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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顾盼生跑了 ...
断腕事情之后,又过去了十多天,马修的状况并未得到改善,除了顾盼生不再拿链条锁着他。
离开令他倍觉耻辱的红木大床,马修推门走到外面,本以为顾盼生就在这附近,可过了近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他人影。
马修本已死寂的心再度跳动起来。热血顿时冲上脑门,手也在轻轻颤抖,那是重新燃起希望时的悸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修疯狂地沿着唯一一条下山的路拔足狂奔。身后的肿痛无情叫嚣着它的存在,马修光洁的额上逐渐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关,对这些根本不管不顾。或许顾盼生以为他下不了床,所以没有绑住他,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马修暂时不想去深究,这一次也许是最后的希望,他一定要逃走!
从小道两边延伸出来的小树枝扫过脸颊,带出细长的血痕,马修恍然未觉,只一味发足狂奔,一颗心怦怦怦跳得格外激烈。
当身处市集时,马修仍疑似在梦中。他真的从那个让他夜夜梦魇的男人手中逃了出来。
站在人群中,相对于其他人鲜活的面容,马修的脸色显得过于苍白。
茫然的眼神环顾四周,马修的反应一时还有些迟钝。正当他思索下一步时,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马大人?!”
先是犹疑的话语,等到马修转过身后,那人欣喜地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马修,激动道:“马大人,真的是你!属下可算找到你了!”
马修被那人晃的有些头晕,他挣脱那人的怀抱,轻声道:“倪捕头……”
“是我,是我!”倪捕头笑开了一脸花白的胡子,连声道:“李旬彭祥也都来了。大人,这两个多月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大伙儿好找。”
似乎感染到倪捕头等人的喜悦,马修的心也浮上暖暖的感觉,他问道:“你们没有发现我留下的线索?”
倪捕头臊这一张老脸,干咳两声后方道:“起初大伙儿都没发现。后来半拉月过去也没见大人回来,我们才开始发急。后来…后来,不瞒大人,后来还是那专门清扫后院的童儿发现了大人留下的线索,我们这才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却让大人受苦了。”
倪捕头见马修脸色苍白,直以为他这几日日子过得清苦,却不知马修遭到的灾祸何止“受苦”二字。
“天意啊……”
“啊?大人,你说什么?”倪捕头没有听清楚,竖起耳朵想再听一遍,却见马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三个大男人围着马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马修几乎昏过去。他不想自己的身体竟差到如此地步,不禁有些心惊。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顾盼生去了哪里,为什么自己那么容易就能逃出来。
忽然,彭祥插了一句进来:“大人,说起来属下刚才还看到了顾公子……”
猛地瞪大双眼,马修一把揪住彭祥的前襟,厉声道:“哪个顾公子!?”
彭祥何曾见过自家大人发狠的模样,不禁有些吓傻了,愣了愣才嗫嚅道:“就是常来找大人你的那个顾公子啊…”
“他去了哪里?”
“他…他往那边跑、跑了…”彭祥被勒得都快喘不上气来,颤巍巍地往西边指了指。
“跑了……”
倪捕头见马修抓着彭祥兀自出神,他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搭上马修的胳膊,说道:“大人,这顾公子也不知怎的,见了我们掉头就跑,追都追不上。大人这几日都与他在一起么?”
说着话,掌下暗使巧劲,把彭祥成功从马修的“mo掌”下解jiu出来。
马修呆呆地立定在原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面上的神情五味呈杂,让倪捕头等人看了既担心又不安。
末了,马修抬起头,看向倪捕头,眼中放出晶亮的光芒,仿佛又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
“倪捕头,你马上带着李彭二人,往顾盼生逃走的方向追缉。我去趟这里的衙门,请求当地guan府的支援。快!事不宜迟!”
“是!属下遵命!”
虽不清楚抓人和案件之间的纠葛,但倪捕头凭着当差的本能,立刻展开行动。
然而,顾盼生再度如鬼魅般,任凭他人翻遍每一寸土地,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而且,这次即便是马修,也猜不出他会去了哪里。
戴着面具的顾盼生,马修能够猜出他的某些心思。
去了面具的顾盼生,又有谁明白他心中真正的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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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布衣(完) ...
