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赶来,她装作不支到地,先杀了前头那个匆忙来查探的刀客,再强运内力,扑杀了那个剑客。
将四具尸体都扔进海里,不敢再向那春风楼,却也不知要往何处,天地悠悠,却似乎无处可让她这孤魂野鬼容身。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头痛欲裂,失血过多,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冰泉冷涩弦凝绝
这回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
一张慈祥的老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想要坐起,腰间的疼痛却令她一抽,整个人都失去力气,倒在床上。
“老身是春风楼的管事,姑娘唤我李妈妈就好了。”老脸的主人眉开眼笑,声音腻得令人发指。“敢问姑娘是谁,又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我是谁?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发现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踟蹰间,随口说出了她唯一想得起的一个名字,编了一个理由:“怜星,我叫怜星。遭遇海难来此。”
“海难?”李妈妈的小眼里泛出精光,“真是巧了,老身有个远方侄女,也是叫这个名字,说好搭船过来投奔老身,原本这几日就要到的,谁知一直就没有消息了,不知姑娘来时,可有遇见这个人?”
这个人在骗她,套她话!她眯起了眼,拳头悄悄地握紧,可是腰间、背上的疼痛提醒了她此刻自己的处境,她终究是松懈下来,垂头道:“不曾遇见。”
李妈妈笑眯眯问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两个问题又惹得她头痛起来,想要推脱,可又不肯露了怯,于是道:“家在中州,有一个妹妹。”
说完自己便怔住,然后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东西。
珠子还在。
这老妈妈很会做人,给她包扎了伤口,请大夫来看过,却没有换掉她的衣服,也不曾动她的东西。
她略放了放心,觉得这李妈妈顺眼些了。
李妈妈一眼瞥见她的脸色,笑得越发灿烂:“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婚配?她听到这个词,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厌恶,于是摇头道:“不曾。”
李妈妈哎呀呀了一声,道:“这样年纪,怎地没有嫁人呢?姑娘的家人,也都不管管么?”
家人?这个词让她觉得温暖,于是她漾开一抹笑容:“家人都听我的。”明明一点也不记得,说出口的时候,却自信满满,好像她真的有那么一个体贴又和睦的家人,在老家等候她一般。
不过,为何从家人,又想到了等候了呢?是本能的反应,还是病中的胡思乱想?
李妈妈听她说有家人,脸色微变,下一句,却听她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妈妈可否相助。”虽是求人的话,被她说出来,却这样坦然,李妈妈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道:“请讲。”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然而若说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了,定定心神,道:“我想借贵方暂住。”
李妈妈不料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老身一见姑娘,就觉得亲切,不为别的,只因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像老身故去的男人。姑娘若不嫌弃,其实唤老身一声婶母,也是可以的。姑娘身上有伤,尽管在这修养,多久都不要紧。”
她不是傻子,看到李妈妈的神色,提了一句:“银钱的事…”
“钱的事好说。”李妈妈笑道,“姑娘且安心养伤,钱以后再说。”
她听到门外几个明显属于男人的粗重呼吸,微微一笑:“当然不能白吃白住,只是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银钱,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替你做了,便当抵债罢。”
李妈妈见她这么识趣,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试着问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
她颇为自傲地一笑,道:“我旁的技艺没有,杀个把人,或者灭一两个门派,还是可以的,你若有什么仇人敌对,只管说给我,等我修养几日,便去把他们解决了。”
李妈妈的脸色,忽而开始发青。那日这个姑娘在门口出现,便引起了客人们的轰动,有人以为是她这里的姑娘,追问再四。
她最是会做生意的,平常便是好人家的女儿,坑蒙拐骗,也要弄来,何况这样一个看上去便不是本地人的女人?
那三个客人追出去的时候,她也带着人追过去,务求靠着几日恩客的情分,再多出点银钱,买下这女人的命,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三个追人的人不见了,而这个姑娘却昏倒在海滩边。
李妈妈将人带回去,好生照顾。
她身处海市,比之寻常小镇的楼子鸨母,自谓是要斯文有手段得多。调~教姑娘,全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管你什么江湖女侠,落在她手里,被她坑骗的,不在少数,因此尽管那三个客人的下落不明,她也装作不知,等这姑娘醒来,也装出纯良的模样,与她套话。
谁知这位却不是江湖女侠,听她言谈,倒不像正派子弟,反而有些绿林气魄。
银子压倒了理智,李妈妈笑道:“其实赚钱有许多种法子,不必杀人那么麻烦。”
“哦?”这位名为怜星的姑娘,挑着眉毛看李妈妈,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得她心里发憷:“李妈妈是在暗示我,要同这楼子里其他的姑娘一样,以色事人么?”
李妈妈干笑一声,道:“哪里哪里,其实以姑娘的品貌,只为了见一面,也有人肯付钱的,不如在我这里先做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儿,既不劳动身子,以后攒够了盘缠,也好回家寻亲,姑娘意下如何?”
她凝视着那老鸨自以为是的笑脸,微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要先等我养好伤。”
“那是那是。”李妈妈搓着手,殷勤地端来药汁:“这汤药姑娘先喝下。”
她继续笑:“不知是哪位郎中开的药方,可否请来一见?”
