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下 by:四时江南【完结】(37)

2019-02-21  作者|标签:四时江南

水泼醒,继续这场酷刑。很长时间里,刑场上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刀片着肉时,那骨肉分离的钝响,肉片着地时,血

滴在地上的轻响,这是他们这一生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纪清言的右手臂只剩森森骨架,侩子手绕过去,打算凌迟他的左手臂。纪清言忽然抬头,投给花清浅一个眼神,侩子手

以为他想说什么,他却仰着头,看了一眼天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是有话要说吧,却觉得距离太远,说了我恐怕也听不到,是么?花清浅抬头,看了看纪清言头顶的那一片天,云彩飘

着,也不过片刻,原来在他头顶飘移的云就到了自己头顶。花清浅忽然一个用力,撞开在身后的太监,一路跌跌撞撞跑

到刑台之上。刑台上全是血,他滑了一跤,身上手上脸上沾满了纪清言的血,他却还是爬到他身边,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清言,醒醒……”他轻轻拍着他的脸。

纪清言睁开眼睛,用力笑了一下,叫他的名字:“清浅……花清浅……”

“我在,是我。”花清浅也笑笑,似乎此刻不是在刑台之上,也不过是花府后院,两个人谈谈天,聊聊该如何整饬花园

“清浅,我送你的红豆……你可还带着?”

“带着。”花清浅从腰间扯下荷包,交到他举着的左手中。纪清言把荷包举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交还给他

:“此物……最相思……清浅,你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花清浅摇摇头,纪清言沾血的手指移上来,抚摸花清浅的鼻尖唇角:“清浅,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后悔。”

花清浅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把怀中人抱得更紧。午门外马蹄得得,忽然冲进一个人来。那人下马,立刻有侍卫涌上

前,不让他靠近。他大吼着,几鞭子就把侍卫太监抽到一边。

“我是慧王,谁敢拦我?!”

没人敢栏慧王。荣萱一眼就看见刑台上的花清浅和纪清言。太后令自己的心腹从奉先殿带出花清浅,同时南玖将纪清言

判了凌迟,他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南玖已经疯了,太后却纵容,甚至帮助他发疯。荣萱一

路跑到刑台上,刚看了纪清言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

那个言笑晏晏,眸光里总有着许多猜不透的情绪的书生,已经不在了。

他静静走过去,花清浅和纪清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两个人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拥抱着,谁也不放开谁。良久,花清浅问

:“清言,你活着,难过么?”

纪清言微弱地点点头,忽然笑开:“我活着,不过想再见你一面,告诉你这句话,如今,心愿已了。”

“纪清言,你是个傻子,难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自己做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后悔?”花清浅把脸贴在他额头上,轻轻

地蹭了蹭,“下辈子要记得,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万一做了,也别后悔。”

“我记着了。”纪清言笑着,忽然头猛地向后仰,喉结耸动了几下,整个人就这样没了气息。

花清浅丢开小刀,把纪清言的尸身交给荣萱。怀里空了,他忽然茫然起来,好一会儿,才拉着纪清言的手,对荣萱吩咐

道:“你把清言,埋在咱们家花园子里,就在那棵梅花树底下,树一个墓碑。清言不是乱党,别叫人糟践了他。”

“清浅……”荣萱泣不成声。

花清浅站起来,身子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倒。他遥远地与站在宫墙上的南玖对视,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他看着看着,忽

然一阵大笑,更显得疯癫。南玖面目冷静,甚至有些肃穆,静静待花清浅笑完,对身边人比了个手势。太监悄悄围住刑

台,花清浅冷眼环视一圈,大声道:“南玖,你休想!”

南玖冷笑一声,太监们一拥而上,将花清浅按倒在地。花清浅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荣萱分明看

到他口中溢出血迹,他抱着纪清言的尸身,心里渐渐有了决断。

第50章

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纪清言的笑脸。

还是那副样子,有些光华内敛,眼角却藏不住的狡黠。今日的他,比平常还添了几分深情,靠上来同他并肩坐着。四周

忽然现出群山碧水,脚下踩着嫩草,身旁就是鲜花。花清浅便知道这是梦,更加珍惜起来。

只有在梦里,见到纪清言才能没有一点怨,才能骗自己,这个人他爱我疼我怜惜我,才能一遍遍念着他说过的话,沉沦

下去。

所以他才恨不得总是这样睡下去。纪清言在梦里同他说遗憾,没能完成他的心愿,又说起自己早已生无可恋,只盼来生

。花清浅淡淡笑着,不回话,抓着他右边空荡荡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纪清言是他对幸福的最后一点向往和努力,丢了,他不知道靠什么活。

再长的梦,也有醒的时候。花清浅依稀记得,自己在南玖床上很不配合,甚至抓起床边摆着的瓷瓶打破了南玖的头。南

玖盛怒之下把他扔进这个地方来,指天誓日说永远不会放他出来。花清浅用手臂支起身子,环视了一圈。

冷宫从来都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这个“冷”字。时值深秋,冷宫里莫说生火的木炭,连窗纸完整的门都没有。花清浅站起

来,他所在的是个大殿,空空旷旷,墙壁结满蛛网。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下绊着了,狠狠跌了一跤。这才回头看看,

刚刚躺在一块不太平整的石板上。他揉揉跌疼的膝盖,半爬行着摸索这块石板。石板上隐约看得出朱红的“德”字,后

宫里能受封这样一个字的嫔妃,怎么还沦落到宫殿成了冷宫呢?

他撑着石板,腿上用力站起身,冷风倒灌进来,他身上胡乱穿了一件薄衫,根本不能御寒。疾走几步关上门,却在稍微

用力那刻,门“吱呀”一声,掉了。

要不是花清浅退得快,就要被它砸着。他靠在门框上叹气,把门扶起来靠门框抵住,好歹能挡些风。再多的法子也没有

了,只能蜷缩起来取暖。可他实在想看看自己的新家,大概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度过了。

大殿外头有个院子,杂草胡乱长着,到了秋天,灰黄一片。花清浅手里没有火石,不然拔出来点着了,起码抵御一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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