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关家抹黑?”沉默了许久,这句带着颤音的话语似乎是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来的质问,关老听后不由地抬头看着那个差不多被他忽视的女人,那个被关梓陌护在身后的女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着你的家人,用这么恶毒的词语。”宁希儿紧紧拉住关梓陌的手,她站在她前面,她没有错过对方刚听到那个老人对她的唾骂时眼眸的一闪而过的哀伤。她知道这个人一旦被人误解或受伤总是一贯的沉默,该死的,她情绪异常激动,“我敬你为梓陌的爷爷,的确,让您接受这样的事情也很不容易,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说她吧,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我小时候妈妈就去世了,一直和爸爸生活,我们的关系我一开始就不愿意瞒着家长,我知道我伤了爸爸的心,但是父亲理解我,也尊重我的选择,我们谁也替代不了。”她望着身旁那个人渐渐明亮的眼睛继续道。
“我知道您有您反对的道理,但是请你扪心自问,您真的关心过梓陌吗,不是把她当做家族荣耀的象征,而是作为您的孙女当做一位亲人一样给予过一些家人的关怀。没有吧,梓陌从十二岁来到关家,前面的事情我没听她提起,她不愿意说,但是我知道她很苦,她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遇到难过的事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真的是一个有家的孩子应该表现的行为感觉吗?现在我陪着她,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而且我会永远陪着她,就算您不同意也好,撵我也罢,如果您真觉得我有什么心机的话,那估计就是我不愿意再让她感到冰冷吧。”
“即使你这样说……”关老听后不悦地冷哼一句。
“而且原谅我说话不敬,您百般阻止我们,最后还不是希望主宰梓陌的婚姻,为了自己,为了关家的利益牺牲她的幸福,权衡一下,亲情在您眼中似乎不占什么分量……”
“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我们家的事情,我们家族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的!”关爷气的身体发抖,若不是关绍旭扶着他,他或许会气的一蹶不振。
宁希儿被对方一吼顿时有点懊悔,自己真是情绪一上来说话太冲动,刚刚她气不过对方那样侮辱梓陌,攒聚了好久的勇气,像滚车驴一样不加思考直接顶撞了对方,她甚至开始憎恨对方,憎恨一切让梓陌难过的人和事,心胸似乎狭隘了许多……糟了,这样反而让事态更恶化了。
关梓陌惊讶地凝视这个人的侧脸,她没有想到宁希儿会说出这些话,这个从认识到现在性格温婉从来没发过火的女子竟然此刻顶撞了自己的爷爷,对方因为生气而脸色微红,虽然她生气起来还是有点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但是她是为了她。
宁希儿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关梓陌,望进关梓陌异常冷清的眼睛,她更加懊悔,这些话她本不该说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样说出来反而会让梓陌听着更加难受,遇到这个沉默寡言却敏感纤细的人,她怎么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反而更加变得焦躁不已。
宁希儿没有注意到对方望着她早已苦恼皱眉的脸,对方伸手抬起她的脸,抚摸了几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牵起她的手。
“否定希儿,就是否定我的存在。若是你觉得我对不起关家,我可以脱掉这个姓氏。”说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拉住还处在木楞的她走出客厅。
铁门合上的巨响声将充满硝烟的城堡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雨停之后,闲云出岫,耳鬓厮磨
关老爷子气的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管家赶紧递过药丸,喝了药,这才感觉好一些,这个让他气的牙痒痒的孙女竟然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赶紧找人把……”
“爸,”一直保持缄默的关绍旭打断他,幽幽开口,“还是算了吧,您管不了她,如果您这样一直坚持,结果最后就像大哥一样。”
关老爷子闻言一怔,脸上多出来一分苦涩,管还是不管?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当初大儿子,这个从小到大优异到让他省心的儿子,原本他想着他提早下位让对方作为他唯一继承人,可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冷漠淡然的儿子有一天竟然为了一个法国女人违抗他、放弃本该拥有的一切事物。他剥夺了对方所有的东西,希望对方可以知难而退,没想到大儿子竟然毅然决然地离开本家,从此不踏进半步。
他们过得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只知道在对方有了第二个孩子以后,他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空难——
留下了两个懵懂稚嫩的孩子。
孩子无罪,只是当他看见那两个孩子几分相似的法国母亲的脸时,他还是很难接受。对于儿子他心疼,对于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他还是几分排斥。所以他便托付儿子生前的专用律师替他们找到尚好的福利院寄住下来。
那年梓陌九岁,逸宸四岁。
春去秋来,就这样过了三年,他本打算就这样让她们健康成长,找到良善人家,就寄托出去,从此与关家无关,是的,当时他并不想给这两个孩子冠上关家的姓氏。但是,有一天他接到通知得监护人亲自去看护一下,是的,他差点忘记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了。前一次看望这两个孩子还是三年前的遥远一瞥,这次他看着这两个孩子——
浑身湿透,衣服破烂,瑟瑟发抖。满身泥泞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护着弟弟,额头上被磕出血水。那种冷漠疏离的戒备眼神望着他。