李妈妈笑道:“镇上的李郎中,已经走了。”
“哦,有劳。”她笑着,喝了一口药,放在桌上,李妈妈见她肯喝,便满脸堆笑地出去了,全然不知她后来又将药都吐出来,整碗药汤都倒进盆栽里。
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药了。她摸着下巴,回忆里有模糊的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先倒在床上,自顾调息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间关莺语花底滑
伤还没有好全,李妈妈就满面春风地来告诉她,春风楼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花会,庆贺她头一次登台。
弹琴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李妈妈生怕她光靠一张脸收钱不够,非要问她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
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绣花,但这东西不能拿来表演,想了想,眼光瞥到室内拿来装模作样的琴台,就选了弹琴。
李妈妈不信,还非要她先演练一番。
其实她也是直到琴弦入手的那一霎,才确定自己确实是会弹奏这玩艺的。
而且弹奏得还不错。
随手拨弦,李妈妈跟着听了一曲,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桃夭。”她随口应道,轻轻哼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唱到情动之处,眼含春色,面泛桃花,带着说不出的风流婉转。
李妈妈看她看呆了,半晌才记得方才要说什么:“怜星我儿,你还是就弹琴,不要吟唱了罢。”她自从答应在这里留下以来,李妈妈便说一定要替她张罗个身份,一口咬定她与自己逝去的兄弟相似,非认她做了个侄女。这却是一般青楼老鸨的套路,以亲戚相称,以后官府查起来,少了许多麻烦。她见李妈妈如此执着,也就将就着认了个亲,平常还叫她“妈妈”,对人说起,便含糊过去。
她被李妈妈的话给恶心到了,迟了一会才疑惑地抬头,问:“我唱的不好么?”
李妈妈见她目光纯善,忽然觉醒了几分良心,不忍告诉她真相,厚着老脸道:“唱得不错,只是你这样相貌,这样琴艺,已经是惊才绝艳了,再配上歌声,恐怕客人们都把持不住。我们店小,还是尽量不要惹事的好。”
“哦。”她点点头,果然自己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便是随口吟唱,也是天籁之音。
李妈妈见她被骗过去了,抹了抹冷汗,默默地溜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纯善神马的,其实跟姐姐不搭边…
☆、芙蓉泣露香兰笑
今日春风楼花会,出一两银子,可以入场听怜星姑娘弹琴,出十两银子,可以在结束之后,留在内场,再听怜星姑娘摘了面具献技。
至于再之后的花费,那自然另说。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有好奇的,有怀疑的,还有说她年纪大的。
竟敢说她年纪大!
她美目一凝,从自己面前抓了一把瓜子,想要待会弹琴之时,给那些人一个教训,结果不等她这边出手,二楼雅座,有人弹出一把瓜子,打得底下一片鬼哭狼嚎,而这些中了招的蠢材,居然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相互指责,眼见场面一片混乱。
她手上的瓜子散落到盘中,拍了拍手,轻蔑地一笑,伸手拨开帘子,走了出去。
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倾斜,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倚在二楼,见到了她,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整个人飞下来,唤了一句:“姐姐!”
才被人说年纪大的她阴了脸,看着那个小白脸站在面前,一脸期待。
忽然就想起曾对李妈妈说的,老家有个妹妹。
“你是谁?”她凉凉地开口,满意地看到那小子脸上的狂喜褪去,张了半天口,说了一句:“我是你弟弟。”
骗子,她想,也说出来了:“你是女的。”装扮得很像男人,可是,她慧眼如炬,一下就认出来,这是个女人,还是个平胸的女人。
那人脸上的血色褪尽了,苍白了脸,手足无措的小模样,真叫人心疼。
她忽然生出一点点不忍,正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那个人却豪气地甩出了十万两的巨款,扬言要包下她。
她冷冷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数学的不太好…目测今天下午逆月之月还有一更,然后就等正文,不然就剧透了嘿嘿~
☆、成由勤俭破由奢
这个人,说她不叫怜星,叫做邀月,是移花宫主。
这个人,说她自己才叫怜星,是她的妹妹,是移花宫二宫主。
这个人,厚着脸皮住在了春风楼,花了足以买下十个春风楼还不止的巨款,包下了她。
楼里的人,私下里都叫她“羊祜”,说她是个傻子,不知世事的纨绔公子。
她当然也觉得那个人傻,但是的他们议论,依旧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短短一日间,春风楼的姑娘王八们,忽然病倒了一半。
李妈妈曾来问她,是否知道原因。
她当时正准备吃葡萄,素手纤纤,才剥开一条薄皮,看见里面黏湿的汁液沾在指尖,又厌恶地扔开,摇头道:“不知。”
李妈妈心疼地捡起那颗葡萄,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问题:“小祖宗,这时节的葡萄多稀罕哪!为着你要吃,要死要活地派人买了回来,你又这般不知珍惜,咳!”跺一跺脚,想把葡萄拿去洗洗吃掉,结果那颗无辜的葡萄又被邀月拿两根手指捏走,放回盘子里:“我不吃的东西,旁人也休想吃。”
李妈妈看在十万两银子的份上,不准备跟她计较,谁知这姑奶奶居然说:“把钱退了,我不要她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