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琰皱了皱眉:“不必,我倦了。”
卫长轩扶着他的胳膊,向方明低声道:“让乐工和侍从们都散了吧,我送他回墨雪阁。”
墨雪阁里弥漫着熟悉的水沉香气息,这是极能安神的名贵香料,可杨琰的脸色始终不好,似乎十分疲倦。卫长轩替他卸了沉重的发冠,又替他脱去外袍,他并不大会这些服侍的活计,动作略显生疏。
就在他费劲地解杨琰腰上玉带繁琐的扣饰时,杨琰忽然开口道:“卫长轩,今日之事,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对自己的亲哥哥,太过心狠手辣了。”
卫长轩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我只是奇怪,你那么简单就杀了杨玦,为什么要刻意折磨杨玳?我原以为你对他二人的恨意是一样的。”
杨琰摇头垂下脸:“我对杨玦根本谈不上恨意,不过只是嫌恶而已,他太过愚蠢,害死了父王,还险些害死了你。这个人,活着也是无用,我杀了他,只是让世族们断了c-h-a手宗室的念头罢了。可杨玳……”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不会懂,我有多恨他。”
卫长轩看出他这个样子很不寻常,不由轻轻问道:“也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杨琰的脸色在灯下苍白无比,嘴唇颤抖得厉害,“他害死了我阿妈!他害死了我阿妈啊!”
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这个秘密在他心中藏了十几年,每日每夜都啃噬着他的骨髓,在他终于能说出的这一刻,心底无尽的悲伤终于破闸而出,他最终嚎啕大哭了起来。
卫长轩显然震惊极了,他伸出手,却不知该要怎么安抚他,只得紧紧把他抱紧了。记得义父被人害死时,他的心也是这样被仇恨所占据,而害死杨琰至亲的却是他亲哥哥,他心里的愤懑应该更甚过自己吧。想到这里,卫长轩的心里忽然剧烈动摇起来,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痛苦,又让人绝望。
“也奚……”卫长轩轻轻摸着他的头,“我明白你恨他,可是就算折磨他,让他痛苦,难道你的心里就会好过吗。”
“你不懂,”杨琰摇着头,他退后一步,离开了卫长轩的怀抱,咬着牙道,“你知道么,如果不是他,我的眼睛不会瞎。我不该生来是个瞎子,我原本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看天空,看飞鸟,看晨曦时天光乍破,看黄昏日暮夕辉。可是,从他给我母亲下毒的那刻起,我就注定失去了我的阿妈,我的眼睛,还有我的一切。”
卫长轩看着他,心里像被揪紧了似的疼。
杨琰忽然抬起头,缓缓道:“卫长轩,我在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不甘。我原先一无所有,但这天下的东西,只要我想要得到,我就会想办法去谋夺。可有一件事,我却永远都做不到。”他咬着下唇,泪水决堤而下,“我竟然看不见你。卫长轩,你知道我有多想……多想亲眼看看你么?”
第57章 缱绻
那一刻,卫长轩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击中了,时光在一霎时倒流,他还记得年少时两人并肩睡在榻上,杨琰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他:卫长轩,你长得什么样子?他还记得杨琰的手指无数次从他眼角眉梢流连而过,指尖颤抖又缱绻无限。他想自己应该是太粗心了,竟从没在意过杨琰摩挲他面孔时眼底流露出的悲伤。
“也奚。”卫长轩张了张口,声音又哽在了喉咙里,他想去抓杨琰的手,可杨琰固执地把手缩在衣袖里,捏得紧紧的。
“卫长轩,”杨琰扯动着嘴角,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还记得从前在府中,侍女们总爱私下议论你,连洛兰都笑说你生得极好。后来为求生计,你每月去坊间- she -柳,被人称颂‘卫家儿郎,其美无度’。再之后你出征归来,入朝为将,连朝臣们也赞你是玉树之姿,松下高风。甚至与你交战的燕虞人,都给你起了个绰号——乌及苏尔。方明同我说起这件事,原意大约是想告诉我,你在战场上威风极了,让我替你高兴。”
“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只觉得可笑……”他说到这,掩住眼睛哽咽着道,“可笑这天底下人人都能看见你卫长轩,却唯独我不能!”