原来是福利院的大孩子欺负了她们,至于具体原因谁也没说明白,那双眼神,和儿子一模一样的眼神,无关其他,在做身体机能测试的时候,她们超乎常人的愈合力反应能力让他着实惊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便把她们接回家自己抚养。
“这是绍衡对我的报复吗?”像是自言自语,老人明显疲倦了不少。
他看着窗外的零碎的雨点,叹了一声,他果真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亦或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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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寂静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她们一前一后,她把她的手拉着往前走。
宁希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关梓陌身后,侧过头看向梓陌的侧脸,她有些跟不上对方节奏,她回头看向那扇闭合上的铁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窗外的雨势愈发凶猛,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玻璃窗,宁希儿拧着眉,对方这样严肃的背影让她不敢吱声,只好跟在对方身后,走上楼梯,关好门。
屋内漆黑一片,一股清冷的薄荷气息扑鼻而来。
黑暗中看不见梓陌的脸,对方将她紧紧搂住,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宁希儿头靠在对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香气,过了一会儿嘴里嗫嚅了几下,“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关梓陌没搭话,还是这样半曲膝盖搂住她。
她在生气吗?宁希儿有些慌神了,抬手想拍拍对方的后背,话语里带着满满的愧疚,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梓陌的爷爷,刚刚她实在是太失礼了。
“梓陌,我……”
“你没错。”
她与她同时发声,她的声音盖过她的声音,关梓陌支起身体,抬起冰湖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脸上较之之前多了一分人气,伸手爱抚希儿的脸颊,慢慢绽放一丝淡淡的笑,“你没错,你在为我打抱不平吗,希儿?”
“当然啊,你不知道刚刚我多气听到你爷爷那些话!真是的,说的太坏了,要是我以前,我肯定……”
“肯定什么?”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愉快。
“我肯定……肯定再说他几句!不用你拉我就带你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哼。”
关梓陌看着对方为自己打抱不平气鼓鼓小红脸,原本面色黯淡的脸颊逐渐明亮,低下头凑近对方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
宁希儿听着对方低哑的一声“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落泪。其实她哪里知道对方小时候有多苦,有一次夜晚的无意聊天,梓陌一笔带过了她小时候的事情,那些久远的、孤单的事情,有些事,她不说,她也能懂,遇到她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可以这样了解一个人,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游离的眼神,她都知道——
这个人,若是没有她的陪伴,正如对方亲口所说,将会一生寂寞吧。
“雨停之后,我们回家。”吻上对方柔和下来的眼脸,轻声说道。
“好。”
“对了,还有小宝。”
“好。”
宁希儿听着对方不假思索地答应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我们回家。
雨下了一整夜,雨水冲刷着这些久未逢甘雨的道路。她们两人就住在本家一晚,她与她紧紧相偎。宁希儿靠在对方的怀里,聆听着梓陌平稳的心跳声,沉沉入睡,在她睡着的时候,她似乎感受到天使正在抚摸她的脸颊,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像对待珍宝一般。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
空气中弥漫着前天晚上大自然雨水浇灌的清新。当宁希儿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然坐进了车内。
“哎?这是……”
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望向旁边开车的人。
关梓陌四平八稳地开着车,感受到身边人疑惑的视线,这才幽幽开口,“醒了?”
“嗯。”
“那再睡一会儿,还有两个小时。”一脸淡然地说出口,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
“?”疑惑地扭过头,看了希儿一眼,蓝色的眼眸困惑的神情倒显得有几分呆萌,“饿了?”
“不是,我是想问我怎么会在……”宁希儿揉了揉眉心,没吃早饭就坐车里或许却是有点犯晕。
“mau——mau——”一阵细小微弱的哼哼声打断了宁希儿想问的话,若不是车子停在了红绿灯的档口上,还真是听不到后面的声音。宁希儿疑惑地扭头看向后座,一个黑色鼓鼓的大背包。定睛瞧了瞧,黑色的背包里面似乎装着活动的生命体,动了动,拉链慢慢往下扯开了,伸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mau——!!呜呜呜——!!”小宝原本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当视线触及到宁希儿之后,红扑扑的小脸袋皱成了一团,然后嘴里开始呜咽起来,眼泪如泉涌般汹涌而出,宁希儿心疼地扯过安全带支起身子抱过小宝,放在怀里努力让这个委屈的小奶娃不哭不哭,小宝嘤嘤地趴在宁希儿的怀里,哭的好伤心,小手指还义愤填膺般有意无意地指着身旁的关梓陌哭诉着对方的恶行,不用想,又是关梓陌在她睡着的情况下欺负了小宝。
“你怎么能把小宝放在背包里呢。”宁希儿一口一个亲亲小宝的小手指。
关梓陌斜眼看了对方抱着小鬼的亲密行为,酸水汩汩直冒。挑眉不爽说道,“我怕这个小鬼打扰到你休息。”
“小宝很乖的。”看着在她怀里渐渐安静的小家伙,宁希儿为小宝小小打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