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前一世还要糟糕的身体，明明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却也被病痛缠身，看不到未来。
上天终究是公平的。
“福泽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相信。”他起身，赤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扶着窗棂，白衣乌发，美得近乎虚幻，“即使真的有福泽一说，也不该是我这样的人。”
从稻香村覆灭，他带着陈月流亡江湖那时起，他的双手便已经被血浸染，即使他并不是嗜杀滥杀之人，但死在他手里的人，白骨早已堆成山。
扣在窗棂上的手微微收紧五指，白皙修长的手指轮廓线条堪称完美，原本因练武而生出的茧也因为他担心会硌着陈月而用药消除去，只留下细腻柔软的肌肤，宛若养尊处优不沾yá-ngch.un水的世家公子，将他的危险x_ing藏在这惊人的美丽之下。
“即使只有四年也无所谓，”他温柔地笑着，声音轻柔软糯，好似情人的低语呢喃，幼猫一样的桃花眼润泽清亮，让人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薄凉，“足够了……”
陆泠风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伸手扶着他，轻声道：“外头风大，公子靠着窗仔细着凉。”
苏寂闲抬手按了按额头，摇摇头倦懒轻笑，“怎么想到这种事情了……果然是老了吗？”
“……公子不过十六。”
“随口一说罢了。”
陆泠风看着眼底始终氤氲着几分暮气苍凉的少年，轻轻将他按在榻上，把薄毯盖在他肚子上。
五月初五，端午节里扬州极是热闹。
大抵是天高皇帝远，商业又较为发达的缘故，扬州风气比长安活泼开放得多，天蒙蒙亮城里便有了不少摊子。
穆玄英抱着一包小笼包边吃边逛，莫雨懒懒散散跟在他身后给他买买买，苏寂闲牵着陈月漫不经心地走着，叶轩和陆泠风跟在他们身后一步远。
因为很少出门的缘故，穆玄英对市集很有兴趣，尤其是扬州的市集，总要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雨哥雨哥！”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后，他兴冲冲地拎起一个j.īng_致的面人，“你看这个像不像小闲？”
莫雨走过去瞧，看着他手里那只蜷着身子抱着尾巴打哈欠的白面狐狸，又回头看看一身白衣五指掩唇眯着眼打哈欠的苏寂闲，“……像。”
穆玄英诶嘿嘿地笑着，放下面人又跑到另一边的摊子，打算给浩气盟的众人买些礼物——付钱的依然是财大气粗的莫雨。
陈月对买东西并不感兴趣，她倒是更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挖C_ào药什么的比首饰胭脂水粉更吸引她，想给她买买买的叶轩揣着大把的钱也没处花。
苏寂闲完全没有穆玄英那样的活力，被陈月牵着的手微微收紧，握了握她的手，停下脚步，嗓音懒洋洋软绵绵，“不想走了，我先去锁雾楼等你们。”
穆玄英闻言，回头蹭蹭蹭挤到他身边，“累了吗？那我和雨哥再看看，待会儿去锁雾楼找你们。小月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陈月抬头看看苏寂闲，又看了一下带上兜帽遮住半张脸的陆泠风，“嗯，我也有些东西要买。”
“我跟着小月，寂闲放心好了。”叶轩笑嘻嘻凑过来打包票，俊秀的脸看上去很是讨喜，额绳上的金片亮得闪瞎人眼。
这孩子看上去挺缺心眼啊真的能保护好月儿吗……苏寂闲其实对叶轩不是很放心，不过陈月和莫雨穆玄英一起的话也不用太担忧，叶轩看着不靠谱，莫雨总归是靠谱的。
一行人便在这里分成两拨，莫雨穆玄英和陈月叶轩继续逛市集，苏寂闲和陆泠风去锁雾楼等他们。
锁雾楼二楼临江雅间里，屋内燃着凝神香，窗外的江面上雾气弥漫，两岸的垂柳影影绰绰看的不分明，倒也是别有意境。
苏寂闲趴在美人榻上，陆泠风坐在榻边给他按摩，并没有聊天，氛围静谧而和谐。
没多久，苏寂闲便慢慢睡着，陆泠风听着他越来越平缓的呼吸，慢慢俯身，把身体轻轻贴在他的后背，唇轻触着他的耳廓，微微张开，探出柔软鲜红的舌尖，在他的耳朵上缓缓舔过。
☆、第六章
毕竟是夏天，太yá-ng很快便出来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陈月带着叶轩在药店买新鲜药材准备回去后自己炮制，穆玄英东看看西瞧瞧完全停不下来，莫雨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漫不经心，跟在他们俩身后的下属抱着一堆东西。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莫雨叫住打算买豆腐脑吃的穆玄英，“毛毛，该去锁雾楼了。”
“这么快？”穆玄英意犹未尽，看着豆腐脑满脸悲伤，目光有点可怜，“雨哥我想先吃这个。”
“现在就吃这么多，待会儿可吃不下饭了。”莫雨冷酷无情毫不动容，伸手抓住他的大马尾，“走了，我的穆少侠。”
他们俩逛得着实有点远了，走到锁雾楼时陈月和叶轩都早已坐在雅间里，睡了个回笼觉的苏寂闲j.īng_神好了许多，正倚在窗边笑着在说什么，陆泠风抱着猫顺毛，桌子上是两屉小笼包，旁边放着各种酱料。
“包子！”穆玄英欢呼着扑过去，被莫雨一把抓住拽去洗手，目光黏在晶莹饱满的小笼包上挪不开，“这是什么馅儿的？”
“这是鲜虾和香菇j-ir_ou_，这是素菜馅儿。”苏寂闲走到桌边坐下来，伸手让陆泠风给他挽袖子。
“看起来好好吃……”他笑眯眯，端起碗，伸筷子夹了一枚小笼包在陈醋上一滚，小小咬了一口，滚烫鲜美的汤汁流淌出来，香气四溢，漂亮的大眼睛顿时眯成月牙，“是陆大哥做的吗？”
“嗯，厨房里还有荷叶粥和粽子，待会儿就送过来。”苏寂闲吃着小笼包，看着莫雨打开一坛酒，“西市腔？”