马修又重新坐回到凤阳县县衙的书案后。
沉静的眼神,微抿的嘴唇,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个带着一脸坏笑的俊美男子会突然破门而入,手上拎着某阁某院的名产吵吵着要喂他吃;吃完后顺手捞过马修喝过的杯子把剩余的茶水灌进自己嘴里,这个不管说多少次都改不过来的坏习惯。
明明有礼部少卿的官职在身,却偏偏不务正业地成天跑他这儿来混日子。一旦艾师爷有心说他两句,他就开始装疯卖傻,跑马修这儿来卖乖兼躲风头。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缓缓地默念着古人遗留下来的诗词,马修清楚明白,很多东西已经变了,而且被摧毁得面目全非。
屋内的灯忽然“哧”地一下熄灭,马修抬手轻轻擦去眼角溢出的清泪,在茫茫夜色中扬起最后一抹笑容。
故人余音尚存,行踪缥缈山间。试问人心非铁,堪得几许情深?
黄花寄取孤魂,春风不度痴人。纵有千年追寻,终究化作烟云。
顾盼生的下落终成迷踪,这四件命案被马修整理成卷,命为“天香涎”案,送交大理寺复阅。
这一日,马修如往常一般批阅大小案卷,忽传宫里头送来sheng旨。
前来宣zhi的蔡公公已年过花甲,虽是去了势的人,生平却最敬佩为民做主的好guan。蔡公公曾在宫中听闻过马修断案如神的逸事,这道sheng旨是他主动要求来送的,否则以他的资历,大可不必如此奔波。
展开黄色缎面绢帛,朗声宣读完圣意。待马修接过sheng旨,蔡公公上前一步,亲自将人从地上扶起。
蔡公公看马修的眼神,就如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自己的孙儿般充满慈祥。
“马大人,此次凤阳县四桩人命案,案fan却在逃,皇上对此甚为不悦。此次令你戴罪立功,也是承蒙皇恩浩荡,皇上体恤下臣。你要好好珍惜此次良机,协助大理寺正卿董品跃大人,以图早日缉回逃fan顾盼生!”
马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听他轻声说道:“下官明白。不知这位董大人何时会来?”
“最迟后天。”
这位董品跃大人如期在第三日的正午抵达凤阳县。马修将他迎入驿馆,扫去一路风尘后,董品跃便直接切入正题。
“本官听说,你和“天香涎”案fan顾盼生是旧识?“
“是。”
“你和他都消失过一段时日?”
“是,下官前去追拿顾盼生归案。”
“为何单枪匹马一人前往?既然找到了犯人为何不立即抓回衙门?”
董品跃突然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势。
“马大人,你该不会徇si枉fa,故意放纵凶犯罢!”
马修撩袍跪倒,说道:“下官绝无此意,请董大人明鉴。”
董品跃站起身,他生了幅颀长的身形,兼之外表俊朗,铁面无私,在朝中颇具威严。甚至连当今皇上也要给他三分颜面。
“不管是否有意还是无意,本官以为,此案你不便再多参与。且,在此案之中,你仍有si纵凶犯之嫌,若无可信理由,暂先停zhi查办,听候发落。”
“董大人!”马修抬起头,急声道:“让顾盼生脱逃,下官确难辞其咎,但恳请董大人给下官一个戴zui立功的机会,协助大人追回顾盼生。”
马修有很多话想问顾盼生。顾盼生在qin占他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马修的心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日夜疼痛难当。
哪怕龟裂的缝隙再难愈合,哪怕此生都要背负彻骨的疼痛,马修也要让自己死个明白,死得无憾。
如果不能亲自追回顾盼生,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马修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哀求之意,然而董品跃心硬如铁,根本不为所动。一旁随行的侍卫得到指示,上前几步,两个人拉住马修的胳膊,另一个人解开他的官袍,摘下头上官翎。
仅着月白中衣的人复又跪到地上,恳求道:“董大人,请让学生以布衣之身随侍在大人身旁。”
董品跃对他这种击打不退的执著倒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他故意奚落道:“你既不是女子,在本guan身边也沾不到好处。”
马修不卑不亢道:“没人能比学生更了解这桩案情。更何况,皇上曾下sheng旨,命学生协助董大人尽早缉拿顾盼生归案。”
“哼,既如此,你便留在本官身边罢!”一拂袖,董品跃略带薄怒转入后堂。
自此之后,马修以随侍的身份留在大理寺正卿董品跃身边,他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也许一直要等到顾盼生归案,纠缠在两人之间齿轮才会再度转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