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起解 作者:未夕【完结】(54)

2019-02-20  作者|标签:未夕

  千越说:"早上,吃了半个肉包,可能有点冷了。"

  陈向东走了出去,很快拿来了点滴瓶,细心把针头戳进千越的手背。

  陈向东的手厚实而温暖,非常的稳定,给人以巨大的安定感,温和地把千越因疼痛而四下飞散的思绪轻轻聚拢来。

  千越说:"刚才谢谢你陈医生。"

  陈向东笑起来,"我是不是劲儿很大?以前,很久以前,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个子很小巧,我对她说过,我一个手就可以把她举起来。她笑我是山林莽汉。"

  疼痛象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越感觉自己象是风波上的一叶小舟,陈向东温和的话语,轻轻地抚慰着他疼痛的身心。

  千越笑起来,"我听说大夫是需要很好的体力的。"

  陈向东说,"的确是这样。我甚至可以扛起一个氧气瓶一口气上到八楼。"

  千越停一下,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陈向东,"陈医生,我知道,上个星期的药费,是您给垫付的。谢谢!"

  陈向东拿过信封,折成两半,又放回到千越的口袋里。

  "千越,"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你哪里来的钱?"

  千越想一下,低声道:"放心陈医生,我糊涂过一次,错过一次,不会再错。是我父亲,从国外,给我汇来一笔钱。我们,有多年...没有联络过...我本来是不想要的,只是..."

  陈向东拍拍他的肩,"这样,我就放心了。父子哪有隔夜的愁。我们家,世代行医,主攻妇科,当年我选神经外科,父亲几乎与我绝裂,可是这次我回国,最高兴的,就是他。"

  陈向东用沾湿的棉签润一润千越干裂的嘴唇,"胆囊炎特别要注意饮食,发作的时候,甚至水都要少喝。以后荤的东西,一定要少沾,不是什么大病,痛起来却是要命的。过些曰子,可以的话,做个手术吧。年纪青青的,常这么痛不是办法。"

  千越说,"总要等到..."

  陈向东拍拍他,"是,我明白的。"

  千越回过头,有一滴眼泪划过面颊落进雪白的枕间。千越掩饰地问:"陈医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是现在是你的夫人吧?"

  陈向东低头笑道:"不。不是。所以说,千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陈向东调一调点滴的迅度,说:"你睡一会儿。我去查房。"

  千越说,"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陈向东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我只有兄姐与小妹。如果我有弟弟,我希望他象你,千越。"

  三天后,以诚转回特护病房。

  千越吊了三天的点滴,手背上青紫连成一片。千越用纱布把手包了起来。

  以诚在他手心里写字:手怎么了?

  千越写:破了一下,擦破了皮。

  以诚摸着那层纱,很久很久。

  千越说:"有东西给你看。"

  千越捧过来一个鱼缸。"宁可姐拿过来的。"

  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缸反射出水晶一般的光来,宁可心细,给添了一株绿绿的水草,柔漫地在水里摇弋。以诚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玻璃缸边缘,受了点惊吓的两条小鱼急急地摆着尾,划出道道水纹。以诚依恋地看着它们,又看着千越。千越突然俯下脸,亲在以诚干干的嘴唇上。

  以诚拉过千越的手,写道:我多么想,爱你一辈子。

  千越凑在他耳边说:"那就爱一辈子吧。"

  一辈子,可以长,也可以短吧。

  千越想。

  第二天,N城突来寒流,气温骤然降了快十度。N城进入了初冬。

  46

  以诚的病况就在那个冬季即将来临的时候,慢慢地趋于恶化。

  倒底,他的肌肉还是开始萎缩了。千越已经将每天的按摩增加到了两次。每次下来,千越都累得满头大汗,自己也仿佛大病一场。宁可说,早上的那一次按摩,就让她来。千越笑笑说,"是以诚这个家伙,是个封建脑壳呢,还是我来吧。"

  千越又对宁可说,"姐,公司那头,你还要多费心,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容易了。"

  宁可笑道:"那个不用提了。明天给你送春卷来吧,我看见有新鲜的韭黄上市了。我拿手的,你尝尝。"

  隔一天,千越发现,以刚在给以诚做按摩。一连几天,每天一大早,以刚都会来,给以诚做了按摩再去上班。千越知道他在一家保安公司上班,平时也挺忙的,还有父母那边,多是他与姐姐在照顾。千越跟他说,自己一个人忙得过来,请他不必这样赶成这样。他也不说话。

  突然有一天,他握了以诚的手,把千越叫过去,他说,"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爸是有点儿糊涂了,我做长兄的,代表一下吧。"

  他从口袋里抱出一个红布袋,倒出两只一式一样的银戒,简单的一个环形,套一只在以诚的手指上,拉过千越的手,也在他的手指上套上一个,然后, 把千越的手放在以诚的手上。"千越,"他说,"不值什么钱,是爸妈的意思,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千越,能遇上你,是以诚的福气。"

  千越说,"这话该我说,能遇上以诚,是我的福气。"

  以刚呵呵笑道;"你们俩个,都有福气。千越,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你要么打回来,要么...就...那么地吧。"

  千越看向以诚,以诚也看向他。目光如相牵的手,你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你。

  千越回头说,"好的,是大哥。"

  以刚伸出手,拍拍千越的肩,顺手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掌,就象他以前常对以诚做的那样。

  千越把以刚送走,回到病房,看见以诚抬了手,把那银戒凑在眼前细看。

  千越握了他的手,微笑着看着他。

  以诚也看看他,然后,把目光转向一边。

  千越突然地在以诚的目光里感到一点点特别的东西,他的坚强达观的以诚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以诚,眼中一片那是什么?是绝望,仿佛他 在说,太晚了,太晚了。这样的目光,叫千越脊背上起一片冷汗,他拉一拉以诚的手,叫他。以诚再望向他,用手背蹭一蹭他的脸,象是安慰,带着无限的依恋。

  也许以诚自己是有预感的,身子不能动,心好象特别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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