他说完,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屋外又隐约传来风雪吹动窗棂的声响,卫长轩怔怔站在那里,听着冰冷的风雪声和杨琰隐忍的哽咽。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好像稍一喘息胸腔就疼得快要裂开。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呼啸的冬夜,他们两个蜷缩在一起取暖。他那时便想,待到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他再不要让杨琰受这样的苦,他要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取来,放在这个小公子面前,让他高兴。可是原来杨琰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他的心愿十分简单,就只是想看自己一眼,却永远都不能实现。
他默默走到杨琰面前,俯身抱住他,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杨琰却不肯动弹,伸手攥紧了卫长轩的衣襟,他脸上骤然闪过厉色:“你知道么,我甚至想过,把你锁起来,藏起来,藏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除了我,谁也瞧不见你。你是我一个人的卫长轩,谁也不能把你夺走。”他忽然把脸埋到卫长轩的胸前大哭,“外祖曾告诉我说如果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要把自己变成魔鬼。我知道,自打有了这个念头,我便已经是一个魔鬼了。”
卫长轩一震,他咬着牙道:“我不准你这么说,你不是魔鬼,你是我的也奚。”
他再不准杨琰这样坐在地上痛哭,径直把他抱到了榻上,而后握着杨琰冰冷的双手,低声道:“也奚,不要再哭了,你知道我见不得你哭。”他轻轻拭去杨琰脸上的泪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别人看不看得见我又如何,我的心在你那,谁也夺不走。”
听了这句话,杨琰怔怔抬起脸来,眼角却不自觉还有泪水滚落。卫长轩叹了口气,凑上前轻轻吻去了他脸上的泪珠,他的声音轻得仿佛耳语:“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有没有将我锁起来,我都是你的。”
杨琰呼吸一滞,他脸上是卫长轩温柔的轻吻,手掌下是他有力的心跳,他忽然觉得眼前并非是一片黑暗,仿佛有万丈光芒从头顶落下,将他心中的y-in霾一扫而空。
卫长轩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道:“也奚,我们真正的在一起,好不好?”
杨琰微有些疑惑似的,喃喃道:“真正的在一起?”而后他又恍惚明白了,不自觉咬住了下唇,轻而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因着燃有地龙的缘故,这样隆冬的夜里,室内依旧温暖如春。屏风后临近床榻的地方还设了炭盆,盆内炭火烧得正旺,杨琰的脸已有些发烫。他知道卫长轩正在看着自己,可是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倚在榻上,双手不自觉揪住了身下的锦被。
卫长轩大约是察觉到他这微小的动作,他抓了杨琰的手拉过去,而后轻如羽毛的吻细密地落在他指尖上,他喟叹似的道:“也奚,不要怕。”
杨琰的手指极是敏感,被他温暖的唇瓣触碰着几乎要瑟瑟发抖,可还是摇着头道:“我不怕。”他只是觉得焦渴,卫长轩的气息暖暖地拂在他的面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身上一层一层地出汗。
先前那身繁复的衣袍已被脱去了,解去宽大的玉饰腰带后,杨琰愈发显得腰身纤细,单薄得都有些可怜。卫长轩低头看着他,只觉那眉眼明明都是熟悉的,可却比往常又有所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痛哭过的关系,杨琰的眼角染了一层薄红,像是初春的桃花瓣,眼尾的睫毛还有些s-hi漉漉的。卫长轩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长长的睫毛,指尖流过又酥又痒的感觉,那痒意直拨动到他的心底。
“也奚。”再次喊出这个名字时,卫长轩自己都觉出声调变得古怪。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之人正在发抖,而他自己也并不镇定,他的手指落在杨琰亵衣的衣结上,犹豫了片刻,终于解了开来。
他二人虽从年少时便常伴在一起,可裸裎相对的时候却屈指可数,卫长轩似乎是头一次这样清楚地看见杨琰的身体。只见他肌肤细嫩,白皙的胸膛微微泛着粉,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卫长轩只看了一眼,脸上便是一热,他心底的欲望像烈火般升腾了起来,烧得他几乎有些晕眩。
杨琰看不见他情潮涌动的面孔,也看不见那双深沉如同暗夜的眼睛,他只是觉得无措,喃喃道:“卫长轩。”
卫长轩抓着他的手:“我在这。”
杨琰像是要哭了:“我想看看你,”他嘴角不住颤抖,“我想看你……”
卫长轩堵住了他颤抖的嘴唇,他贴着杨琰的唇模糊地道:“也奚,你摸摸我吧。”他抓着杨琰的手按到自己身上,“我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你都细细地摸一摸。”
杨琰被他抓着双手,从他的肩头摸到胸腹,只觉手掌下的躯体骨骼修长,肌r_ou_薄而匀称,真如一把坚韧锋利的宝剑。
卫长轩感觉到他的手指一点点地在自己身上摸索,从小腹滑到腰侧,顺着脊背的肌理攀上肩胛,他们最后几乎是搂抱在一起,密不可分。
他心中又蔓延开那种微妙的酥痒,半天才含着笑意问道:“摸够了吗?”
杨琰眼中涌起模糊的泪光,他摇了摇头,那神色显然是在说不够。卫长轩与他脸颊相贴,轻轻吻着他耳朵:“也奚,你不亲我吗?”
杨琰怔了怔,他转过脸,寻着卫长轩的唇贴了上去。他并不太会主动亲吻,有些生涩地舔吻着卫长轩的唇舌,可偏偏就是这生涩的动作让卫长轩更为情动,他一手握住杨琰的腰,另一只手径直覆上了他的胸膛。他清楚地感觉到手掌下那颗柔嫩的r-u首已颤巍巍挺立起来,来回磨着他的掌心,而杨琰像是经受不住这样的爱抚,身体一阵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