,麻烦你将银子留下。”
和我玩这一套,看来欲擒故纵是大家都爱玩的把戏。可惜了,能将这招用的好的人,从来都是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只能惹人生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在生气。”我刚一踏上马车,就听见子衿清雅的声音。
“有吗?”明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下意识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你的心跳的好快。”子衿突然抬起头看向我。
面对那双无邪的眼睛,我顿时语塞,说不出任何欺瞒的话语来。
第一次我开始考虑,究竟应不应该带他上路。被一个瞎子看穿心事的感觉,真他妈不好受。
“你应该不会是在犹豫,究竟应不应该带我上路这个问题吧?”子衿捋了捋自己额前被风吹乱的发。
“是。”我干脆的回答他。
“你很有趣。”子衿低低的笑了出声。
“我可以把你的这句话当做赞赏吗?”我坐在了他的身边,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现在的情况他对我是一个谜,我对他也是一个谜。
或许辂黎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谜,可是我并不是辂黎。谁又能保证子衿不是奸细呢?只是将奸细放在身边,总比将他放在暗处,来的安全妥当。
等林扶桑将鸳鸯烤好的时候,天色早已变暗。我们三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吃着烤鸭一边烤火。
林扶桑神情的忧郁 盯着篝火发呆,表情飘忽不定。
我一想到辂黎,心中就一阵钝痛。于是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为下午的话道歉:“年轻,就应该示意的挥霍,反正有大把的时光。至于爱情,就应该尽情的尝试,反正有大把的欲望。总结起来就是人生是美好的,天下之大,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
林扶桑转过来,呆愣愣的看着我。一时半会儿我也呆了,只能对望着他。
我瞧见子衿突然促狭的笑了笑,那抹笑容里有说不出来的讽刺。
“我拥有权力了,你回来吧。我有钱了,你回来吧。你被抛弃了,所以你回来吧。人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要忘记不想忘记的事。”子衿的侧脸在篝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看来瞎子的心真的要比普通人清明,只不过有时候太过清醒,反而会活的很累。”
我此话一出,他们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天空之中唯有一轮残月,半遮半掩的隐藏在乌云背后。
我自讨没趣的嗤笑了两声,爬上马车就开始睡觉。
大约过了半月有余,我们终于来到了江南。我曾看过很多文人有关江南的描写,可是身临其境却是从前未曾想过的。
现在真想体会一下,所谓的‘烟花三月下扬州。’看一看‘日出江花红胜火。’听一听‘夜阑风雨卷帘珠。’
我一个从来都不诗情画意的男人,竟然也会产生这种闲情雅致,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这一路上我只觉得林扶桑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不只沉默寡言甚至还有些死气沉沉。
我虽然想帮他,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让他一直活在假象之中,万一有一天他得知辂黎死了,还不得毁灭世界啊。
子衿倒是维持一贯的沉默,清雅的仿佛如世外高人,不论我们的悲喜,在他的眼中仿佛都是笑谈。不知为什么尽管他看不见,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翻云堂座落于金陵最繁华的秦淮河边,站在秦淮河畔一眼望去那栋最高耸的建筑便是翻云堂了。
我站在翻云堂的门前,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一个武林大派居然建在一排妓院旁边,真不知道翻云堂的堂主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自古英雄爱美人。翻云堂建在温柔乡的旁边,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我笑着对林扶桑与子衿说。
“少门主,沿岸那一排花船都是属于翻云堂的。”林扶桑漠然的解释,对我的态度疏离而恭敬。
我虽然有些不习惯他的改变,倒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只是我再一次吃惊了,名门正派公然经营妓院,在这个时代也是被认可的吗?
第 7 章
江中波涛怒吼,江畔站着一位青衣少年,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狂风猎猎作响,吹动他的衣袍。
我站在他的身后,悄悄的打量着他,无数次我都想靠近他,可是每一次接触到的都只是空气。
他转过头淡漠的冲我笑了笑,一笑无尽凄凉。
我片刻呆立在原地,眼中充满酸涩。
这一切为什么这样奇怪,当我发现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我涩生生的站在青衣少年身后,抬头只能仰望着他。
“爹爹。”我不由自主的轻唤出声。
“辂儿。”青衣少年温柔的将我抱在了怀里,他笑着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突然觉得天地间,哪怕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只要狐离在就够了,就够了……
江水滚滚的朝东流淌,葬尽了多少往事,葬不尽的千古文人侠客梦。
我突然意识到我肯定又做梦了,这是辂黎的梦境,只是我从未想过年轻时的狐离竟也是这般风光霁月。
我站在那里就像有人用蒙太奇的手法,专门为我拍了一部电影般,静静的看着那些人和事从我的眼前掠过。
那应该是年少时的林扶桑吧,看样子可能也就十一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